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秀琼,列永莲,许 悦,吴小节
(1.华南理工大学 旅游管理系,广东 广州510006;2.沃威克大学(University of Warwick)商学院,英国考文垂,CV4 7AL;3.广东工业大学 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510520)
2015年,国务院发布《关于进一步促进展览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该意见认为,作为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会展业的运行和发展对国家经济的创新驱动转型有着重要意义,并且提出要优化展览业布局,按照国民经济结构调整和区域协调发展战略需要,科学规划会展业区域布局。近年来,在各级政府大力支持和展览市场日益开放的多重有利条件下,我国会展业市场规模快速扩大[1]3。相较于西方会展业发达国家,我国还处于会展业发展的早期阶段,其发展仍仰赖政府的合理规划和政策倾斜。科学规划需要提前探明会展业发展的总体态势,我国幅员广阔,各区域间的空间关系问题不容忽视。目前,我国会展业在沿海省市的发展较快[2]48,国内一些地区政府和学者也纷纷提出长三角会展产业带、珠三角会展产业带等概念,试图以此带动会展经济较为落后的省份和地区的发展。但实际上,一些地区与会展经济发达城市仅空间相邻就能获得会展产业发展的巨大动力呢?这一问题仍有待学术界考究。此外,我国会展业未来还将持续发展,通过探明目前的空间格局和相互作用关系,可以对未来的发展趋势有所了解,利于提前做出规划与布局。
根据地理学第一定律,所有带有空间属性的数据几乎都存在着空间依赖(或称空间自相关)特性。在实证研究中,空间相关性的存在可能会导致传统统计分析结果的误差或缺陷。而会展业发展中的空间相关性却是被学术界所忽略的一个重要问题。目前我国空间分析框架下的会展业相关研究主要聚焦在两类问题上,一是会展的产业空间布局研究,二是会展产业集群的研究[3]465。这些研究仅探明了会展业的空间分布外部特征,没有进一步探明内部的相关性。关于会展业空间布局的文献主要以会展企业[3]、会展场馆[4]、产业链条[2]、展览会[5]等为研究对象,从时空分布特征[6]、空间布局演变[7]、影响布局因素[3-4]三方面分析。以往研究得出了我国会展业发展具有空间聚集特征的结论,综合展览数量、场馆、企业等多方面来看,华东、华南和华北地区的会展业发展态势较好。同时,会展业在全国范围内还存在区域、季节、类型集聚程度不平衡的发展状况[8]。关于会展产业集群的文献以研究会展产业带的形成和聚集特征为主,林敏、周丽丽、王永刚等得出了我国长三角、珠三角和环渤海会展产业带已经形成的结论[9-10,2]。以往研究对会展业的空间相关性问题的关注度不高,会展业中影响因素的空间效应分析相对缺乏,林黎等[11]和杨果等[12]分别以省份和城市为尺度研究了展览业发展的空间关联效应却缺乏成因分析,罗秋菊等在测量了会展业发展空间相关性的基础上考虑的是会展业对经济发展的拉动作用,而非会展业发展的影响因素[13]。总体而言,较少研究能够在空间框架下考量会展业发展的影响因素,同时涉及与某地区有空间邻接关系的周边地区的变量对本地区的影响的研究也比较缺乏。
基于此,本文将会展业的区域协调发展问题置于空间分析框架下,考察以下两个问题:(1)根据空间自相关理论,以环渤海地区为例,从总体上探讨会展业发展是否具有相似性,趋同、趋异还是随机格局,局部区域是否出现集聚或离散的空间格局;(2)在地理空间框架下考虑会展业发展水平受到了哪些社会、经济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是否会对邻近地区产生溢出效应,以获得对会展业空间相关性成因的理解。论文结构包括:首先,利用展览业发展KPI综合指数进行空间数据分析,探索会展业发展状况的空间相关性;其次,在考虑空间地理位置所带来的影响的基础上,采用面板数据进行空间回归,分析地区间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以期为促进中国会展业的区域协调发展提供思路和决策依据。
根据演化经济地理学,事物的发展运动是一个逐步演化的过程,存在路径依赖特性[14]2005,产业发展也如是。由于支撑区域发展的各方面条件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也并不存在一以贯之的产业发展模式,相反,产业需要根据环境的变化不断调节和转换自身发展模式,在路径依赖和路径创造的共同作用下实现产业发展的螺旋上升与递进创新[14]2005-2006。因此,产业发展是路径依赖和路径创造兼具的过程。
路径依赖指的是历史选择会对产业现在和将来的发展产生影响,主要表现为产业一旦适应某种发展模式,就会受制于“惯性”作用,被锁定在过去的发展路径中并将一直依靠历史路径得到发展[15]60。
纵观新中国会展业发展史可以发现,对于政府干预的路径依赖是我国会展业得以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建国初期,会展业进入了一条政府强势主导的发展路径,最大特点是政府完全包揽,当时“会展业由政府牵头、政府挣钱、政府安排,完全是政府行为”[16]95。21世纪以来,非国有资本进入会展业的壁垒逐步瓦解,越来越多的展会项目开始尝试市场化运作模式,会展业发展由政府绝对主导向政府有限主导过渡[17]。但当前的会展业发展仍无法完全脱离对于政府扶持的依赖。以大型会展场馆的建设和经营为例,其初始投入巨大且资金回笼慢,民营资本并不具备相应的财务优势和抗风险能力,仍需政府承建,在会展经济尚未成熟的地区尤其如此;同时政府对会展业发展仍有着重要影响,由于对会展市场需求的掌控涉及超出市场之外的很多因素,企业主体独立完成会展场馆的有效经营相当困难[18]85。可以说,我国会展业的早期发展得益于政府对会展产业的重视和扶持,从建国初期多种形式的政府主导型展会到如今日益市场化的展会项目,政府对于推动会展业发展一直扮演着十分关键的角色[19]37。
活跃的贸易是会展经济发展的主要原动力之一[20]113。有鉴于发达国家服务业的发展轨迹,繁荣的贸易需求能够促进第三产业服务水平的综合提升,作为与市场需求变化息息相关的产业,会展业发展与贸易的促进作用具有长期均衡关系[21]53。会展项目的本质在于为供求双方搭建交流和交易平台[22]76,只有在高度发展的商业贸易环境下才能够将来自四面八方的供应商和客户连接起来,为批量集中存储商业讯息并按照不同的信息类型和业务需求分类发布提供可能。大量的人员和物资流动带来商业贸易的发展,能够极大地刺激对会议和展览活动的需求,规模性的需求对国际展览中心的形成产生决定性影响,也是会展业发展的强劲动力[20]113。刘大均等的研究也发现,商业发展状况对我国会展客流空间格局的形成有着重要影响[23]。总的来说,城市商贸氛围为会展业的发展提供了活力并提升了城市会展活动的交易效率[21]53。
城市会展业依托于当地经济发展[24]133,经济水平是城市发展会展业的根本保证和本源动力[25]117。从国内外会展业发展的大量实践中可见,会展中心城市的形成是各方面要素综合作用的产物和多种资源汇集的结果,甚至受到长期历史积淀的影响,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城市本身的经济发展水平[26]35。在强调会展业对城市经济强大拉动效应的同时,城市经济对于会展业兴起和发展的基础性作用不应该被忽视,其发展水平深刻影响着会展业发展的速度。会展产业是综合性较高的产业,兴办会展对城市基础设施以及配套功能都提出了较高的要求[27]15,需要城市建筑、广告、市政建设等多个产业和部门提供支持[26]35。若缺乏坚实的经济基础作为土壤,会展业恐怕难以在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在经济转型新阶段,如何打破现有要素条件的束缚、革新发展路径是实现区域产业增长的重要议题[28]983。所谓路径突破,即产业发展能够挣脱现有生产力和生产技术的枷锁,产业迅速实现更新换代。一些外生力量或突变常常被认为是引发产业发展路径突破的重要因素,譬如全球性或国家层面的科技革命、经济萧条或政府刺激性发展政策等[29]234。就会展产业而言,经济全球化和技术革新可能是导致产业内路径突破的重要因素[24]133。
经济全球化为会展业实现路径突破提供了难得的契机[30]86。首先,全球化过程加强了区域与外部的经济联系,这些联系带来了新知识,是区域产业发展创新的重要渠道[31]1259。外商直接投资和国际贸易是建立全球联系的重要手段,它们能够为区域带来超前于本地的生产技术、人才、管理经验和见识,打破产业发展的路径枷锁,促使区域产业发展形成路径突破[28]975,从而提高产业发展水平。其次,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度发展,各行动主体寻求全球或跨区域范围内合作与交流的需求得到了挖掘[32]40,刺激了会展市场需求。最后,相比较而言,外资企业往往拥有更先进的科技和管理经验,区域内部企业主体间的这种良性互动会带来外商投资的 “溢出作用”和“示范效应”,从而促进了技术外溢[33]1370。
当前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技术创新或成为会展产业路径突破的外生力量。新时期技术革新频率加快,互联网、大数据等前沿的高精尖技术,在深刻变革着人们生活的同时,对会展业也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一方面,技术革命方兴未艾,许多国家正在实行产业转型升级,产业的跨国转移无疑是世界性产业结构调整的主要方式[30]87,会展业将在这一轮转换过程中承担信息交流、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作用[34]152。另一方面,科技革新将带来会展商业模式的变革。刘林艳提出,传统价值链中供给主导的盈利模式已经难以适应互联网时代的发展,而需求主导的互联网模式逐渐成为主流[35]。当前“互联网+会展”的趋势开始凸显,互联网平台、大数据平台和多媒体技术与会展信息管理、会展项目运营、提升观展体验等方面融合,信息化、虚拟式的展会形式初具雏形[35]74。
至此,本文已构建了一个由路径依赖因素和路径突破因素共同构成的会展业发展水平影响因素分析框架(见图1)。长期以来,会展业仰赖当地经济发展、政府扶持和商贸活动得以发展壮大,同时受到技术革新和外部联系的冲击不断突破发展,在路径依赖因素和路径突破因素共同作用下实现稳中求进、递进创新。
图1 会展业发展水平影响因素
(1)被解释变量:会展业发展水平。中国会展经济研究会发布的《中国展览数据统计报告》编制工作始于2011年,是国内汇集展览业统计数据最为广泛、权威性逐年提高的统计报告。自2012年起,该报告以城市为尺度,根据各地的展览数量、展览面积、展馆数量、展览管理机构数量、UFI会员单位数量等指标情况,发布了各城市展览业发展KPI综合指数,较好地反映了地区会展业发展水平。因此,本文将城市展览业发展KPI综合指数作为会展业发展水平的衡量指标。
(2)解释变量:本文共选取了政府干预、商贸发展、经济基础、科技革新和外部联系共五个解释变量。借鉴李世杰等的做法[36],本文采用(地方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GDP)×100%衡量各个地区的政府干预程度,若该比例越大,表明地方政府对经济及产业发展的干预程度越强。繁荣的国内贸易能够大大加强国内城市和地区之间的联系,是影响国内会展活动的重要因素,本文借鉴刘婷等的做法,使用城市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百亿元)来衡量地区商贸繁荣程度[37]。本文借鉴赵桃桃等的做法,采用地区生产总值(百亿元)衡量经济基础[38]。科技财政投入是技术革新的重要支撑,因此本文借鉴郭四代等的做法,选用区域研发投入占生产总值的比重扩大一千倍来衡量科技革新水平[39]。外商直接投资是建立全球联系和获取外部联系的重要手段,因此本文使用地区当年实际使用外资金额(亿美元)衡量外部联系。
由于经济指标通常会受到通货膨胀的影响,因此本文以2015年为基期,对地区生产总值、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进行了平减处理。
会展经济是城市经济,因此本文选择以城市尺度研究会展业空间相关性和会展业水平影响因素问题。同时由于《中国展览数据统计报告》只给出了百余个城市的展览业发展KPI综合指数,地理分布较为分散,每年公布的城市也不太相同。相对来说,在公布了展览业发展KPI综合指数的城市中,只有环渤海地区的城市能够连接成片,其中,又有26个城市在2012-2017年都公布了展览业发展KPI综合指数,从未中断。因此,考虑到地理邻近性和强平衡面板数据需要,本文只选择这26个环渤海城市的面板数据进行空间计量。
地区生产总值、地方财政一般预算内支出、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地方财政科学技术支出、当年实际使用外资金额数据均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若个别地区和年份数据有缺失或明显异常的,根据《河北统计年鉴》《山东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年鉴》及当地《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进行补充和修正。
首先,本文将采用Moran’sI指数检验环渤海地区会展业发展水平是否在整体上具有相似性,以及局部区域是否出现集聚或离散的空间格局。如果存在空间效应,接下来将以空间计量方法检验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
2.1.1 空间权重矩阵
根据地理学第一定理,存在于空间维度上的所有事物都是有所关联的,一般而言事物之间的空间联系强度与空间距离正相关[40]151。然而空间维度的相对位置和距离并非造成空间效应的唯一因素,跨区域的经济联系往往也给空间主体带来影响,如区域贸易、金融交易等[40]151。经济地理嵌套权重矩阵有机整合了地理距离权重矩阵和经济特征权重矩阵,能够尽量准确地反映空间效应的综合性及复杂性[40]152。因此本文构建了经济地理嵌套权重矩阵,参考邓若冰等的做法[41],嵌套权重矩阵形式如下:其中d ij为使用纬度和经度计算的两省之间距离的平方,diag(…)为对角矩阵,X表示t1内空间截面i的经济变量X的均值,而¯X=间截面经济变量的均值。
2.1.2 全局空间自相关
全局型Moran’sI是一种常用的方法,它是用来衡量空间自相关程度的一个综合性评价。计算公式如下:
重矩阵;Cij表示属性相似矩阵;X i和X j分别为i城市和j城市会展业发展水平综合得分。一般采用Z检验和P值检验来对Moran’sI进行显著性检验。
2.1.3 局域空间自相关
局域空间的集聚或离散可以通过Moran散点图体现,其X轴为标准化后的本地观测值,Y轴为标准化后的周边城市观测值的平均值,二者相乘得到该单元的局域莫兰指数。局域莫兰指数被用来检验局部范围内观察值趋同或趋异的情况,其定义为:
I值大于0表示本地与周边单元的属性趋同,I值小于0表示本地与周边单元的属性趋异。
空间杜宾模型(Spatial Durbin Model,SDM)是空间计量模型中的基本模型之一。各个地区会展业发展水平相关影响因素的外部性可能超越地域边界,导致邻近城市会展业发展水平相互影响。当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项影响被解释变量时,就应该考虑建立空间杜宾模型。
空间杜宾模型其实是一个通过加入空间滞后变量而增强了的SAR模型,即
上式中,y表示被解释变量,x表示解释变量。ρ为空间回归系数,β1和β2为待估计参数,W是空间权重矩阵,Wx和Wy为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项,α为常数项,l n为n×1阶单位矩阵,n为地区个数,ε为随机误差项,服从期望为0、方差为σ2的标准正态分布。
表1给出了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会展业发展水平(score)的最小值为0.02,最大值为236.63,标准差为37.45,说明城市之间会展业发展水平差异较大。政府干预(gover)均值为13.84,标准差为4.78,各城市的政府干预程度相对集中在均值水平。科技革新(tech)的均值为2.45,最小值接近于0,说明各城市的科技投入较少。从其他变量来看,商贸发展(trade)的标准差为19,经济基础(gdp)的标准差为43.77,实际使用外资金额(foreign)的标准差为45.87,说明不同地区的商贸发展水平、经济基础和外部联系存在较大差异,这有可能会对会展业发展水平产生影响。
表1 变量基本情况
按照环渤海地区26个城市的会展业发展水平综合得分,运用stata13软件进行空间相关性分析。根据研究目的的不同可分为全局型自相关和局域型自相关。本文选用Moran’sI指数来判断全局空间自相关,在局域空间自相关中通过整理Moran散点图来研究区域内的自相关程度。
在进行空间计量分析之前,首先需要考察会展业发展的空间依赖性,以判断是否适合建立空间计量模型。由表2可知,2012年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全局莫兰指数小于0,但并未达到显著性水平。2013-2017年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全局莫兰指数均小于0,并且都在10%及以上水平上显著,说明环渤海地区26个城市的会展业在空间分布上存在显著的空间负相关性。这可能是因为发展会展业对邻近地区会展业产生了“虹吸效应”,会展中心城市的发展可能隐含着周边城市的“牺牲”。我国会展经济处于发展阶段,市场潜力巨大但有待挖掘,此时会展业所需的资源要素特别是大型展馆是极其稀缺且辐射较广的,在市场有限的情况下大型展馆和品牌展会一旦在某个城市落地,即意味着周边城市失去了对应的竞争力。
表2 会展业发展水平全局自相关指数
局域空间自相关分析能够更深入地发现局部的集聚和变异特征。为了识别各个区域与其邻近地区之间的相互关系,可以通过反映空间相关关系系数的莫兰散点图将会展业发展水平的空间关联集群分为四个象限:第一和第三象限分别表示高-高和低-低的正相关,第二和第四象限分别表示低-高和高-低的负相关。由表3可知,2013-2017年环渤海地区26个城市会展业发展水平的集聚分布比较稳定。天津一直处于高-高集聚的第一象限,其与周边城市的会展经济都较为繁荣;而德州、邢台、邯郸、烟台等12个城市长期处于会展业发展水平低-低集聚的状态。研究城市中,北京、青岛和济南三个城市的会展业发展水平稳定高于周边城市。2015和2016年,淄博和潍坊两座城市突破了低-低集聚,提高自身会展发展水平,与周围地区形成对比,凸显出高-低集聚状态,但到了2017年,这两座城市又重回低-低集聚,临沂反而开始演变为高-低集聚。张家口、承德、廊坊、唐山、秦皇岛、沧州、石家庄等7座城市一直处于低-高集聚状态。总体而言,环渤海地区始终呈现低-低集聚和低-高集聚为主的格局。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全国会展业总体水平的提升,会展业水平相对落后的地区仍然没有走出滞后的困境。
表3 2013-2017年会展业发展水平局部自相关
3.3.1 模型选择与设定
从前文的分析中可知各城市的会展业发展水平综合得分存在空间相关性,空间效应在各区域之间的会展业发展中发挥着作用。因此,对会展业发展水平影响因素的研究需要在OLS估计的基础上进一步引入空间效应建立空间计量模型进行检验。
常用的空间计量模型,除了SDM,还包括空间误差模型(SEM)和空间滞后模型(SLM),在进行空间检验前首先要确定使用何种空间计量模型。本文借鉴袁华锡等的做法[42],首先通过LM检验发现空间滞后模型与空间误差模型都适用于检验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基于此,进一步采用LR检验考察模型,估计结果显著拒绝原假设,表明单纯使用空间滞后模型和空间误差模型考察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都可能存在偏误,本研究中空间杜宾模型不能退化成空间误差模型和空间滞后模型。Hausman检验的统计量出现了负值,根据连玉君等的研究成果[43],解释变量与个体效应相关是导致Hausman统计量出现负值的主要原因,表明本研究应采取空间固定效应模型,且联合显著性检验结果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因此,本文将使用空间固定效应下的空间面板杜宾模型研究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具体模型如下:
其中,ρ为空间回归系数,β为待估计参数,W是空间权重矩阵,μ表示空间固定效应,ε为正态分布的随机误差向量;其他变量为:会展业发展水平(score)、政府干预(gover)、商贸发展(trade)、经济基础(gdp)、科技革新(tech)和外部联系(foreign)。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空间计量模型选择结果
3.3.2 实证分析
表5列举了各个因素对于会展业发展水平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
根据空间计量结果,SDM模型的R2为0.817,表明其拟合效果较好。空间滞后系数小于0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表明环渤海地区的会展业发展水平在空间上存在扩散效应。
由总效应可知,政府扶持、商贸发展和科技革新均通过了1%显著性检验,说明这些因素均通过规模和溢出等效应促进所有地区会展业发展,其中科技革新的系数值最大,说明技术创新对环渤海地区会展业发展的刺激和推动力更大。外部联系通过了5%显著性检验,但却阻碍了会展业发展,与预期作用方向不一致。这表明先前的理论推导可能只看到全球化机遇而忽略了全球化挑战,当具有更先进管理经验和生产技术的外资企业进入本土,会占用一定的资源和市场,削减本土企业的生存空间[33]1370。相对而言,经济水平对整体会展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
表5 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由直接效应可知,本地的政府扶持力度、商贸发展水平、经济基础和科技革新程度明显促进本地的会展业发展,其中经济基础的系数值较小。外部联系对本地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作用并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外部联系在带来先进的技术、人力资本和管理经验的同时,也导致了外资企业的大量进入,加剧了行业竞争,挤出本土企业的市场份额。
从间接效应来看,政府扶持和科技革新对周边城市会展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其存在空间溢出效应。焦点城市对会展业的政府扶持会引致周边城市的政策跟进,即“示范效应”[44]13。就整体而言,如果各个城市政府干预政策措施基本协调,干预得当,将有利于形成正向干预合力,进而形成规模效应,即政府干预的外部性超越城市边界,对城市间会展发展表现为正向空间溢出效应,实现城市间会展业发展水平的整体提升[45]24。科技革新对周边城市会展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可能是通过创新外溢实现的,而创新外溢又仰赖于规模报酬递增实现生产率的提升和产业经济的稳定增长[46]139。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革新,本地的创新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周边城市创新主体的活动,导致整体上会展经济更高质量的增长[46]139。商贸发展和外部联系分别通过1%和5%显著性检验,但对周边城市会展业发展产生了负外部性。这是因为当某一城市的商贸业高度发展时会导致生产要素和资源的集聚,产生“虹吸效应”[47]85,对周边城市的会展业发展产生负向空间溢出。而外部联系在挤出本地企业市场份额后,本地企业不得不与周边城市企业抢夺市场,外部联系带来的“市场抢占效应”过大,产生了负向空间溢出。经济基础对邻近城市的影响并不显著,说明其对周边城市会展业发展缺乏有效辐射,难以为提高会展业发展水平提供良好的区域联动机制。
为了进一步说明结果的合理性,本文还分别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和增加控制变量的方法进行了稳健性分析,其中使用以公路、水运与民用航空货运总量衡量的城市交通区位(traffic)和以第三产业就业人数衡量的服务业人力资本(hr)作为控制变量,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普通最小二乘法的回归结果与空间杜宾模型总效应结果基本一致,加入控制变量后的空间杜宾模型中核心变量的系数方向和显著性程度基本没有发生变化,表明本文模型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本文首先通过莫兰指数分析了环渤海地区26个城市2012-2017年的全局空间相关性和局部空间相关性,然后根据演化经济地理学路径依赖和路径突破框架提出了影响会展业发展水平的五大因素,并利用空间固定效应下的空间杜宾模型进行计量,得出如下结论: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
(1)环渤海地区26个城市会展业发展水平全局上存在空间扩散效应,局部上天津一直处于高-高集聚,德州、邢台、邯郸、烟台等12个城市长期处于会展业发展水平低-低集聚的状态。研究城市中,北京、青岛和济南三个城市的会展业发展水平稳定高于周边城市。2015和2016年,淄博和潍坊两座城市突破了低-低集聚,提高自身会展业发展水平,与周围地区形成对比,凸显出高-低集聚状态,但到了2017年,这两座城市又重回低-低集聚,临沂反而开始演变为高-低集聚。张家口、承德、廊坊、唐山、秦皇岛、沧州、石家庄等7座城市一直处于低-高集聚状态。总体而言,环渤海地区始终呈现低-低集聚和低-高集聚为主的格局。
(2)会展业发展的影响因素从总体效应来看,政府扶持、商贸发展和科技革新均通过规模和溢出等效应促进所有地区会展业发展,外部联系阻碍了会展业发展,与预期作用方向不一致,经济基础对地区总体会展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由直接效应可知,本地的政府扶持力度、商贸发展水平、经济基础和科技革新程度明显促进本地的会展业发展,外部联系对本地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作用并不显著。由间接效应可知,政府扶持和科技革新存在正向空间溢出效应,商贸发展和外部联系对周边城市会展业发展产生了负外部性,经济基础对邻近城市的影响并不显著。
上述研究结果验证了商贸发展等因素与会展业的发展有着紧密联系的结论[29],本文得出的会展业空间相关性的有关结论,为建立区域会展业发展增长极、加强区域联合发展[48]等对策提供了理论依据,为日后进一步促进会展业协调发展提供了决策参考。
在对我国会展业发展的空间特征和影响因素有所了解的基础上,未来可以利用好区域之前的空间效应关系,针对不同类型的区域制定不同的会展业发展战略,因地制宜合理配置资源,结合各个影响因素切实有效地引导区域会展业的协调发展。基于理论与实证分析结果,本文提出以下对策以促进各地区会展业水平的提升:
(1)基于增长极理论构建空间发展格局。从环渤海地区来看,会展业发展水平存在着空间自相关关系,但在空间上具有很强的不平衡性,差距明显。因此,可以在区域范围内设立几个增长极,利用好增长极的辐射带动作用,促进各区域会展业的均衡协调发展。
(2)区域合作协同发展。各个地区的会展业水平与周边地区有着不同类型的相关关系,要注重区域间的合作配合,在协同发展问题上要根据不同空间类型制定不同的发展战略。高-高地区继续保持会展业优势,朝着专业化、品牌化方向发展,强强联手打造我国东部沿海的会展产业带。对于低-低地区,由于经济欠发达、工业基础薄弱或者资源较少的先天不足,各地区政府可以制定会展业协同发展政策,整合资源,相互协作,提升整个区域会展实力。高-低地区可采取逐渐扩散的策略,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可以积极向周边城市传授经验,增强区域间的交流学习,对发展较弱的地区帮扶指导。低-高地区毗邻发展较好的城市,可以采用“同期展会”策略,在周边热点城市举办展会的前后或者同期举办特色展会,吸引知名展会的客商前来参展。
虽然本文在客观评价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了其空间格局特征与影响因素,具有一定的客观性与可操作性,但是本文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1)旅游会展研究数据缺乏制约了大样本实证研究的进展[49]。论文对于会展业发展水平的测量基于《中国展览数据统计报告》给出的展览业发展KPI综合指数,所涉及的城市在空间上较为分散,每年公布的城市也不太相同,导致了可用样本量较少。随着会展业城市层面数据发展成熟后,未来可以采用更大样本进行研究。(2)在选择测量会展业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时,大多是建立在数据的可获得性上,指标种类较少。未来在获取更多数据指标后,可以从更多方面对会展业发展水平进行考量。(3)从研究对象上看,本文选用的是6年城市级面板数据,时间跨度较小,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拓展到多年份的市域乃至县域尺度数据,以探索其演变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