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睡眠质量不行,虽然大部分时候可以做到强打精神,但是毕竟不能时时抖擞, 偶然的委顿状态还是在某一日被友人捕捉到了。
友人懂些中医,他说,今天没有随身带针,我来给你简单按摩几下吧。他用自己的测量方式找到了要下手的位置,左臂的肩肘中间位置,还有后脖颈。几番按压揉搓,确乎有开窍功效。
友人指着我的后脖颈说,这叫风府穴,又指着左臂刚刚按摩的地方说,这叫夺命穴。它们还有很多别名,很奇怪。友人笑道,它们居然有一个共同的别名:惺惺穴。也许是因为它们在接受刺激之后,能让身体醒来,醒脑开窍提神的功效类似。常说的惺惺相惜,就是“惺惺”那两个字。友人走的时候,我就想,惺惺相惜之“惺惺”固然不是惺惺穴之“惺惺”,但它们彼此之间真的全无意义的关联吗?
想起王安石来。他的固执、他在政治上的理想化、在具体行政措施上的激进, 决定了当时喜欢他的人不会太多———但对手司马光说,介甫与我,处位不同行事方式不同,大归一也;再看苏轼,与其父其弟,曾将“奸”字加诸荆公,后来呢,二人布衣坦诚相见,歌诗唱和。梁启超称王安石是完人,不是凭空说来。志趣、行事方式一致,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不难。在王安石的交往史里,我们看见一種有难度的惺惺相惜———这是一种远大的、跳出俗世自身价值判断的、勇于自我否定的“惺惺”———这里有我们通常理解的同情、支持,更有人生苏醒、开窍后的新境。
今天的作家批评家也都各揣惺惺相惜的故事。若能于“惺惺”处多掂量,我想,这个年代也是能诞生可传后世的“相惜”美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