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金开的吕梁札记好就好在不刻意，说是非虚构，却也不乏想象，现场的重新构建。真实的影子，他耐烦捕捉，几笔下来，简直又是一则世说新语。这一篇《世上有个蔚汾镇》同样不拘体裁，乡曲琐闻，“名人”掌故，他谈得热烈，吕梁风土，周邻风尚，就是他的归宿和家园。说到底关心的还是人，登场的形色人物，或庄或谐，他的目的肯定不是批判，只是惊叹，这块土地上还有人选择如此生活。回忆的调子难免抒情，幸好他懂得节制，众生的命运樊然杂陈，他不过是恰巧遇见，信手作了一番考订。

年轻人的愤怒自有道理，即便是情绪的低落，先不论精神疾患，似乎总可以往人的异化方向漫衍。《蟑螂》无意对类似变形作出社会批判，他一心写穷困对人的压榨，更有人对环境的迎合适应。渐化成虫，肯定是对人的贬低，窝在潮湿的环境里更像是逃避，没有想到生而为人还有责任。其中悲苦足够压抑，让人暗暗心惊，这么好的年龄，到底经历了什么，偏生要承受生活的重锤。同样写苦熬，《皮与草之歌》的趣味不在象征隐喻，他用清晰的细节逐一论证。因了视角的来回转换，同一件事情又呈现出不同的肌理。反复陈述中，挨打哭泣的母亲愈发沉默，因为铲皮熬成罗锅的瘦小儿子也有男儿热血，那位蛮悍老人同样漏出了更为骇人的内心。人的好坏他不加修饰，逼仄的生存环境就是一张巨网，父子联手挖下的地窨子，仿佛人性的修罗场，里面有多黑暗，就能听见多少凄惨回音。命运的无力看似无意道出，也能见出作家的奋力腾挪，他在向历史的纵深处掘进。几个场景下来，《杞人》已然道出秘书的窘迫境遇，无法解决的借调身份，更添一重尴尬。虚无荒诞，他顾不上感慨，平庸的恶，他到底忍不住痛加申訴，简省笔触底下，有沉沦，也有新人渴望变得更好的激情。

天然的快乐不知什么时候消亡，精神困厄更是加速人的物化，《河山册页》登高怀远，士子风骨她也赏析。如何从无序的世界突围？事物的条理和秩序她无心推演，目力所及，单单只负责审美。形象的营造，几点星光的散布，她如此沉迷，试图用文字筛选我们正在经历的一切。

（克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