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火神山医院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创伤后应激障碍发生情况及影响因素分析

白秀梅,何佳霖,张丽敏,李丹红,宋彩萍△

(1.武汉火神山医院，武汉 430100;2.陆军军医大学新桥医院,重庆 400037)

有报道指出，突发疾病的打击可能会对个体的生理、心理和社会等功能产生巨大影响[1]。当个体面对具有异常威胁性或灾难性的心理创伤时，可以导致延迟出现或长期持续的精神障碍，被称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PTSD)，表现为回避或警觉性增高等症状，且症状的时间应超过1个月[2-3]。2003年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流行时期，研究表明患者面对急性疾病的创伤会出现或延迟出现PTSD的相关症状，严重影响患者生活质量和身心健康[4]。与SARS类似，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的出现对患者及家庭均为重要打击，面对COVID-19疾病本身和预后的未知性、尚无特效的治疗药物、高发人群为中老年抵抗力较差的人群等特点，COVID-19患者PTSD的实际情况如何亟须探究。因此，本研究调查在武汉火神山医院住院治疗期间COVID-19患者的PTSD现状，分析其影响因素，以期为制订促进COVID-19患者心理健康的干预措施提供科学依据。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选取2020年3月1-26日在武汉火神山医院住院治疗的COVID-19患者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1)确诊30 d以上；(2)有基本的阅读理解能力，能熟练使用智能手机填写问卷；(3)知情同意，自愿参加。排除标准：(1)既往有精神疾病；(2)意识障碍、听力功能障碍及终末期。

1.2 方法

(1)一般资料调查问卷：该量表为自行设计，调查内容包括患者年龄、性别、学历、患病时间、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合并肺部疾病、合并症数量、对COVID-19知识了解程度等。(2)PTSD自评量表平民版(PCL-C)：该量表用于评价普通人在平时生活中遭遇创伤后的体验。按照美国精神疾病诊断手册第4版的标准，共17个条目，每条按无症状、轻度、中度、重度、极重度依次评为1～5分，各条目得分相加为总得分，分数越高，提示PTSD的可能性越大。此表基于症状的数量和严重程度提供了一个连续的评分，可为临床治疗、护理提供比PTSD主要症状更详尽的描述，还可在临床研究中作为心理干预效果的评价工具。该问卷Cronbach′s α系数为0.88～0.94。根据本研究的样本量，总量表重测Cronbach′s α系数为0.946。(3)简易应对方式问卷(SCSQ)：该量表由20个条目组成，分为积极应对和消极应对两个维度。该问卷Cronbach′s α系数为0.89和0.78。根据本研究的样本量，积极应对和消极应对维度重测Cronbach′s α系数为0.914和0.711。(4)领悟社会支持量表(PSSS)：该量表用以测量个人自我领悟多层面的社会支持。PSSS及3个维度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93、0.84、0.90与0.87。根据本研究的样本量，总量表重测Cronbach′s α系数为0.962。

1.3 统计学处理

2 结 果

2.1 基本情况

本研究共回收55份有效问卷，PTSD总分(40.24±12.11)分，有明显PTSD症状的患者19例(34.5%)，有一定程度PTSD症状的患者15例(27.3%)，无明显PTSD症状的患者21例(38.2%)，PTSD阳性检出率为61.8%(34/55)。

2.2 单因素分析

PTSD得分在不同年龄、性别、患病时间、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合并肺部疾病情况、合并症数量、对COVID-19知识了解程度患者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2.3 相关性分析

COVID-19患者PTSD和消极应对呈正相关(r=0.277，P<0.05)，与家庭支持呈负相关(r=-0.296，P<0.05)，与其他支持呈负相关(r=-0.294，P<0.05)。家庭支持与其他支持呈正相关(r=0.746，P<0.05)，见表2。

表2 COVID-19患者PTSD、社会支持及应对方式的相关性分析

2.4 多元线性回归分析

消极应对对PTSD有明显的正向预测作用(β=0.339，P=0.010)，家庭支持对PTSD有明显的负向预测作用(β=-0.355，P=0.007)，并可解释患者PTSD水平19.9%的变异量，见表3。R2=0.199，调整后R2=0.168，F=6.459，P=0.005。

表3 COVID-19患者PTSD的多元线性回归分析(n=55)

3 讨 论

本研究结果显示，武汉火神山医院COVID-19患者的PTSD阳性检出率为61.8%，高于吴荔荔等[5]调查的数据。这可能因为武汉火神山医院COVID-19患者均为本地的重症患者，相对于轻症患者，面对更为残酷的死亡威胁、恐惧，这可能会增加PTSD症状的发生。因此，武汉火神山医院的一线医务人员应密切关注危重症患者的精神状态，加强沟通交流，以便及时发现患者可能存在的PTSD相关症状，并给予相应的治疗救援措施。

本研究Pearson相关性分析发现，COVID-19患者PTSD和消极应对呈正相关，这与以往的类似研究结论一致[6]。以往文献还表明，对负性应激事件的消极态度和反应会使个体处于消极和缺乏自信的状态，在应激刺激强度过大时容易产生PTSD症状[6]。因此，COVID-19患者对传染病的治疗、自身病情状况等出现消极态度及反应时可能更容易发生PTSD症状，需引起医务人员的关注。PTSD与家庭支持和其他支持呈负相关，这与近期的研究结论相似。张伟等[7]对155名安徽省援鄂医务人员的调查发现，社会支持越低，越容易发生心理应激反应。GUERRA等[8]调查发现，家庭支持与PTSD呈负相关。可见，COVID-19患者的家庭支持可能对PTSD的发生有一定的影响。此外，有文献报道，领悟社会支持中的其他支持维度与临床护士的工作压力呈负相关，提高其他支持(同事、科室领导等)水平可正向促进临床护士的进步与发展[9]。临床护士水平的进步可能会减少患者PTSD的发生。因此，为减少COVID-19患者PTSD的发生，应充分考虑PTSD、消极应对方式、家庭支持、其他支持的相关关系，从而采取有效的干预措施。然而，以上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尚缺乏进一步的探讨。

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发现，消极应对是PTSD的危险因素。既往研究表明，患者越倾向于采用消极应对方式，其血清中的去甲肾上腺素、皮质醇等激素水平会逐渐升高，这些激素水平的升高可能会继续影响其情绪水平和疾病预后[10]。因此，患者越多的使用消极应对方式处理疾病带来的负面影响，其身心健康水平可能会继续受到损害。所以，面对COVID-19疫情，患者应有意识地减少消极应对方式，增加积极的应对方式和克服困难的信心，从而减少PTSD发生的可能性。一线医务人员在与患者的密切接触中应注意观察其情绪变化，对于出现消极应对方式的患者，应给予充分沟通和引导，如健康宣教、积极心理暗示、联系心理救助小组等[11]。

另外本研究还发现，家庭支持是COVID-19患者PTSD的保护因素。有研究表明，社会支持是重症监护病房护士PTSD的保护因素[12]，社会支持的增加可以减少其PTSD发生的可能性。家庭支持是社会支持的重要组成。根据生态系统理论，家庭是人类获得成长和发展的微观系统的重要单元[13]。因此增加COVID-19患者的家庭支持可能有效降低其发生PTSD的可能性。为发挥患者家庭的支持作用，一线医务人员可以鼓励家属增加与患者的沟通交流，如多打电话、写家书寄语、手机视频等。

综上所述，本研究发现武汉火神山医院COVID-19患者总体PTSD得分未达到很高状态，但仍有超出一半以上的患者检出PTSD的症状。患者PTSD水平的高低与其应对方式和所获取的社会支持有关，尤其是家庭支持。医务工作者与患者日常接触最为密切，应密切观察COVID-19患者身心状态，及时发现其逃避、抵抗等消极行为，鼓励和指导其减少消极应对方式，并建议其家属给予更多的关爱和支持，以减少COVID-19患者发生PTSD的可能性。然而，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由于医务人员日常工作量巨大，患者疾病严重程度差异较大，研究纳入的调查对象样本量有限，未能做到多中心的合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