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申报中的重要候鸟栖息地保护状况
——基于以半蹼鹬为主的候鸟重要迁徙中停地江苏省连云港市的调查

2021-05-12 02:49杨子悠韩永祥蔡上逍蔡志扬
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 2021年2期
关键词:河口滩涂水鸟

杨子悠,韩永祥,李 静,蔡上逍,郭 瑾,项 乐,章 麟,蔡志扬*,闻 丞

(1.勺嘴鹬(上海)环保科技有限公司,上海 200335;2.连云港墟沟小学,江苏 连云港 222042;3.南方科技大学,广东 深圳 518055;4.北京大学,北京 100871;5.北京镜朗生态科技有限公司,北京 100871)

连云港海岸地处江苏省沿海地区最北端,北靠山东半岛,南界盐城,位于鲁南丘陵区、淮北平原区和黄海交界处。因此,与盐城至南通滨海平原的泥质滩涂相比,连云港海岸地貌显得更为多样,既有礁岩海岸、泥滩、沙滩以及河口和盐沼,近海还有若干岩质海岛。早在2010年,连云港海岸便被国际鸟盟(Birdlife)识别为重点鸟区(Important Bird Area, IBA)。而所有IBA均是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认定的关键生物多样性地区(Key Biodiversity Area, KBA)。KBA是国际上对生物多样性遗产价值潜力区开展认定和对比研究的主要依据。

21世纪以来,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飞区(East Asian-Australasian Flyway,EAAF) 中 的湿地水鸟在连云港停歇的情况,一直备受国内外观鸟爱好者和保护机构的关注。中国沿海地区生态环境保护日益得到国家的高度重视,且因连云港位列黄海沿岸的IBA之一,参考IUCN、保尔森基金会、EAAF保护联盟及其合作伙伴的建议,连云港沿海于2017年被列入《中国渤海-黄海海岸带》申报世界(自然)遗产预备清单。但由于2018年正式提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的《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申遗文本序言中,在介绍中国黄(渤)海沿岸一系列具有申报遗产潜力的重要候鸟栖息地时,连云港沿岸尚未有适宜的保护地属性,因此未列入其中。

近年来,国内鸟类保护专业机构在连云港沿海开展了持续的候鸟监测活动。结果显示,连云港地区在迁徙季节是一些鸻 鹬类全球种群的关键停歇地,其中包括半蹼鹬(Limnodromus semipalmatus)等较少见于“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世界遗产地内,以及其他存于“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潜在提名地内的候鸟。部分监测数据已发表于国际期刊,如Birding ASIA等。

目前,推进将连云港海岸的重要候鸟栖息地纳入“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潜在提名地序列的工作尚未有实质性进展。一方面,世界遗产的申报须充分尊重所在地包括政府在内各方的利益和意愿;另一方面,连云港在EAAF候鸟保护中的重要性早已为国际所瞩目。现阶段,有必要充分认识连云港地区关键鸟种的状况,以更客观地权衡如何在“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世界遗产过程中,做好连云港候鸟栖息地保护工作,并回应国际社会未来可能出现的对连云港候鸟栖息地保护的呼吁。

1 连云港沿海候鸟栖息地鸟类种类和数量的观察数据

1.1 调查地点的选择

每年4月及5月,记录到的多数鸻 鹬类种群数量达到高峰值[1],因此笔者及团队于2019年5月组织15名有经验的水鸟调查员开展了调查工作。由于调查范围的海岸线长达162 km,调查人数不足,加之前几年的调查经验[1-2],本次调查区域集中于春迁鸻 鹬类聚集的兴庄河口、临洪河口和青口河口以及青口河口和临洪河口滩涂之间的水产养殖塘埂上(图1)。

临洪河口、青口河口和兴庄河口的潮间带多为泥质滩涂,近些年,临洪河口和青口河口的滩涂更是被入侵物种互花米草(Spartina alterniflora)快速侵占。调查地点周围多为混合养殖塘,主要养殖品种有蛏子、虾、蟹以及沙光鱼等。涨潮时段,当滩涂被海水淹没时,无植被的养殖塘堤岸和水位低的池塘可能成为鸻 鹬类潜在的停歇地[3]。

1.2 观察过程及数据整理

2019年5月9日,6名调查员对整片区域进行踩点,并记录带有旗标的水鸟。5月10—12日期间,15名调查员分3组调查了临洪河口、青口河口滩涂及其间水产养殖塘里的水鸟情况,调查结果如表1。使用单筒望远镜、双筒望远镜以及照相机,按以下3个时间点记录水鸟的种类和数量:①满潮前不久,水鸟开始被上涨的潮水推向防波堤;②满潮期间,水鸟被潮水推到离防波堤更近之处或者飞到高潮停歇地;③满潮后不久,水鸟开始分散或从高潮停歇地飞向滩涂。

由于兴庄河口滩涂会在退潮开始后的1.5~2 h后露出水面,因此在完成其他3个地点的调查后,调查员集中到兴庄河口滩涂,统计黑尾塍鹬(Limosa limosa)的数量,同时记录带有旗标的个体。尽管在每个地点调查时都会注意带旗标的个体,但由于5月9日兴庄河口出现大量带旗标的黑尾塍鹬,因此调查员对该区域着重展开了调查。根据前3天的调查结果,一些半蹼鹬可能被青口河口滩涂的互花米草丛遮挡。为准确记录半蹼鹬数量,5月13日,由6名调查员分3组从不同的角度分别同步计数。

图1 调查涉及的滩涂和高潮停歇地(边界用虚线画出)(来源:作者自绘)

根据3个观察时间点内所有调查点个体数量的总和,每日可以对各物种的种类和数量进行保守估计(半蹼鹬除外)。为减小重复计数的发生,选取3个时间点的最大值作为当天该鸟种数量的保守估值。对于半蹼鹬的数量,则采用5月13日数据。

表1 2019年5月10—13日中国江苏省连云港市的临洪河口、青口河口和兴庄河口滩涂调查记录所有水鸟物种的保守估值

续表1

2 观察数据分析

2.1 水鸟种类及丰富度

本次调查共记录到至少47种水鸟,包括全球受威胁的小青脚鹬(Tringa guttifer)、大滨鹬(Calidris tenuirostris)、大 杓 鹬(Numenius madagascariensis)和遗 鸥(Ichthyaetus relictus)。其中,鸻 鹬类30种,保守估值为109 028只,约占全部水鸟数量的98%。10个鸟种的单日最大计数值超过了EAAF种群数量的1%(表2)。

表2 单日最大计数值超过EAAF种群数量1%的鸟种

在青口河口,单是半蹼鹬(图2)的数量就达到了全球种群数量的97.5%。此外,调查员发现几乎所有个体都在滩涂上觅食。虽然调查员试图分辨出混杂在黑尾塍鹬和斑尾塍鹬(Limosa lapponica)中的半蹼鹬,但因为观察距离太远,且分布密集(图3),计数时难免出现错误辨识的情况。笔者从半蹼鹬的数量中减去黑尾塍鹬和斑尾塍鹬的单日最大计数值作为保守估值后,青口河口滩涂上的半蹼鹬个体仍达到16 811只,占全球种群数量的73.1%。

图2 中国江苏沿海半蹼鹬

图3 中国江苏省青口河口滩涂的半蹼鹬

2.2 黑尾塍鹬的旗标记录

整个调查期中,笔者团队共记录到41只带旗标的黑尾塍鹬(图4、表3),其中38只记录于兴庄河口开始退潮后的1 h内。

图4 中国江苏省连云港市兴庄河口滩涂带有旗标的黑尾塍鹬(来源:韩永祥摄于2019年5月)

表3 2019年5月发现的黑尾塍鹬旗标目击记录

续表3

2.3 3处河口观察点的差异

临洪河口记录到最多数量的水鸟,为75 621±12 740(平均值±标准误差)只。青口河口在10—12日期间共记录了33 532±6 724(平均值±标准误差)只。黑尾塍鹬会大量聚集在兴庄河口的滩涂,主要觅食双壳贝类(可能是光滑河篮蛤,(Potamocorbula laevis))。虽然在本次调查中,几乎所有的半蹼鹬都在青口河口滩涂被记录到,但是2020年的水鸟调查和卫星跟踪数据均显示,半蹼鹬会在临洪河口与青口河口滩涂间移动,因此临洪河口滩涂对于半蹼鹬也同样重要。

2.4 青口河口及临洪河口间的高潮停歇地

满潮期间,部分鸻 鹬类停歇在青口河口和临洪河口之间的水产养殖塘埂上(图5)。调查期间的最大潮出现在5月10日,该日共记录到7 340只鸻 鹬类,主要有尖尾滨鹬(2 502只)、黑腹滨鹬(1 962只)、灰斑鸻(1 370只)、斑尾塍鹬(701只)。调查期间,多数养殖塘中的水位较高,吸引了大部分鸻 鹬类,仅有少量鸟类在浅水养殖塘中央的狭长沙洲停留,其中包括7只小青脚鹬。

图5 高潮时段,部分鹬类停歇在青口河口和临洪河口之间的水产养殖塘埂上

3 调查结果

3.1 对半蹼鹬和黑尾塍鹬的数量分析

本次调查共记录到10万余只鸻 鹬类、大量半蹼鹬和带旗标的黑尾塍鹬,与此前的研究一致。调查证实,临洪河口、青口河口和兴庄河口滩涂是候鸟春迁途中的重要中途停歇地[1]。

青口河口滩涂记录的半蹼鹬数量十分接近其在全球种群的估计总量,并且是有史以来在单个调查点计数到的最大数值[4]。此前记录到的迁徙季半蹼鹬最大数量也位于青口河口,分别为2018年5月12日的7 000只[2]和2017年5月13日 的3 000只(韩永祥未发表数据)。青口河口的半蹼鹬数量在春迁时快速增长的原因亟待进一步研究。

目前,半蹼鹬的保育等级为“近危”,其数量被认为呈下降趋势[5]。2008年至今,半蹼鹬的全球种群数量估计值(23 000只)并未更新[4]。调查结果表明,该物种的全球数量亟须进行重新评估。研究结果显示,半蹼鹬春迁经过连云港时,大量聚集于单个河口滩涂,容易受到人类活动或随机事件的干扰。如此高度集中的分布或许已满足IUCN红色名录上的D2易危标准[6]。

通过对觅食的半蹼鹬和黑尾塍鹬观察,发现临洪河口、青口河口和兴庄河口的滩涂拥有丰富的底栖生物。近期一项研究表明,连云港滩涂中的软体动物密度远高于鸭绿江沿海湿地,其中兴庄河口滩涂中光滑河篮蛤的密度高达21 724.1个/m2[2]。这些底栖生物为候鸟下一阶段的迁徙提供了充足能量,足以满足抵达繁殖地后的求偶和繁殖需求[7]。

在过去11年的水鸟调查中,连云港记录到的带旗标黑尾塍鹬个体不超过10个(韩永祥个人观察),可能与调查员数量和调查地点有关。本次调查中发现的带旗标黑尾塍鹬个体,此前仅在澳大利亚的西北部城市布鲁姆发现过,因此本次调查填补了该鸟种在迁徙中途停歇地及其迁徙策略方面的空白。此外,兴庄河口滩涂上5天内共38个旗标个体的高旗标回收率表明,至少在春迁过程中,这里是黑尾塍鹬的重要中转地。另一个有黑尾塍鹬更高旗标回收率的地点是西澳布鲁姆市的罗巴克湾。黑尾塍鹬和半蹼鹬对仅隔6.3 km的兴庄河口和青口河口滩涂有不同的偏好,在针对这两处滩涂的底栖生物样品进行研究后,或许能够发现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

由于时间、人力和经费等因素限制,笔者团队在连云港仅调查了3个重要滩涂。因此,本次调查的水鸟数量可能较为保守。此外,由于临洪河口滩涂的面积相对于调查员人数而言过于宽广,加之调查员未能成功调查临洪河口滩涂南边的水产养殖塘,因此该处的水鸟统计数量并不具有代表性。然而,在秋季调查中,临洪河口滩涂南边的3个水产养殖塘记录到超过70 000只鸻 鹬类,为该处提供了数据支持。

3.2 潜在的威胁

尽管过去几十年对沿海土地进行了大面积围垦[2,8],中国政府近期开始采取一些措施,以放缓商用土地围垦速度[9]。连云港当地政府同样采取行动去保护滨海湿地的未来(韩永祥个人观察),但人为与自然因素对水鸟的威胁依然存在。例如,“蓝色海湾”的旅游发展项目建设在临洪河口滩涂旁[10],这极有可能会危害重要水鸟栖息地的生态功能。

4 对连云港滩涂候鸟栖息地的鸟类调查和保护建议

基于本次调查结果,提出以下建议。

(1)在候鸟主要的迁徙季节(3—5月、7—10月)开展密集的水鸟调查,同时增加调查的频率、人力和时间,以提高统计数量的准确性,并获得更多的旗标回收记录。只有积累足够的数据,并将之转化为生态学理论,才能更好地了解鸻 鹬类对栖息地的利用和迁徙策略。

(2)使用无线电遥测或卫星追踪技术追踪半蹼鹬的活动,包括大尺度(在EAAF迁徙路线上)以及小尺度范围内的(在滩涂和高潮停歇地之间)活动,使团队获得更多数据,以评估半蹼鹬的全球种群数量。

(3)加强连云港主要候鸟栖息地,特别是临洪河口、青口河口和兴庄河口滩涂的保护和管理工作。该地区应该被纳入“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提名地。连云港应与黄海-渤海湾沿岸的其他提名地点互联互通、资源共享,为迁徙水鸟和当地社区服务提供丰富的资源与服务。

致谢:感谢来自北京观鸟会的调查员关雪燕、关翔宇、侯笑如,深圳观鸟会的简勤乡、金莹,福建观鸟会的翁桢娥、林美花,中科院地理所博士生段后浪和来自常州观鸟会的志愿者尹勇参与本次调查。同时,感谢Chris Hassell对本文的评论和建议。感谢孙延安对调查期间在交通方面提供的帮助。感谢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任鸟飞项目对本次调查的资助。蔡志扬助理教授感谢南方科技大学对本次活动的经费支持。原文(英文版)于2019年12月发于《亚洲观鸟Birding ASIA》第32期,感谢《亚洲观鸟Birding ASIA》杂志授权本文作者对文章进行翻译、编辑,并再次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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