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壮壮
春风渐暖,春水初生,春色满城。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正月刚临,清阳已至。中午时分出门,目所至,皆是单衣。有时候还能遇到一两个着汉服的姑娘,一腰红,一肩春色。子洲县城并无许多名胜可往,但随便走走,已满心欢怡。
我虽未涉远方,没经多少世面,但所经城市的阳光,皆不如子洲。子洲阳光极清。正月新晴,日色斜照,细草丰茸,光泽柔和。待午饭毕,阳光正暖,出去走走,似一番诗意。
不过光走,虽有诗意,却也略显无聊。
子洲人是很聪明的,很会享受春阳的。看天色瓦蓝,碧青一片,闲几朵白云,便三五聚一起,聊天唠嗑。若是大家都无什么要紧事,必要拎一个折叠的小桌,搁人群中,扔一摞扑克,或者一堆棋。三五声笑骂,七八手置棋。待一把棋完,笑着收下赢来的“点”,再拿出盒烟,绕着圈一根一根散。
这样的棋局多是“掀棋”。
掀棋的棋子与象棋相仿,士相車马之类而已。玩法却大不一样。掀棋中红色优于黑色,士相車马依次排列大小,等级森严,不似象棋谁都能吃了谁。
玩之前,反扣棋于桌。摞六注棋,一注四子。后掷两枚骰子,取点数来定棋注的所属。待点出,按点取棋,一人两注。这看似为三人的游戏,实则须四人:每局必有一个要来“做梦”(观摩棋局,负责掷骰子)。
做梦者,往往比下棋的更清晰局势。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如是乎?
说起象棋,清阳下的棋局也不乏象棋。
为了加大可玩性,老人们在象棋里加了“点”。(車马炮皆值一点,以玉米粒计之)一点折合人民币五毛或一元。
有人说,这样使得象棋有了“赌博”性质,不好。有什么不好?
一般这样的“棋局”基本老人。偶尔会有几个小伙站在旁边看。他们大多时候不上牌桌,但也并非“吃瓜群众”,棋局焦灼的时候,都积极地出谋划策。
棋局看累了,便打量一下身邊的人。一张张干净的,沟壑纵横的脸庞,嵌着几块深沉的斑。他们都耳朵上别着一根烟,脸上含着笑,输或者赢,都不会恼。
他们是清阳下,一群开心的老孩子。
而“小孩子”这会儿,可就不玩棋和牌了。
子洲有个极好的大广场。广场的大操场一般是晚上开门,而其他地方整日皆可游玩。到了中午阳光清澈的时候,孩子们就跑开了。
碰碰车是孩子们极喜的项目。扯着父母的裤腿摇拽一会,磨得一两小时的碰碰车,便迫不及待地驾驶。不论是熟识的伙伴,还是生疏的孩子,都可以来碰车。碰车是公平的,这里不论你父母是教师还是医生,有钱还是没钱。要赢,全凭自个儿本事。
然而碰碰车是会厌恶的。扇卡又太无趣。广场倒是有那么一块小沙地,可以做为“切磋武艺”的好地方。动画片中学来的,或者自己研习出的武艺,都需要测验一番。阳光舒暖了筋骨,便避开父母,和约好的伙伴来沙坑“决一胜负”。往往是没有彻底分出高下,就被父母寻来了,各自被各自父母从沙坑里提出来,回忆着自己刚刚占的上风,心满意足的挨上一脚。
天色既晴,沙若金砾,笑声纯然。阳光清澈,从头到脚,都很快乐。
这样的牌局,这样的碰碰车,以及这样的沙坑,别处都是没有的。子洲清阳下很多东西,别处都是没有的。
正是因为这些别处没有的东西,子洲的阳光才格外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