“太阳花”的诞生与少数民族地区的脱贫致富

2021-05-15 08:46内蒙古师范大学法政学院
内蒙古统战理论研究 2021年2期
关键词:鄂温克族贫困人口太阳

◇ 文/内蒙古师范大学法政学院 魏 霞

鄂温克族与其他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较早。现在(20世纪30年代)的通古斯民族,除住居于东三省山谷中的一小部分人外,大多数完全同化于汉民族,与汉民族无丝毫分别。若不追溯往日的历史,几无从识其为通古斯民族。如今,根河有200多人的使鹿鄂温克人,叫敖鲁古雅鄂温克人,鄂温克族自治旗有少量使鹿鄂温克人。但是,尽管叫使鹿鄂温克人,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几乎不再狩猎,以定居养殖为主,同时经营文化旅游。

一、“太阳花”的诞生

费孝通先生认为物质文化最重要的意义是它和应用者生活上的关系。从一地人民的物质文化,我们可以一层一层地推见该人民整个生活的状态。皮毛文化是狩猎民族生产的必然产物,原始的狩猎生产方式决定了狩猎民族以野兽皮肉为衣食的生活条件。他们所创造的皮毛工艺,可称之为北方狩猎民族独具特色的皮毛文化,皮毛制品丰富而多姿,有皮帽、皮袍、皮裤、皮靴、皮袜、手套、皮套裤、挎包、皮口袋、驮箱、皮袄、皮褥、滑雪板等。这些皮制品上多有装饰花纹,花纹大都为几何纹和花草纹,文饰质朴、粗狂,具有原始气息。

2005年草原上的鄂温克族牧户乌仁经营“牧户游”时发现用皮毛做的饰品颇受游客欢迎,后给这些饰品取名“太阳花”。2015年,“太阳花”作为鄂温克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皮毛饰品,成为内蒙古自治区非遗项目,乌仁是代表性非遗传承人,她培养了一批制作太阳花的“太阳姑娘”。2016年乌仁在鄂温克族自治旗民族文化产业创业园开办了制作和经营“太阳花”的门店,她自创的“太阳花”品牌叫“太阳姑娘”,该创业园还有其他几家制作“太阳花”的门店。一些采访报道中有关于“太阳花”的传说,相传是鄂温克男人们出门打猎随身佩戴的“平安符”。也有说“太阳花”来源于“太阳姑娘”,鄂温克族人生活于森林,“太阳姑娘”带给他们光明与温暖,使森林变成了充满生机的五颜六色的天堂。鄂温克族有语言,没有文字,其很多故事主要以“传说”“故事”等形式流传,残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或者在史籍出现片段的零星记载。所以,关于“太阳姑娘”的传说也未置可否。但苏联学者伊·戈戈列夫将雅库特、鄂温克等狩猎民族称为“太阳的崇拜者”,他描述了这些“太阳的崇拜者”的生活与自然的依恋关系。无论如何,“太阳”与鄂温克族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如今,“太阳花”是鄂温克族自治旗文化产业创业园里的重点项目,也是扶贫的重点项目。经营“太阳花”的非遗传承人们指导贫困户制作太阳花半成品,传承人将验收合格的“太阳花”收购后通过门店和互联网统一销售。

皮毛饰品是鄂温克族的传统文化,但“太阳花”是以旅游为目的的文化开发。呼伦贝尔有我国面积最大的森林,并有北方最广阔的草原以及大片的湿地,夏季凉爽的气候和美丽的自然风光吸引了大批游客。游客的到来产生了对地方餐饮、文化等的消费需求,同时也刺激地方培育特色文化,探索旅游经济,创建文化品牌,“太阳花”应运而生。在关于呼伦贝尔草原森林旅游的介绍中,包含了呼伦贝尔不同区域的草原景点,地方博物馆和“太阳花”非遗体验馆等,这对区域文化传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对于大多数旅游者而言,参观草原之前要进行旅游攻略,并且在离开时带走几件旅游产品,文化产业创业园的“太阳花”门店已成为游客的打卡地之一。基于鄂温克族传说的“太阳花”一定程度满足了游客的文化期待,与此同时,被挖掘的“太阳花”作为特色民族文化产业与旅游产业有机衔接,在向外传播的同时,对内也通过扶贫项目,使老百姓参与其中,增加了当地人对这一文化产品的认同。

“太阳花”的民族文化符号除了来源于“太阳姑娘”的传说,在选材上还利用了与传统鄂温克族人民生产生活生生相惜的皮毛,让游客对产品能够产生一定的“新鲜感”。目前,一些文化程度较高的鄂温克族年轻人也参与到“太阳花”的产品开发和宣传销售中,他们更能够结合大众的需求,开发新颖且满足不同消费者需求的“太阳花”产品。年轻一代通过线上销售,扩大了“太阳花”的消费市场,使“太阳花”作为一种民族文化产品,与区域经济发展起到良性互动的作用。最初,消费者尤其游客只有到了呼伦贝尔,才有可能知晓“太阳花”。现在广大的消费群体先在媒体报道中了解到“太阳花”,通过“太阳花”认识呼伦贝尔的人文地理以及“鄂温克”民族文化。“太阳花”一定程度为呼伦贝尔的旅游增加了活力,实现了文化和旅游的融合发展。

作为一种皮毛饰品,“太阳花”没有定格的形状或者功能。从白丽民主编的《鄂温克民族传统社会与文化》一书中可以看到,部分“太阳花”产品接近于鄂温克族的“猞猁皮耳包”“狍皮绣花荷包” “ 狍腿皮荷包”“狍腿皮烟荷包”等,显然这些皮制物品轻便,同时具有良好的防潮、防寒性能,在传统的狩猎生活中有很强的适用性,尤其男性长期出门狩猎不可或缺。如今的“太阳花”产品就设计而言,一是美观,二是要满足当下消费者的需求。已经在售卖的“太阳花”产品种类繁多,包括头饰、首饰、玩偶、坐具等,这些产品结合了文化、地方和民族元素,产生了一定的经济效益。“太阳花”在通过“文化符号”传递地方文化样态的同时,也实现了对皮毛材料的高效利用和价值转换。“太阳花”的素材避免了与流行元素和合成材料的“同质化”。皮毛也是呼伦贝尔的特产,在选材上“太阳花”不但形成特色而且因地制宜,这些都使之成为文化传播的一个载体,凸显出产品价值及文化意义。

尽管“太阳花”产业的发展得到各级政府的大力扶持,但不得不承认,“太阳花”仅较为浅显地植入了鄂温克族的文化,并没有深入挖掘其与鄂温克族历史或者民族间的关系。鄂温克族索伦部、使鹿部、通古斯部传统服饰的色彩、造型、工艺等元素也不同,“太阳花”并没有做典型提取或者展现其文化内涵,但其文化开发者以开放发展的理念,巧妙地结合了鄂温克族的历史传说和特定文化,并利用互联网打破了较偏远地区文化的封闭状态,以文化产业扶贫的方式让当地人不分民族地参与其中,共享文化产业带来的经济效益和发展成果,提高了人民群众的参与积极性。“太阳花”依托旅游经济和互联网经济,已经成为具有本土和民族特色的文化产品,在满足人们对多元文化了解和欣赏需求的同时,传承了鄂温克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以扶贫的形式实现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二、“太阳花”与脱贫攻坚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坚持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发展,不断满足各族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把脱贫攻坚作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底线任务和标志性指标。把党的群众路线贯彻到治国理政全部活动之中,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中提到,“没有民族地区的全面小康和现代化,就没有全国的全面小康和现代化。我们要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发展,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提高把‘绿水青山’转变为‘金山银山’的能力,让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各族人民,不断增强各族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鄂温克,鄂伦春和达斡尔族是我国三个人口较少的民族,被称为“三少民族”。切实解决“三少民族”地区群众的现实问题,满足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现乡村振兴,有助于增强其国家认同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鄂温克族人在传统狩猎、游牧经济中,是“大家庭”生产方式,猎物等分,是一种“家族公社生产系统”。在城市化、现代化的进程中,随着人口的流动,族缘和血缘关系不再像传统一样紧密,大家庭逐渐解体,生活于农牧区的鄂温克族面临生产转型、生活保障等多重问题。由于民族和边疆地区人力、人才资源的匮乏,在扶贫中主要依赖外部力量。呼伦贝尔作为边疆民族地区,基础设施等条件薄弱。虽然有生态优势,但和很多贫困地区一样,“产业基础普遍较弱,脱贫成果有得而复失的隐忧”“太阳花”项目的诞生,一是开发了本土文化;二是通过文化产业扶贫,能够解决部分本地贫困人口的就业问题。

关于贫困原因的理论研究,巴拉迪(David Brady)认为大体可以分为三大类理论:行为理论、结构理论和政治理论。行为理论集中于激励措施和文化驱动下的个人行为;结构理论强调导致行为和贫困的人口和劳动力市场环境;政治理论认为,缘于权力和制度的政策导致了贫困,并且缓和行为与贫困的关系。目前呼伦贝尔贫困人口的贫困原因既有个人因素,也存在结构因素。有关于农村贫困的研究表明,从人群看,农村贫困人口中,因病因残致贫分别占40.7%、20.2%,65岁以上贫困老人占18.5%,多数不具备自我发展能力和条件。“太阳花”这样的手工艺,可以实现“老弱病残”的参与,据“太阳花”非遗传承人介绍,2020年参与“太阳花”制作的贫困人口,有些每月能收入6000多元。仅“太阳姑娘”一个品牌,就有近300个贫困人口参与。贫困人口的参与既能够满足“太阳花”手工制作人力要求,更重要的是拓宽了贫困人口就业增收的渠道,帮助贫困人口实现生活富裕。

贫困人口通过参与“太阳花”项目,增加了收入,提升了自信,实现了自我价值,同时也改变了影响自身贫困的行为。“太阳花”契合了市场经济的需求,参与到项目中的贫困户,在共同学习制作太阳花的同时,也学习宣传了党的理论方针政策,提高了对党领导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认同。

三、“太阳花”扶贫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太阳花”是既非“自在”,也非“自觉”的“民族文化产物”,但“太阳花”的诞生符合了市场经济的需求。党和政府在扶持“太阳花”的发展中,不仅仅将其作为“非遗项目”,更作为一项利于各族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项目。如果使各民族贫困人口能够寻回自身价值和社会能力,进而使他们成为有历史自觉、文化自尊和社区自信的群体的话,一切发展的结果只会是再度否定农民社会、少数民族社区和农民的边缘性。

“太阳花”是融合了传统鄂温克族文化的新事物,它的出现本身具有很强的“市场性”,是新时代的产物。在这一新事物出现的过程中,参与的主体既有党和政府,也有人民群众;既有鄂温克族,也有汉族、蒙古族和其他民族群众。多主体的参与使其本身具有了多元认同的基础,进而也使其在构思、设计和宣传上克服了纯属于某一民族的刻板印象,有文化浸润,又有发展创新。“太阳花”在诞生不到20年的时间能够取得一定成绩,离不开多元主体的参与和认同。党和政府以“太阳花”项目为支点,激励各族群众参与,通过自身努力共同繁荣发展进步,符合新时代各族人民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需求。

“大多数民族地区自然条件差、发展起点低、历史欠账多、城乡发展差距明显,与东部地区的发展差距不断拉大。”习近平总书记概括民族地区集“六区”于一身,即“民族地区是我国的资源富集区、水系源头区、生态屏障区、文化特色区、边疆地区、贫困地区。”呼伦贝尔资源富集,“太阳花”能够为其增加文化特色,党和政府通过发展这样的特色产业助力脱贫攻坚,逐步实现区域经济的转型,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太阳花”作为一种特殊的区域和民族文化,以扶贫为方式,以发展为动力,起到了凝聚和团结地方群众的作用,不失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黏合剂。在党和政府的引领下,“太阳花”与不同文化进行交流,为其赋予了阐释中华民族共有文化之内涵的注解。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各民族之所以团结融合,多元之所以聚为一体,源自各民族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亲近,源自中华民族追求团结统一的内生动力。在2019年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他将“坚持文化认同是最深层的认同,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归纳为新中国70年民族工作九条经验之一。中华文化作为各民族文化的集大成者,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坚实根基础。“太阳花”作为中华民族文化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其发展中,仍需与各民族优秀文化全面交往交流交融,共同建设各民族共有美好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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