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医学史的前沿研究*——基于期刊的计量分析

李慧涵 张大庆

随着人们对疾病与健康的关注，医学在社会中有着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医学史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研究表明，医学史一直是科学技术史的研究重点和热点[1]，是学科史的主流与热门之一[2]。近年来，文献计量学在医学史领域的研究开始受到国内外关注，Amsterdamska等通过分析四本医学史期刊发表文章的变化以及引用与被引用情况，运用文献计量学方法探讨医学史的专业化与知识变革、人员配置以及医学史受众等情况[3]237-261。Steinke等[4]在2011年对17种主要的医学史期刊进行了定量调查，以母语、发文作者、主题与引文分析为主，探讨了医学史期刊的国际化程度。白艳晖等[5]于2016年对《中华医史杂志》的论文进行分析，探讨了我国中医史在1980年～2010年的研究状况、研究特点以及发展趋势。然而，关于当代国际医学史领域的研究热点与前沿的研究尚未见到。本文运用定量与定性研究相结合的方法，初步探讨近十年来医学史领域的研究现状与热点，以期对医学史发展提供有价值的知识与信息。

1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1.1 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运用文献计量学、知识图谱等方法，借助Excel软件和CiteSpace可视化软件来展示医学史的研究现状与研究热点。本研究采取的具体方法有：首先，在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中运用期刊检索，下载医学史期刊上的文献数据，对文献类型、国家、作者、期刊等信息进行统计与共现分析。其次，借助CiteSpace软件的词频统计、共被引分析、聚类分析等方法，确定医学史领域的研究热点。最后，通过分析高被引学者与突现文献(burst article)、爆发词(burst terms)探测，探究医学史研究的权威学者、前沿文献与主题。

1.2 数据来源

《期刊引证报告》(Journal Citation Reports，JCR)由美国科学情报研究所(Institute for Scientific Information，ISI)编辑出版，通过对参考文献的标引统计以及计算影响因子，可以在期刊层面上衡量某项研究的影响力[6]。根据2020年6月最新发布的JCR，共有7本医学史期刊被科学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 expanded,SCI-E)和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SSCI)收录，在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中下载7本医学史期刊的论文(article)与综述(review)文献数据作为数据来源与研究样本。

7种医学史国际期刊的名称、期刊缩写、出版国家、出版年份、出版语言、出版频率、影响因子(impact factor,IF)等相关信息见表1。《西班牙医学与科学史》用西班牙语作为出版语言，同时附有英文摘要，其他6本医学史期刊均以英语作为出版语言；《西班牙医学与科学史》期刊出版频次为一年一次，《医学社会史》为一年三次，其他期刊均为季刊。从出版时间看，《医学史通报》于1933年由美国医学史协会、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史研究所最早作为系刊发行，是7本中最早出版的医学史期刊；《医学史及相关科学史杂志》于1946年由耶鲁大学发行，牛津大学出版；《医学史》于1957年由剑桥大学创刊发行，2020年的IF是1.429，为医学史期刊的第一；《医学社会史》在1970年由牛津大学作为《医学社会史学会通报》(TheSocietyfortheSocialHistoryofMedicineBulletin)发行，到1988年作为《医学社会史》正式创刊；《西班牙医学与科学史》是西班牙格拉纳达大学在1981年创刊，在2008年才被JCR收录；《精神病学史》出版于1990年；《神经科学史杂志》由伦敦的国际神经科学史学会于1992年创刊，在2006年才被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收录。

表1 收录在JCR的医学史期刊相关信息

2 研究结果

2.1 年载文量与文献类型

医学史期刊文献近十年文献数合计4 808篇，其中发文量最高的是2011年，为554篇，其次是2016年，为539篇，从发文趋势看，医学史期刊发文量较为稳定。见图1。

图1 医学史期刊的年发文量以及文献类型分布

医学史期刊的主要文献类型中，书评(book review)以2 871篇、占比59.71%位列第一；论文数量以1 693篇、35.21%的占比排在第二；之后是社论材料(editorial material)、传记(biographical-item)、书信(letter)、综述以及其他，见图2。在接下来的研究分析中，为了更好地讨论医学史近期的研究现状与研究热点，数据类型仅选取论文与综述部分。

图2 医学史期刊文献类型分布[n(%)]

2.2 国家分布与合作分析

探讨医学史期刊上各国的发文数量与合作分布情况，可以帮助分析医学史领域的国家研究力量，以便获得关于隐性知识“载体”的信息[7]。在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中的检索结果中统计国家与机构的分布情况。1 716篇文献中共有53篇记录缺失，占3.09%。总体来看，英国以508篇发文量位列第1位，美国以438篇排在第2位，西班牙、德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发文量分别位列第3位～6位，其中中国以11篇位居第26位，发文量前10国家见图3。

图3 医学史期刊发文量前10国家的发文量统计

将数据导入CiteSpace软件，时间段为2000年～2019年(timespan:2000～2019)，时间切片为1年(slice length=1)，分析节点选择国家(country)，分析医学史领域国家合作情况。节点大小表示发文数量，连线粗细代表合作强度，CiteSpace为每一年数据集分配了不同的颜色，最外圈的紫色环用于表示中介中心性大于0.1的节点，往往提示该节点在领域中具有重要作用或起桥梁连接作用[8]。医学史领域国家合作知识图谱见图4，美国的中介中心性(0.59)高于英国(0.38)位于第一，中介中心性大于0.1的节点还有西班牙(0.19)、加拿大(0.19)、澳大利亚(0.18)和德国(0.13),表明这6个国家在医学史领域的合作交流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图4 医学史领域国家合作知识图谱

2.3 高影响力作者分析

有学术影响力的学者群体是某一学科领域科研活动的缩影之一，可以通过发文量和被引频次从数量和质量两个角度来衡量作者的科研生产力和学术影响力[9]。了解医学史领域发文活跃的作者及其科研实践，有利于把握该领域的新动向和发展趋势。

统计近十年医学史期刊中作者的发文量，前10名作者情况见表2。发文数最多的是荷兰学者埃林(P.Eling)(13篇)，现于拉德堡德大学心理学系工作，研究方向主要为认知心理学、神经心理学以及神经科学史等，是《神经科学史杂志》主编之一；其次是贝里奥斯(G.E.Berrios)，英国剑桥大学精神病学教授，研究内容为神经系统疾病中的精神症状、描述性精神病学和精神病学的历史和认识论，为《精神病学史》杂志主编。兰斯卡(D.J.Lanska)，神经病学家，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神经医学系任教，《神经科学史杂志》主编之一。

表2 医学史领域发文量前10的作者分布

在论文被引情况分析中，罗伊·波特(R.Porter)以178次居首位，高被引论文有《患者观点——从下面开始做医学史》《19世纪英国的预防政治——预防接种疫苗和公共卫生》。其次是米歇尔·福柯(M.Foucault)，法国哲学家和思想史学家、社会理论家、语言学家、文学评论家、性学大师。他对历史学、医学史、批评教育学和知识社会学有很大的影响，医学史代表著作有《临床医生的诞生》《疯癫与文明》《性史》等。近十年来医学史领域被引频次前10名的作者姓名、被引频次、所属机构及代表著作等见表3。

表3 医学史领域高被引前10的作者分布

2.4 合作期刊分布

两种引用期刊之间的相似性取决于它们引用其他期刊的频率，期刊共被引分析可以反映期刊之间的学术相关性及影响力[10]，期刊来源统计可以探讨医学史与其他学科领域的知识交流情况。

医学史领域引用前20的期刊如图5所示，引用量最高的期刊是《医学史通报》，引用频次为470次，《医学社会史》以455次位列第2，《医学史》以452次排在第3。医学史领域引用的医学史期刊除了JCR入选的7本医学史期刊外，还有排名16的荷兰医学史期刊《克里奥医学》(Cliomedica)，引用频次较高的医学史期刊还有西班牙的《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o)和《加拿大医学史通报》(CanadianBulletinofMedicalHistory)。从图5中可以看到，有紫色外圈圆环的节点是《科学史》(HistoryofScience)、《心理科学杂志》(TheJournalofMentalScience)、《社会科学与医学》(SocialScience&Medicine)、《新英格兰医学杂志》(TheNewEnglandJournalofMedicine)和《神经精神疾病杂志》(TheJournalofNervousandMentalDisease)，表明这些杂志在各自领域与医学史的合作交流中起到重要作用。

图5 2010年～2019年医学史领域引用期刊图谱

2.5 医学史领域引文分布

引文是文献对其他有贡献文献的引用，可以反映某个研究领域的知识基础，是该领域的知识来源。Chen[11]提到如果把研究前沿定义为一个研究领域的发展状况，那么研究前沿的引文就构成了相应的知识基础。通过对共被引文献(cited reference)的分析，有利于揭示医学史领域的知识结构、知识基础和研究前沿。

近十年来医学史共被引频次前10的文献如表4所示，霍夫曼(E.Goffman)有关庇护所的著作发表在1961年，安德森(W.Anderson)关于殖民地地理学的高被引著作发表在2006年，其他被引著作发表时间多集中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排名前10的施引著作中书籍8本，论文2篇，分别是波特(R.Porter)的《患者观点——从下面开始做医学史》和劳伦斯(C.Lawrence)的《非传播性的知识——英国1850-1914年的科学，技术和临床艺术》。从突现强度来看，普雷斯曼(J.D.Pressman)发表于1998年的《最后手段：心理外科和医学的局限性》、1991年沃恩(M.Vaughan)的《治愈疾病：殖民势力和非洲疾病》以及布拉斯洛(J.T.Braslow)在1997年发表的《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出现精神疾病和身体治愈，精神病治疗》突现强度较强。引文前10的著作主要集中在精神病治疗史、患者医学史、殖民地医学史、英国医学与科技史等方面。

2.6 医学史研究热点与前沿分析

关键词是文献核心内容的提炼与浓缩，因此可以通过对关键词进行词频统计分析、聚类以及爆发词探测来识别研究热点与前沿。本研究通过CiteSpace的共现与聚类，分析医学史领域研究热点的演进趋势与知识关联状态。聚类结果如图6所示，模块值(Modularity Q)为0.5244，平均轮廓值(Weighted Mean Silhouette S)为0.7635，Q>0.3，S>0.7，表明聚类是高效且结构显著[8]。聚类数字越小提示聚类越大，聚类0以 #0表示，是15个聚类中最大的聚类。整个聚类图谱可以分为5个较大的聚类，表明当代医学史的研究热点有以下几个方面：(1)女性史与性，关键词包括#0生殖涉及的女性、分娩、助产士、职业化等，以及#4性涉及的性别、性病、妇科和避孕；(2)公共卫生与流行病史，聚类涉及#1、#2、#8，主要关键词有公共卫生、药物、结核病、流行、科学、医院、自杀、庇护所等；(3)种族与殖民史，聚类有#3、#7、#9和#14，关键词有种族、第一次世界大战、葡萄牙、挪威、无政府主义、西班牙、梅毒等；(4)精神病学史，聚类见#5、#10和#12，关键词有精神学、心理学、精神分析、19世纪、疯狂；(5)神经病学史，聚类有#6、#11和#13，关键词有大脑、紊乱、神经病学史、皮埃尔·保尔·布罗卡(Paul Broca)、神经学诊断等。

表4 2010年～2019年医学史领域前10的高被引文献信息

通常研究前沿是指近几年刚兴起的具有前瞻性、先导性和探索性的研究领域或主题[12]，CiteSpace软件通过对爆发词(频次在较短时间内突然增加的关键词)进行探测分析，可以绘制爆发词的突现图谱，以此可以识别医学史的研究前沿[13]。医学史期刊爆发词图谱如图7所示，呈现了爆发频次出现3年以上的关键词，红色标记表示爆发持续时间段，可以看到医学史研究领域共出现14个爆发词。在2010年，爆发词有德国、西班牙；2012年有结核病、心理学、疾病分类、宗教、细菌学和患者；2013年新增的爆发词有职业化、梅毒与风险；2014年新增爆发词有艾滋病、疯狂；2015年新增爆发词有精神病学史。

图7 2010年～2019年医学史领域爆发词图谱

3 结果与讨论

本研究运用文献计量方法对JCR收录的7本国际医学史期刊近十年所刊载的论文进行分析，发现当前国际医学史研究呈现出以下特征。

第一，医学史文献中书评数量占比较大，论文数量次之。值得注意的是，在人文历史类研究中，书评类文献类型所占比重较大，在医学史领域也不例外。历史类学术研究注重学术专著，因此书评也是期刊文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少医学史期刊单独设置书评栏目作为其内容的一部分，如《医学史通报》《格斯内鲁斯》等。人们往往针对重要的历史著作，贡献了许多优秀的书评，且不仅是肯定的，亦有批评性的书评，尤其是引起争议的书评更是具有学术价值。例如，关于《多重自闭症：倡导和基因组学》(MultipleAutisms:SpectrumsofAdvocacyandGenomicScience)有史密斯[14](M.Smith)、施密特(M.Schmidt)[15]等学者的众多精彩书评。

第二，从科研力量来看，英国和美国在论文数量上领先于其他国家，加上加拿大、西班牙、澳大利亚和德国在国际合作上占有重要地位；埃林、贝里奥斯和兰斯卡在这7本医学史期刊上发文量排名前3；波特和福柯是医学史领域高被引作者。医学史引用期刊除医学史期刊外，引用医学类、科技史期刊较多。引用的医学类期刊频次较高，表明医学史领域与临床医学领域交流较多，这些医学类期刊包括四大医学期刊(BritishMedicalJournal，TheLancet，TheJournaloftheAmericanMedicalAssociation，TheNewEnglandJournalofMedicine)以及专科医学期刊(AmericanJournalofPsychiatry，TheBritishJournalofPsychiatry:theJournalofMentalScience)等。医学史引用社会学相关期刊较少，阿姆斯特丹等曾提到社会医学史自20世纪70年代发展以来与社会学期刊联系较为薄弱[3]256-258，在期刊引用图谱中也印证了这点，医学史引用频次前50的社会史期刊只有3本，分别是《社会科学与医学》(SocialScience&Medicine)、《社会科学研究》(SocialStudiesofScience)、《社会史杂志》(JournalofSocialHistory)，与社会学领域的交流有待进一步加强。

第三，从关键词高频词语和聚类分析可知，近十年来医学史的研究热点主要有关女性史与性、公共卫生与流行病学史、种族与殖民史、精神病学史和神经病学史等。在文献共被引分析中，探讨了医学史领域较重要的一些著作，对认识医学史近十年发展过程中的知识基础有重要意义。19世纪、20世纪是医学史领域较为关注的时期；英国、西班牙、美国以及法国是医学史较为关注的地区，此外，医学史研究对印度、德国、中国等地区的关注也在提升；在研究内容上，结核病、心理学、疾病分类、宗教、细菌学、梅毒、艾滋病和精神病学史等是近几年的研究前沿。

最后，笔者基于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收录的7本国际医学史期刊数据得到了一些重要的研究信息，期刊论文具备生产时间较短，能够较快反映知识变化等特点，可以更广泛而全面地探讨医学史研究的发展现状，然而，书籍、书评和传记等未纳入分析数据中，本身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或不能完全涵盖医学史研究的各个方面，有待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展开进一步研究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