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电影的美学意蕴分析

2021-05-04 16:15王雪汀
艺术科技 2021年5期
关键词:王家卫电影意蕴

摘要:王家卫是香港大师级导演,其作品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从不同层面展现出创作者对于美的诠释,在镜头、台词、色彩、配乐等方面都进行了美学意义上的展现和探讨。本文从王家卫的一系列电影出发,全方位地探寻其不同层面的美学色彩,对王家卫电影中的美学意蕴进行深度的解析和思考。

关键词:王家卫;电影;美学;意蕴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5-00-02

从本质上来看,电影即一段段视觉影像,观众最直接感受到的便是视听体验。王家卫的电影有独特的审美风格,在镜头、台词、色彩、配乐等方面蕴含着深厚的美学意蕴,耐人寻味。

1 镜头语言之美

电影由一个个镜头组成,镜头语言的风格是一个导演及其作品风格的主要表现。提到王家卫的电影,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手提摄影带来的模糊感以及中长镜头下复杂丰富的人物内心。

在《重庆森林》中,王家卫采用了颇有特色的手提摄影,女杀手在混乱与紧张的氛围中从容地快步行走,大量手持设备跟拍,营造出一种快节奏的焦虑感,凸显了杀手的职业特征和情绪。摇晃的镜头中,“很少有画面是稳定清晰的,有些电影镜头晃动到会影响观影效果”[1],观众们看得眼花缭乱、感觉模糊,正是这样一种模糊,营造出了王家卫电影中暧昧、朦胧的氛围,表现出了情感和关系的模糊。这种拍摄手法看似簡单随意,却包含了创作者心中对于独特美感的追求。

在《旺角卡门》这部王家卫的早期作品中,有一个给无数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情节:阿华坐车去找表妹阿娥。这个情节之所以如此动人,主要归功于王家卫导演对长镜头的熟练运用。在这个情节中,大巴车内孤单的阿华加上无声的沉默,配合清晨冷清的气氛,使“沉重感和压抑感扑面而来”[2],完美营造出一种伤感的氛围,虽然对于剧中人来说“命运是未知的,同时也是不可避免的”[3],但观众却可以提前预见并不完美的结局。

王家卫的作品大多利用情感推动情节,很少有情绪剧烈地爆发,他总是通过慢慢渲染、营造氛围,细腻地表达人物丰富的内心情感。这种拍摄方法虽然缺少一波三折的情感起伏、扣人心弦的紧张情节,却无形中增强了观众的代入感、参与感,引起观众的共鸣。

在《阿飞正传》中,长镜头的使用同样精彩。在影片的最后,一直没有露脸的梁朝伟终于出现在镜头中,他全程没有台词,只有一系列的动作:叼着烟磨着指甲,数着厚厚的一沓钞票,拿梳子梳理油头,到最后灯一关,全片结束,成就了非常经典的一幕,也为《阿飞正传》留下了余韵。时长两分半的一镜到底,轻松刻画出另一个颓废的阿飞的形象,虽然第二部没能如期完成,颇为遗憾,但这一幕还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摇摇晃晃的手提摄影、情感丰富的中长镜头,使王家卫的作品独树一帜,同时也使观众愿意沉醉在他的光影世界里,感受别样的美丽。

2 人物独白之美

独白即人物把自己的心理以声音外化,是电影或戏剧中一种较为直接的表达方式,这种方式带有明显的叙事性特征,容易妨碍观众情绪的介入,因此大多创作者会谨慎使用。但王家卫不在意这些约定俗成的条条框框,反而喜欢在作品中注入大段的人物独白或旁白,这成了他作品中较为突出的一大风格特色。

在电影《春光乍泄》中,一开始就呈现了黎耀辉的大段内心独白:“‘不如我们由头来过是何宝荣的口头禅,我承认这话对我很有杀伤力,我和他在一起很久了,中间也有分开过,可是每次听见他这么说,我总会跟他再走到一起……”简单的一段话不但交代了两个主角之间的感情羁绊,也使观众得以窥探到黎耀辉这个人物的一些性格特征,同时“不如我们由头来过”这句经典台词贯穿了影片的始末,为后面的情节展开做足了铺垫。

王家卫式的电影独白并不复杂难懂,他深谙“我们拥有同情心,却永远无法真正对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4],因此他愿意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向观众展现角色的精神世界。观众对于其作品的体验,更多是一种感觉、氛围上的体验,而这些感觉或氛围往往通过独白的方式来传递和营造。

在《阿飞正传》里,旭仔来到菲律宾寻找生母时有一段内心独白:“1961年4月12日,我终于来到了我自己妈妈的家里,但她不肯见我,当我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知道我身后有一双眼睛看着我,然而我是不会回头的,我只不过想看看她,看看她的样子,既然她不给我机会,我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影片中旭仔人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此幻灭,他像一只无依的小鸟、一叶孤独的浮萍飘摇在人生中,渴望亲情却求而不得,因此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决绝地只肯留下背影。有人对旭仔的行为表示不解,这些不解只不过是因为“世界上有太多自以为是的人,他们要求别人按照他的方式而活”[5]。

类似的例子在王家卫的其他电影作品中还有很多,不难发现,这些封闭式独白都是人物内心深处隐秘的、不愿为人所知的心声,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展现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6],而这些往往会给观众带来别样的审美体验。

3 色彩艺术之美

色彩作为电影中的一种视觉元素,通常用来描绘事物、交代环境以及增强视觉形象。同时,“色彩是情感的延伸,是导演的风格化选择”[7]。聪明的电影艺术家往往借助色彩彰显人物的丰富思想和情感,展现深刻的意义,产生更高的审美价值。王家卫就是如此,大胆表现,与众不同。

在他的作品中,有在西北沙漠拍摄,主色调为黄色的《东邪西毒》;也有在菲律宾取景,充斥着深浅不一绿色的《阿飞正传》;还有记忆与现实、黑白与绚烂相互交错的《春光乍泄》。王家卫“巧妙地设计画面的光影和色调,使得人物的内心状态和结局以另一种方式鲜明地呈现给观众”[8]。通过色彩一眼就能辨认出王家卫的作品,因为其个人风格浓烈。

在电影《东邪西毒》中,王家卫与搭档张叔平为观众打造了一场视觉盛宴,从环境到人物,用色大胆,突破常规,十分吸睛。环境的主色调虽然是属于暖色调的黄,却掺杂了不少墨色,变为尘封已久的晕黄,给人荒凉、压抑的感觉,让人想起一句话,“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江湖”[9],融入影片的氛围。其中独孤求败的服饰用色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这个角色为了掩藏自己被伤害的内心,化为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慕容燕和慕容嫣。当场景在沙漠和草屋、白天和夜晚之间来回切换时,除了演员的演技,能彰显出两种性格的还有那一身不同的色彩:慕容燕玄衣玄冠,神秘而冷漠;慕容嫣衣着鲜艳多变,个性而妩媚。

除了擅长用色彩诠释人物的性格和情感,王家卫也会把自己对色彩的理解融入叙事过程。电影《春光乍泄》全篇不断在彩色与黑白之间来回切换,抽象表现两位主角的心境变化和情感进程。区别于常规电影简单地把黑白和彩色作为区别回忆和现实的方式,王家卫对色彩的应用更加精准。影片一开始,何宝荣倚在床头吸烟,看着面前的瀑布灯,蓝色的墙壁,蓝色的床单,黎耀辉站在衣柜镜子前,这时画面是彩色的。而后镜头一转,场景切换到黎耀辉与何宝荣在床上缠绵之时,影片的色调又变成了黑白,强烈的反差、巨大的转变使人瞬间明白两人之间美好的爱情已成为不能回首的过去。

如果说“主题不仅需要观影者思想的体会,还需要影视作品中的相关引导”[10],那色彩艺术一定在王家卫的作品中充分发挥了作用,它作为王家卫作品中的一种独特符号,向观众传递了别样的美感。

4 配乐之美

自有声电影问世,一般电影的制作都会加入大量的配乐,“其作用在于:塑造人物形象,刻画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突出主题思想”[11]。对于作品中的配乐,王家卫有不同的选择:《花样年华》中的优雅哀婉,《阿飞正传》中的缥缈迷离,《春光乍泄》中的浓情探戈。在风格多变的音乐搭配中,观众能享受不同的美感体验。

《阿飞正传》中无脚鸟的比喻使屏幕前的每一位观众为之动容,每当Maria Bona(《玛丽亚博纳》)响起,旭仔穿着白色破旧背心在镜前独自起舞的身姿就会重新涌入观众脑中,其自我麻醉、自我放逐的空虚感在音乐的配合下展现得淋漓尽致,使人产生他又何尝不是在“用最纯真的方式与世界交流”[12]的感觉。在这部影片中,Always in My Heart(《常驻我心》)又带给观众不一样的感受,在浪漫的拉丁风味中,一切似乎懒懒散散,也有淡淡的哀伤,仿佛没有了未来,一只鸟在空中不知疲倦地飞着,飞过湿热的雨林,水汽弥漫。

因为女主角同样叫苏丽珍,人们总习惯于把《阿飞正传》和《花样年华》联系在一起,但很少注意到两部电影中相同的配乐,一首Perfidia(《背叛》)贯穿其中,每次它缓缓响起,受到过感情伤害的人就会在王家卫导演的长镜头下从悲伤慢慢变得释然。“即使生命中都是苦难,也不能迷失自己”[13],就像这首曲子,虽名为背叛,却能让人感到丝丝温暖。

电影《春光乍泄》中,在重节奏的背景音乐下,车内的何宝荣回头,与黎耀辉远远对视,再转过头、点烟,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他一晚上与外国朋友的故作亲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眼神重新变得漠然,这个长镜头后来被很多人单独剪辑,但是如果没有精彩的配乐,何宝荣、黎耀辉之间的相互羁绊就会少了一些氛围。后来何宝荣受伤,黎耀辉照顾他,他们在窄小的厨房里额头相抵,跳着缠绵的探戈,那里那么昏暗,跳舞的他们却发着光,Finale(《终曲》)平静舒缓、浪漫缱绻,把两人的甜蜜氛围推向高潮,同时在欢乐中含着悲伤,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一切不会“由头再来”。这首曲子在影片的其他情节也得到了应用,但“渲染的是不一样的气氛,表达的是不同人物的不同内心情感”[14],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王家卫在电影中通过音乐的调度而呈现出时代记忆与文化表征。在这里,音乐不仅是一种叙事手段,也是一种文化符号,被赋予了多重涵义。”[15]它强化电影的情绪表达,使观众完全融入;呈现出多元化的特征,使每一部作品与众不同,也使观众总能拥有新鲜的审美体验。

5 结语

王家卫曾说:“我拍电影就是想把我做孩子时的喜悦、伤心、失落带给观众。”他是时间的诗人,用独特的方式,在作品中诠释不同层次的美,带给观众丰富多彩的美学感受。在欣赏这些美的同时,不仅能提高自身的美学素养和审美水平,还能在体味美学意蕴的过程中获取启发、找寻真我。(指导老师  郑仁霞)

参考文献:

[1] 侍渝杰.《推拿》:模糊与清晰[J].戏剧之家,2019(19):100,102.

[2] 杨元元.浅析电影《无名之辈》的艺术特色[J].汉字文化,2019(12):6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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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朱卉.由《楼下的房客》浅谈人性的悲哀[J].汉字文化,2019(11):121-122.

[5] 魏中华.浅析《局外人》中的荒诞世界与对本真的追求[J].汉字文化,2019(10):4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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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宋珮暄.光影盛宴——试论王家卫的审美风格与电影语言[J].电影文学,2020(02):78-80.

[8] 郭译之.浅析电影《归来》中的光影色调设计对剧情的暗示[J].汉字文化,2019(18):109-110.

[9] 李晓薇.浅析电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之隐喻视角及主题探究[J].汉字文化,2019(10):97-98.

[10] 孙远轶.浅析电影中钢琴美学的特点与表达[J].黄河之声,2019(19):137-139.

[11] 劉高扬.对电视剧配乐的几点思考[J].中国电视,2019(02):97-100.

[12] 胡佳敏.浅论电影《幸福的拉扎罗》中的魔幻与现实[J].汉字文化,2019(10):91-92.

[13] 余晓晓.浅析《月亮与六便士》思特里克兰德死亡的魅力[J].汉字文化,2019(16):92-93.

[14] 顾雯清.浅析电影《夜宴》中的插曲《越人歌》[J].黄河之声,2019(18):138-139.

[15] 盛晶晶.王家卫电影的音乐研究[J].视听,2020(06):20-22.

作者简介:王雪汀(2001—),女,内蒙古包头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影视美学探究、影视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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