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健
摘要:融媒体时代,清晰地把握不同媒体语境下纪录片的叙事特征,有助于提高其传播效果。目前国内纪录片的创作主要是针对院线、新媒体、电视进行投放,在叙事视角上各有特点。本文采用文本分析的方式,探讨2013年以来中国纪录电影、新媒体纪录片和电视纪录片的叙事视角,包括谁在讲(角度),讲了何人、何事(内容),以及不同的叙事视角给观众带来的不同感受(效果),同时解释为什么这三者会使用不同的叙事视角。
关键词:融媒体 纪录电影 新媒体纪录片 电视纪录片 叙事视角
不同媒体语境下的纪录片叙事视角不相同,甚至相同的纪录片在跨媒体传播时也会根据不同的媒体属性制作相应的版本。比如,纪录电影《喜马拉雅天梯》,导演剪辑了带有画外音的電视版本;《我在故宫修文物》《港珠澳大桥》《零零后》等电视纪录片也通过重新编排,改变叙事视角之后才走上院线。由此可见,融媒体时代,跨媒体传播并不仅仅是单纯地把作品放在另一个平台上播放这么简单,调整产品内容以符合所投放媒体的属性变得越来越重要。基于这一背景探究纪录片在院线、新媒体、电视三种不同投放渠道下的叙事视角倾向,有助于提高纪录片的传播效果。
一、角度:旁观、参与、主导
在叙事中,角度指谁在讲,换句话说是叙事者与故事之间不同的关系,最基本的三种是人物叙事角度、第一人称叙事角度和作者叙事角度。在纪录片中这三种叙事角度并不会相互排斥,且有可能被用于同一类型的纪录片,甚至同一部纪录片存在多种叙事角度。但这并不表明纪录电影、新媒体纪录片和电视纪录片在这三者的使用上没有区别。
1.纪录电影:旁观式的人物叙事角度。人物叙事角度指纪录片画内和画外都没有解说者,纪录片内容的展现完全依靠纪录片世界中人物的行动、对话、感受、思考等。比如,纪录电影《摇摇晃晃的人间》,创作者没有参与、引导余秀华的生活,后期也没有解说者概括余秀华的性格、思想。观众只是通过余秀华与丈夫、父母等的日常对话、行为,来看她离婚的整个过程从而了解她的内在想法、性格等。不进行解说的叙事方式,旁观式的叙事角度能让观众“沉迷”于纪录电影所讲述的故事中,进而让他们遗忘现实,沉溺于银幕世界,这是电影不同于其他艺术的根本所在。
2.新媒体纪录片:参与式的第一人称叙事角度。第一人称叙事角度是指解说者存在于纪录片中,是纪录片内容中的人物,人物的世界和解说者的世界相统一。比如,在新媒体纪录片《明天之前》中,曾宝仪探访“机器人伴侣”的制造公司,采访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伴侣娃娃”的使用者及其周边的人等。整部片子跟随曾宝仪的行动展开,她的所见、所闻、所说成为纪录片的内容。
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使得纪录片所呈现的信息、观点局限在一定的认知范围之内。片中人物提出了可以被讨论的话题,也给出一些思考,剩下的由观看纪录片的受众讨论。而视频网站的高互动性,如弹幕,提供给了网友实时与作品内容以及广大网友进行对话的可能性。这能增强作品与网友之间的黏性,有利于提高点击率。因此,可以说视频网站的社交功能是新媒体纪录片倾向于选择第一人称叙事角度的重要原因。
3.电视纪录片:主导式的作者叙事角度。作者叙事角度是指解说者外在于纪录片人物的世界,用上帝的视角给纪录片提供丰富的信息。比如,电视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解说者不仅介绍国宝的形态,还告诉观众这些国宝所诞生的年代、出土于何处并对之进行评价等。我国大部分的电视纪录片都使用了作者叙事角度,但并不排斥在其中加入第一人称叙事角度。通常情况下是以作者叙事角度为主导,第一人称叙事角度为辅,前者提供大部分信息,后者强调或者补充部分信息。比如,《城市24小时》在第三集中介绍深圳这座城市时,用了画外音的方式交代拍摄的时间、地点以及主人公刘蔓的职业和金融行业从业者的习惯等信息,还加入了刘蔓自己的讲述。
电视纪录片之所以主要采用画外音主导的作者叙事角度是因为电视这一媒介“家庭性”的特征,不像在电影院中,观众全身心地投入观看影片的氛围中,电视观众经常一边做其他事情,一边“听”电视。
二、内容:标签性、话题性、时代性
笔者将从两个维度考察纪录电影、新媒体纪录片和电视纪录片的内容,一是宏观上,这三者各自偏向的题材;二是微观上,其所选取对象的特点。
1.纪录电影:题材和关注点集中且具有标签性。与新媒体纪录片和电视纪录片相比,纪录电影不仅涉及的题材较少,主要有人物类、社会类,而且所展示人和事的范围也要小。比如,纪录电影《千锤百炼》讲一位拳击手、《上海的女儿》讲一位华裔演员、《四个春天》讲一对老人。而一部电视纪录片《中国人的活法》就讲述了农民歌手、卖切糕的新疆大学生、回乡创业的农民工、城市退休的音乐指挥家等。即使是同一部纪录片的影院版和剧场版,前者也比后者所关注的点集中。比如,《港珠澳大桥》的电影版将目光集中在工程师林鸣带领团队安放最后一节沉管,电视版则将精力放在与桥相关的方方面面,包括海底动物的保护、生活方式、经济转变等。
除了关注点的范围较小,纪录电影所关注的人大部分具有明显的标签。比如,“中国最早的职业拳击手”“侏儒的西藏梦”“周信芳的女儿”“第一位华裔邦女郎”“最后的‘棒棒军”“农民工诗人”“脑瘫诗人”等。通常情况下纪录电影会选择两种标签化的人物,一是某个领域中有特点或是最早、最后从事某一工作的人,二是看似不可能胜任某项工作的人。这两种标签形式能激起观众的好奇心,不禁想问谁是这个领域最早、最后从事的人?他们有没有或者如何完成了那项不可能的任务?因此,纪录电影就带领观众进入了一个探索揭秘的旅程。
纪录电影在与故事片,尤其商业大片竞争的时候,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为了吸引更多的观影者,其需要最大范围地锁定目标观众。因此,像男性喜欢而女性较少关注的军事类纪录片、纪录电影不会轻易拍摄,但是人物类、社会类的纪录片,就会具有更普遍的欣赏人群。在此基础上,纪录电影再聚焦标签化的人物、事件,能够有效激起受众购票、探索故事的好奇心。
2.新媒体纪录片:聚焦年轻人关注的话题。作为后起之秀的新媒体纪录片所偏向的类型主要是人文历史类和美食类,如《风云战国之列国》《历史那些事》《喜粤之味》《酒美中国》《沸腾吧火锅》等。除此之外,近些年来新媒体纪录片还比较关注人物类和社会类题材,比如,记录普通百姓的《纪实72小时》《三日为期》、记录名人生活与工作的《我的时代和我》、讲述临终关怀的《生命里》、探索儿童教育的《他乡的童年》以及想象未来社会可能性的《明天之前》等。
海量的网络内容以及受众较强的流动性,导致新媒体纪录片成为这三者中最需要在“眼球经济”下求生存的类型。笔者通过观察2013至2020年《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发现20到49岁的网民占比最高。新媒体纪录片也正是为了抓住这个年龄段网民的眼球,使用流量明星如《我的时代和我》中的易烊千玺、赵雷等,以及制作关于美食、教育等题材的作品。
3.电视纪录片:题材广泛且具有时代性。与其他两种纪录片相比,电视纪录片的数量最多,同时题材也最为丰富,有些纪录电影和新媒体纪录片暂时还没有涉及的类型,如军事类,电视纪录片已经制作了一些非常优秀的作品。可以说,电视纪录片以全面、均衡且具有时代性的目光关注着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时代性可以理解为反映社会发展的某一特定阶段及基本特征,因此时代性被认为是该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等状况总和的客观社会范畴。以《我们一起走过——致敬改革开放40周年》为例,其以逃港亲历者刘海棠、私营工厂兼并国有工厂的杭州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行村小岗村等为叙事对象,讲述了改革开放进程中关键节点的人、地点和事件。
电视纪录片的叙事视角之所以更加注重时代性,是因为我国电视自1958年诞生以来就担负着服务与引导的社会责任,包括政治责任、经济责任、社会文化责任、道德责任和法律责任,是党和政府联系群众的有效工具之一,因此,电视纪录片尽可能全面且及时地呈现中国各方面的发展状况以及面临的挑战等,以供大众了解,也使他们在反复观看的过程中认同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这就是阿尔都塞所说的,大众传播媒介将个体“询唤”为主体,如此,主体将产生归属感、参与感、安全感和荣誉感,从而完成终极目标,即团结全社会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
三、效果:感动、思考、自豪
如上文所述,纪录电影、新媒体纪录片和电视纪录片有着不同的叙事角度和内容,这也导致了不同的传播效果。
1.纪录电影:在“沉迷”中感动。较少依靠画外音和人物陈述的纪录电影,使得观众沉浸于相对完整的情节中,如同看叙事电影,观众的情感跟随影片中主人公的命运起伏。比如,纪录电影《四個春天》,中学退休老师陈运坤与妻子在闲暇时光拉二胡、歌唱、跳舞、种花,这种平淡却又充满小确幸的生活让沉浸其中的观众感受到生活的小美好。当两位老人照顾生病住院的女儿、看着她去世、为她办丧事的时候,观众同样参与到这种悲痛的氛围中。然而下一个春天到来,老人们依旧乐观地生活,观众感受到老人们的坚强。到此,观众看了一个感人的故事并随着主人公经历了一系列的情感宣泄。纪录电影提供给观众各种各样的感动,也让观众领略到不同的生活态度。
2.新媒体纪录片:在话题中思考。第一人称叙事角度的主观性、限制性以及内容的话题性,使得新媒体纪录片具有让观众积极思考的能力。通常情况下,其会用两种方式让观众思考,一是片中人物用第一人称自述,二是创作者就某个问题采访持有不同观点的人物。比如,在《明天之前》的第四集中,曾宝仪就“死亡权利”这个话题分别采访了准备放弃自己生命的老人大卫·古道尔、他的孙子和朋友、帮助他自杀的医生菲利普·尼什克、反对自杀的老人珍妮等人。片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没有人总结出一个统一的答案。就问题的提出者曾宝仪而言,她也是在采访的进程中不断地调整思考的角度,从站在自己的角度到站在家人的角度再到站在社会的角度,因此,不同的阶段她表达了对“死亡权利”不一样的认识。观众在听到不同的声音后也会有意识地思考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
3.电视纪录片:在态度中传播正能量。在全知视角占支配地位的叙事中,叙事者总是以“传达者”自居,时刻有意识地要把某种信息传达给受众。电视纪录片中有一个占主导地位的叙事者——画外音,其在讲述中国传统文化、历史事件、科学技术或者展示各行业普通人的工作、生活时会表现出一种肯定、赞扬的态度。比如,《超级工程Ⅲ》的第三集赞扬了中国人用双手创造出的交通网络奇迹。观众在声情并茂的解说中感受到了正能量,包括吃苦、奋斗、中国速度、创新精神等。这与画外音引导、暗示甚至直接给出了一种比较明确的结论有很大的关系。而观众产生荣誉感、自豪感代表他们已经认同纪录片所传达的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因此,电视媒介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其所想要实现的传播效果。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2017级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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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沈金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