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船之殇：聚焦苏伊士运河

苏枫

随着3月28日晚埃及苏伊士运河再次涨潮，针对重型货轮“长赐”号的救援行动取得明显进展。3月29日，“长赐”号船尾被拖离西岸近百米，为运河航道让出了一半空间，现场人群为此发出欢呼声，船只也在鸣笛庆贺。

搁浅的“长赐”号货轮长400米，宽59米，重22万吨，吃水约16米，装载了1.83万个集装箱，是世界上最大的远洋船之一。而它卡住的，则是连接亚洲、非洲和欧洲最重要的通道。全球12%的贸易总量需要通过苏伊士运河运输，其每日货运量总价值近100亿美元。

这只大大的“蝴蝶”掀起的风暴，远超我们想象。

扼住世界航运的咽喉

一艘货船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把苏伊士运河封锁，扼住世界航运咽喉的？

2021年3月23日，臺湾长荣海运集团超大型集装箱运输船“长赐”号在驶入苏伊士运河后船体偏离触底搁浅，400米长的船身卡在河堤两端，导致双向航道堵塞。

24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表示，已有9艘拖船参与救助工作，运河有望尽快恢复通航。

25日，“长赐”号货轮真正船东和所有权人日本正荣汽船株式会社在官网发布道歉启事。 同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称，正在进行重新浮起滞留集装箱船的作业，交通暂停。

26日，专业吸泥船抵达苏伊士运河，将这艘排水量达到22万吨的货轮挪动了约17米的距离。27日晚，十几艘拖船趁涨潮时分出动，通过清除“长赐”号周围泥沙的方式继续努力帮助货轮脱困，然而，此次行动以失败告终。

29日，埃及总统塞西宣布完成疏通苏伊士运河的行动，但在脱浅数小时后，受风力影响，“长赐”号回到原位，苏伊士运河再次被堵塞。“卡”在世界动脉的咽喉，全世界都为“长赐”号货轮捏了一把汗。

奈何疏通的过程并不顺利，最后还是借助大自然的力量——潮汐，才把“长赐”号解放出来。

3月29日下午6点，苏伊士运河两端终于恢复通航。堵塞运河6天的巨型货轮“长赐”号则被拖至运河最宽段的大苦湖接受检查。

31日，埃及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正式展开对货轮搁浅事故的调查，埃及苏伊士运河管理局主席奥萨马·拉比耶表示，在苏伊士运河堵塞事件调查结束前，搁浅的集装箱船不得离开苏伊士运河。

4月3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表示，此前因巨型集装箱船搁浅而在排队的船只接近全部通过，这条堵塞将近1周的运河终于通航。

4月5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主席奥萨马·拉比耶发表声明，对苏伊士运河出现的“长赐”号巨型货轮搁浅事件以及世界媒体评论做出一系列事实性澄清。拉比耶在声明中说，苏伊士运河管理局一直在为确保运河有序通航而努力，并通过自身专业能力解决了货轮搁浅危机。管理局出动15艘拖船，全局各部门近600名人员参与了危机处理。

他还强调，巴拿马巨型集装箱货轮危机的解决，向世界展示了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处理危机的独特模式以及海上救援中使用的泥沙挖掘技术。这些技术由于其高精确性和最高的安全标准，而未被全世界所认知。

“蝴蝶效应”才刚刚开始

作为全球重要的海运航道之一，苏伊士运河堵船事件牵动着全世界的神经。通过复盘此次“世纪大堵船”事件可以发现，它掀起的蝴蝶效应对于大宗商品市场、外贸企业、全球供应链等都带来了一系列的影响。

苏伊士运河占全球集装箱流量的22%左右，是全球最重要的战略交通要道之一。此次苏伊士运河堵塞事件，是该运河152年来历史上出现的最严重拥堵事件，货轮解困进展牵动着全世界的目光。

公开数据显示，2020年，欧洲每天需要从苏伊士以东的国家进口55万桶石油，其中52万桶通过运河。这条重要的原油运输路线被阻塞，使得石油价格在国际市场上持续攀升。

此外，装满咖啡的集装箱被卡在路上，预计很快就会影响欧美国家的咖啡供应;全球许多地区都依赖于苏伊士运河运输卫生纸等日用品，未来可能造成卫生纸短缺;欧洲的商品无法接收到来自亚洲的原材料，空的集装箱也无法返回亚洲再次装运，几乎所有的商品都将受到影响。

美国海事历史学家梅尔科利亚诺表示，“这是有史以来在苏伊士运河搁浅的最大型船只”，很罕见，可能会“对全球贸易产生巨大影响”。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计算出事故的大致损失：因堵塞事故延误的货物价值总共高达620亿美元，因堵塞事故滞留的原油大约1200万桶，埃及因堵塞事故大约损失9100万美元。

堵船积压的货物对已经因疫情而捉襟见肘的全球供应链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大的压力。英国航运媒体《劳氏日报》对此做了估算：苏伊士运河拥堵后，每天都会中断价值96亿美元的货物通过该航道，航道封锁每小时造成的损失约为4亿美元。初步估计，这艘货轮的救援行动以及造成的波及影响，累计金额至少超过560亿美元。

4月1日，我国商务部召开例行新闻发布会，商务部新闻发言人高峰表示，从各方反馈的情况看，此次苏伊士运河堵塞影响了我国部分企业的交货、收货，相关行业的运价出现了一定的波动。但总体来看，苏伊士运河堵塞事件对中国外贸的影响是突发的、短期的、局部的。目前苏伊士运河通航有序进行，我国与欧洲等地区的航线正逐步恢复正常。为了发挥物流对全球贸易的保障作用，我国将与相关部门共同推动物流领域国际合作，与各国携手畅通跨境物流，保障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

索赔之战，或无赢家

苏伊士运河“堵船”导致的巨大损失由谁来买单？各国保险公司相当紧张。

据日本《产经新闻》报道，保险业相关人士表示，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每天约损失超15亿日元的通行费，运河管理局很有可能在埃及当地起诉正荣汽船，要求其赔偿相关损失。货轮还对运河河岸造成了直接损伤，修复费用可能也需要由正荣方面承担。报道还称：“一般的船险分为两种，一种为船体自身保险，第二种为货物和燃油泄漏保险。本次事故可能适用于第二种情况，正荣方面可以通过保险进行赔偿。正荣方面此前曾表示，船头部位可能在搁浅事故中受损，将在确认具体情况后申请保险赔偿。”

埃及总统塞西的海港问题顾问马米什表示，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有权向“长赐”号船东日本正荣汽船公司索赔。索赔内容包括货船搁浅给苏伊士运河管理局造成的物理损失、经济损失和救援船只开销。运河管理局局长拉比称，堵塞给管理局造成的收入损失为每天1400万到1500万美元。

彭博社指出，“长赐”号事件将引发一连串相互推责式的保险索赔：“长赐”号上所载货物的货主和其他滞留船只所载货物货主将向各自的保险商索赔;这些保险商将向“长赐”号船东日本正荣汽船公司索赔;正荣汽船则会找自己的保险公司解决问题。

正荣汽船的保险商之一是日本MS&AD保险集团以及船东互保协会中的联合王国保赔协会。船东互保协会由全球13家保赔协会组成，覆盖全球约90%的远洋运输份额。

联合王国保赔协会指出，“长赐”号的船只和货物为分开投保，协会将为此次事件产生的部分第三方责任进行赔偿，包括对基建造成的损坏、妨碍通航等。

根据船东互保协会的规定，联合王国保赔协会将负责承担最初的1000万美元索赔，超出金额将由协会各成员共同分担，最高1亿美元。除此之外，协会还有价值30亿美元的再保险。

惠誉国际预测，“长赐”号事件的保险索赔总数将达到数亿美元。该机构指出，大型集装箱货轮事故引发的索赔能超过10亿美元，但索赔主要与救援行动有关。鉴于“长赐”号仍然能航行，也没有造成严重的燃油泄漏事件，索赔金额将远远低于10亿美元。

但即便如此，“长赐”号事件的索赔也将让全球再保险商今年上半年的赢利承压。此前，新冠疫情、澳大利亚洪水和美国暴风雪已经对再保险公司造成了很大影响。

德国保险公司安联最新研究显示，搁浅导致的苏伊士运河封锁或使全球贸易每天损失60亿至100亿美元。

有保险业内人士估计，“长赐”号事件的索赔可能在1.5亿美元左右或者超过2.5亿美元。在复杂情况下，索赔可能持续数年。

美国媒体称，一场推诿责任的大戏即将上演：“长赐”号和其他船只上的货物的所有者将向各自的保险公司寻求赔偿，这些保险公司会向“长赐”号的船东日本正荣汽船公司索赔，而船东则会向它的保险公司寻求保护。

在讲究“双赢”战略的商业帝国，因“堵船”引发的这场商战，可能没有赢家。

“欧亚大动脉”的前世今生

埃及第十二王朝法老辛努塞尔特三世（Senusret III，其名字即为“苏伊士”一词的来源）为了通过陆行平底船进行直接贸易，下令挖掘了一条“东西方向”的运河，连接红海与尼罗河，它是现在这条运河的前身。

苏伊士运河于1859年由法國人投资再次开凿，1869年11月17日正式开通。它位于埃及境内，北起塞得港，南至苏伊士城，是连接地中海与红海，贯通欧亚非三大洲的重要国际海运航道，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和经济价值。

100年前，马克思就把苏伊士运河称为“东方伟大的航道”。苏伊士运河建成后，大大缩短了从亚洲各港口到欧洲去的航程，大致可缩短8000～10000千米以上。它沟通了红海与地中海，使大西洋经地中海与印度洋和太平洋连接起来，是一条具有重要经济意义和战略意义的国际航运水道。

历史上的“苏伊士运河事件”是指1956年7月，埃及总统纳赛尔宣布把英国和法国掌握的苏伊士运河公司收回。英、法帝国主义为了重新霸占苏伊士运河，伙同以色列于同年10月发动对埃及的侵略战争。埃及人民奋勇抗战，得到全世界人民和各国舆论的支持，在11月6日迫使英、法和以色列同意停火，随后相继撤军，埃及人民取得了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捍卫国家独立和主权斗争的胜利。

2014年8月，埃及政府高调宣布，将在苏伊士运河东侧开凿一条72千米长的新运河，即苏伊士运河走廊区域项目。该项目既包括大量的区域发展项目，也包括耗资82亿美元修建一条与原苏伊士运河平行、长约35公里的新航道。新运河允许船舶在运河的大部分区域内同时双向航行。

埃及政府宣称，通过将运河的运力增加一倍（每天97艘船，每年35400艘船），新航道将在2023年使苏伊士运河的年收入提升至135亿美元。但在2020年，仅有18840艘船通过苏伊士运河，其通行费为56.1亿美元——这显示国际贸易的增长并不足以让埃及收回投资，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也并不可能。

根据《参考消息》的报道，苏伊士运河管理局主席奥萨马·拉比耶在4月5日公开说，随着苏伊士运河新航道的开通，发展运河航道工作并没有停止。除了加深和维护运河上原有的泊位外，管理局正在建立一系列巨型泊位，以增加运河的容量，应对潜在的紧急情况。除了在运河上的三个城市发展导航控制中心外，管理局还发展了沿航道的16个导航控制站，提供海上急救服务和各种海上救援服务。

拉比耶还强调说，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目标是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增加海上救援能力，包括引进大量具有强大牵引力的巨型拖船，以适应海上运输领域的最新发展和全球造船厂建造巨型货轮的发展趋势。

未来，苏伊士运河还会再堵吗？希望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