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公尽节第五伦

马伟宣 赵连稳

第五伦，字伯鱼，京兆长陵（今陕西省咸阳市泾阳县）人，战国时期齐国贵族田氏的后代，其家族于西汉初年被迁徙到皇帝陵园。当时官府以迁徙顺序作为姓氏，而第五伦的祖先是第五批迁来的，故改姓“第五”。

第五伦最初只是一名小小乡官，管理诉讼和赋税，史书称他“平徭赋、理怨结、得人欢心”，不久被举为孝廉，受到汉光武帝刘秀的赏识，后历任会稽、蜀郡太守，汉章帝时官至司空，成为辅佐君王的三公之一。

年轻有为位至三公

第五伦少年时耿介好义。西汉末年，朝廷昏庸，盗贼蜂起，他在家乡依据险要地势，修筑坚固的营垒，率领众人将盗贼打得大败，宗族乡亲争相依附投靠。郡太守鮮于褒十分欣赏他的才干，征为自己的属吏。后来鲜于褒因过失降职为高唐县令，临行时，握着第五伦的手惜别说：“只恨与你相识太晚。”

之后，第五伦做了乡里的啬夫，职掌诉讼、收取赋税，因处事公平，深受百姓爱戴。只是为时不长，他便改名换姓，迁居他乡，在太原和上党之间以贩盐为生。有史书记载，第五伦用于驮盐的马匹经过之处，从不会留下粪便之类的污物，因为他都会命人打扫干净才离开，所以时人皆称他为有道之士。

过了数年，鲜于褒将第五伦推荐给京兆尹阎兴，被征召为主簿。当时负责铸钱的官吏多弄虚作假，长安市场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阎兴任命第五伦为督铸钱掾，负责监督制钱，整顿市场。第五伦上任后立即采取措施，统一衡器，纠正斗斛，严格监督，很快大见成效，再无欺骗买主之事发生，百姓们欢欣鼓舞。

有一次，第五伦读到汉光武帝的诏书，感慨道：“这是圣明的君王啊，若能够见他一面，就可以决定我的命运了。”同僚们嘲笑他说：“你作为基层官吏，连你的上级都不一定说服得了，怎么能说动君王呢？”第五伦率直地回答：“这是没有遇到知己，道不同的缘故罢了。”

建武二十七年（公元51年），第五伦被举为孝廉，补任淮阳国的医工长，主管王宫医药事务，两年后，随淮阳王入京，与其他官员一同受到刘秀的召见。刘秀问以政事，第五伦以为政之道答之。刘秀听后“甚异之”，称其为奇才。第二天，刘秀特意召见第五伦入宫觐见，从早晨一直谈到傍晚，气氛十分融洽。刘秀对第五伦开玩笑说：“听说爱卿曾殴打岳父，不给兄长饭吃，有这种事吗？”第五伦回答道：“臣三次娶妻，她们都没有父亲。臣少年时曾遭饥荒之苦，实在不敢随便请人吃饭。”说得刘秀仰天大笑。刘秀十分赏识第五伦的才干，便任命他为会稽太守。

会稽风俗多祭鬼，百姓喜欢卜卦算命，常常杀牛祭神，严重影响农耕，也成为造成当地百姓贫困的重要原因。对此，前几任太守都不敢禁止。第五伦到任后，发现问题非常严重，必须立即解决。他向各属县发布文书，晓谕百姓，凡有巫祝胡言或假托鬼神欺骗恐吓百姓、制造恐怖气氛者，均要捉拿问罪；乱杀耕牛祭神者，同样按律处罚。公文的颁布遏制并逐渐消灭了这一陋习，使农业生产得以恢复，百姓生活得到安宁。

东汉明帝永平五年（公元62年），第五伦因疑似触犯法令被召回。当百姓得知他要离开时，依依不舍，有的攀住他的车子，有的拉着他的马，哭喊着送了一程又一程。为止住百姓送别的脚步，第五伦只好假装住在亭舍中，暗中乘船离去。众人得知后又纷纷赶来。后来，会稽郡百姓赶到京城为他求情的竟有千余人，汉明帝深为不安。不久，明帝巡视廷尉监狱，查清案件缘由后将第五伦释放，但没有官复原职，而是放归乡里。此后，第五伦一直在田间耕种，不与官宦往来。

数年后，第五伦又被任命为宕渠县令，任职4年，随后升任蜀郡太守。蜀中土地肥沃，物产富饶。当地很多官吏都家财万贯，平时乘坐华丽的车子招摇过市，行贿攀比之风屡禁不止。第五伦到任后，将家境丰足却不守法度的属吏遣送回家，挑选那些孤弱贫寒、志行端正的人来官府任职，官场的不良风气为之一变。

汉章帝即位后，将第五伦从蜀郡调入朝廷，出任司空。在离开蜀地的时候，百姓又自发前来送行。一秀才赋诗送别：“第五伦，第五伦，好官难得无二人。苍天降福巴蜀地，焚香祷祝送君行。”道出了百姓的心声。晚年的第五伦，屡求辞官，汉章帝元和三年（公元86年）获准离职，数年后去世，享年八十余岁。

忠不隐讳直不避害

第五伦最为人称道的是他刚直不阿的性格，只要意见有利于国家社稷，他都直言进谏，绝不说阿附违心的话，正所谓“忠不隐讳，直不避害”。

第五伦出任司空之后，直言进谏一如既往。当时，朝廷时常发生外戚专权之事。因为明德太后（伏波将军马援之女）的缘故，汉章帝让皇舅马廖做负责宫禁安全的卫尉、马防做守卫城门的校尉，两人均居要职。然而，马廖兄弟倾心与达官显贵交往，朝中别有用心的大臣也争相依附。鉴于外戚势力日益强大，第五伦担心再次发生外戚乱政的事情，便上疏说：“忠臣不隐瞒观点，直臣不逃避迫害，因此臣不顾愚蠢，冒死陈述自己的意见。”

第五伦首先引经据典以为铺垫——《尚书》中说：“臣下不应作威作福，小则自家受害，大则国家受损。”《春秋穀梁传》则曰：“大夫不应越界与人交往，不应接受一束肉的馈赠。”以此说明臣下作威作福会有严重的后果；大夫的日常交往应该有分寸、有尺度。接着，他又列举了正反两方面的例子。正面的例子就是光武帝刘秀的皇后，即光烈皇后阴丽华严格约束弟弟的故事。阴丽华与弟弟阴就、阴兴的感情十分深厚，但她从不放纵他们，不为他们谋特权，让阴就离开京都去了自己的封地，又遣散了阴兴的宾客。光烈皇后告谕外戚们说：“与其辛苦延揽人才，还不如一心报国。头上顶着官帽，却还要眺望星空，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臣下将此话铭记在心，念念不忘。光烈皇后这样做，其实是对她娘家人最好的保护。第五伦说的反面例子就是外戚梁家和窦家，骄横跋扈，藐视法纪，明帝即位之后，多被诛杀。

第五伦接着对皇帝说，现在外面风传马廖将三千匹布，马防将三百万钱私下送给京都附近的官员，不论相识与否，一概赠送。还听说在腊祭之日，他们又给洛阳的每个士人送去五千钱。臣听说这些事之后，心中惶恐，不敢不向陛下报告。陛下本心是厚待他们，但还要规劝他们不要触犯法令，这也是对他们的保护。臣说这些话，实在是想对上忠于陛下，对下保全外戚，请陛下省察。

可惜的是，汉章帝并没有将第五伦苦口婆心的劝诫当回事。果不其然，不久后，马防就因罪被遣离京都，回到自己的封地。

作为司空，第五伦直言不讳，多次上疏推崇施政宽和，禁严苛之法，主张官场节俭，反对奢侈糜烂。他的言行时常引起当朝权贵的不满。他们常在朝堂之上跟第五伦针锋相对。鉴于此，第五伦的家人劝他说话办事不要太峭直，圆滑一些。每每听到这些劝告，他都予以训斥，并教育子孙，忠君爱民必须“奉公尽节，言事无所依违”。

坦荡无私不修威仪

第五伦作为东汉初年的名臣，《后汉书》用“奉公尽节”高度概括他的从政生涯。所谓奉公，就是在涉及公共利益时，大公无私，力戒假公济私、以权谋私；所谓尽节，就是在涉及个人利益时，先公后私，做到以忠報国、以信待人。

曾经有人对第五伦的公而忘私提出质疑。一次，有人问他：“您一向尽心公事，难道就没有私心吗？”这个问题看似普通，实则别有用心，将回答问题的人置于两难境地：如果说自己有私心，等于否认自己的廉洁无私；如果回答没有私心，也会显得很虚伪。对于这种别有用心的诘问，第五伦心胸坦荡地回答：“之前有人送了我一匹千里马，想让我举荐他当官。我虽没有接受，但每逢朝廷选拔举荐官员时，还会不自觉地想到这个人，考虑到选拔的公平、公正，我始终没有推荐他。再者，我哥哥的儿子常常生病，我一夜曾去看望他十次，回来躺下后即可安然入睡。可当我的儿子生病时，我虽一次也没有去看望过，却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这样看来，人怎么可以说没有私心呢？”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一夜十起”的故事。第五伦在私心问题上的坦率和处理方法，让我们深刻体会到“君子不欺于暗室”的道理。他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也有私欲，比如贪慕良马；也有私心，比如对儿子健康安危的牵挂，但并不因此在公与私的天平上失衡。在面对大是大非问题时，他能够化解内心私欲，做到公而忘私，成就自己清白的一生。

除此之外，第五伦不修威仪、平易近人的处事风格也为世人称道。在讲究官阶和官场礼仪的封建社会，摆官谱、显官威，几乎是官员的习惯和常态。第五伦生活节俭，从不骄奢淫逸。担任会稽太守时，喂马的草都是自己割的，吃的饭都是妻子下厨做的。每次领到俸粮，除留下一家食用之外，其余全部送人或以低价卖给贫苦百姓。即便后来升任司空，他依然不修威仪，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平易近人、不摆官架子，穿的是布衣，吃的是糙米，平时出门徒步而行，每次上朝则乘坐一辆瘦马拉的旧车。应该说，越是不刻意耍官威的人越容易跟群众打成一片，越能够在深入基层时访得真情、听懂民意，据此所作的决策才能具有现实针对性和可靠性。

今天，有关第五伦的故事也许已成过往，但他奉公尽节、坦荡无私的人格魅力依然烛照古今。对于新时代的党员领导干部而言，如何摆正公与私的关系是衡量党性的一个重要标准。只有牢记党的宗旨，摒除私心杂念，不计较个人利益得失，一心一意为民为公，才能做到面对大是大非敢于亮剑，面对矛盾敢于迎难而上，面对危机敢于挺身而出，面对失误敢于承担责任，面对歪风邪气敢于坚决斗争。正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作者简介：马伟宣，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研究生；赵连稳，北京联合大学研究员）

责任编辑/金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