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高温多雨、物产丰富、生存容易的缘故,中南半岛的居民素来清心寡欲、与世无争,老挝人更是可爱又有趣,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觉睡,就一切“没问题”。老挝人不仅自己活得优哉游哉,坚信“工作太多就会费脑伤神”,还常为“想太多”的人感到惋惜,觉得他们白白承受了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老挝人为人处世如此,衣食住行亦是如此。作为东南亚唯一的内陆国,老挝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常食材主要是当地的稻米、家禽、家畜、淡水鱼虾、蔬菜和水果等,进口的海产品和肉类很少,人们也不会刻意追求八珍玉食。普通人的主食除了糯米饭,还是糯米饭。头天晚上将糯米淘净,浸泡整夜,次日清晨捞出,装进可以沥水的竹编容器内,架在陶罐里隔水蒸上30到40分钟。蒸熟后盛进被称作“迪普考”的带盖儿小竹篓里冷却,食用时徒手抓取糯米饭,使劲攥紧捏实,然后蘸着用鱼露、小米辣、柠檬汁、木瓜丝、青杧等调制成的蘸料来吃。在老挝民间,有“饭团捏得越紧吃起来越香”的说法。
不过,糯米饭中支链淀粉含量高,具有很强的黏性,不容易被消化酶水解,虽然扛饿,但容易胀气反酸,换哪个人顿顿吃也受不了。万事讲求平衡,饮食更是如此。信奉东方文化的老挝人自然不会亏待自己,每到华灯初上,他们便生龙活虎地张罗起来,用酒肉犒劳在淡乎寡味中煎熬一天的肠胃,无比惬意。
此时,如果是你,是否会纠结于到底是去吃肉香四溢的烧烤,还是去吃温润清淡的涮锅?然而,老挝人那句口头禅“没问题”不是说说而已。每当夜幕降临时,湄公河畔的路边摆满了火锅摊,静候一拨儿又一拨儿的客人。跟中國火锅不同的是,老挝火锅“一锅两吃”,既可以涮又可以烤—特制的铝锅锅沿卷翘围成浅底,倒入汤底用来涮菜,是为“河”;锅中央隆起成半球形,又刻出许多细槽当作烤盘,是为“山”。这种“河涮山烤”模式的火锅被当地人形象地戏称为“牛上山”。
火锅未动,蘸料先行,调制蘸料是个手艺活儿,关键在于一个“拌”字。老挝火锅摊提供的蘸料品种大多是东南亚特产,如香茅草、咖喱、柠檬、罗勒、青杧、鱼露、虾酱、南姜、薄荷、罗望子等,让人眼花缭乱。中国人最喜欢的香油、酱油、醋、葱、姜、蒜等也一字排开,自不待言,但放多放少,手上得有分寸。加辣更难,少了没味儿,多了喧宾夺主。蘸料齐备,火锅架在炭炉上开始预热,这时,需要夹片肥肉不断擦拭烤盘,用冒出的油脂滋润盘面,但也同样得讲究个度,擦得不均匀肉会粘锅,擦得太厚实则会冒烟呛人。
准备工作停当,就要开始烤肉、涮菜了。老挝火锅体量不大,每次烤不了几片肉,也涮不了多少菜,一桌顶多围坐五六个人,悠闲惯了的老挝人慢慢烤,慢慢涮,慢慢吃。只要控制好食材的投放量,不让汤溢出,炭火就不会被浇熄,火力就足够持久,便能不疾不徐地把肉烤熟、蔬菜涮熟。如此,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
有了火锅,怎么能少得了清爽的啤酒?在老挝地界上,老挝政府和丹麦嘉士伯公司合资生产的“老挝啤酒”占据了最大的市场份额。老挝的茉莉香米和法国的大麦芽取长补短,它们又与德国的酿造及灌装设备相得益彰,口感相当不错。老挝人喝啤酒时通常要加入大量冰块,以此降低酒精度。一个人只需点上一瓶630毫升的啤酒,就能在火锅摊上打满全场。
推杯换盏之间,啤酒“啵啵”冒泡,烤肉“嗞嗞”作响,锅底“咕咕”沸腾。一口冰啤,一口热菜,这种冰与火的交锋,安抚着忙碌了一天的躯体和灵魂,是属于每个老挝人独有的美好记忆。
好酒好肉好心情,几天不来一顿“牛上山”就浑身不得劲儿。老挝火锅不但是美食,也是一种文化,在烟火缭绕中留下的欢笑和泪水,全都融化在老挝人的血液里。
老挝人过日子就是这般简单,只要吃上一口“牛上山”,“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