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也可绚丽再放

摘要：“社会化学习”的4人小组，组长是重中之重，组长的责任心、学业水平和组织能力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这个小组在教师“离场”的20分钟里共学的达成度。作为“学优生”的组长，在“社会化学习”中能不能获得更好的发展？会不会只能扮演花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带領大家学习的奉献者角色？或者因为为组员花费更多精力，而影响了自己的发展？3个月的实践表明，“社会化学习”中，组长的学业水平以及集体荣誉感、组织能力、责任感、榜样带头作用、规则和效率意识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关键词：社会化学习;组长;“学优生”;社会性素养

“社会化学习”视角下儿童成长叙事之一。

一、 人物名片

姓名：王逸宁。

性别：男。

年龄：10岁。

学习表现：“学霸”，尤以数学见长，除课内表现优异外，还具有多年在某知名培训机构“深耕”数学的经历。

性格特征：活泼、灵动，责任心强，目标高，规则意识很强，对自己和他人要求都很严格，但脾气有些急躁。

班级职务：班长，“社会化学习”之后，担任4人小组组长。

二、 背景素描

知悉“社会化学习”，源自我的偶像——数学王子张齐华。他说，社会化学习，是指“学生基于学习小组而开展的致力于数学素养和社会化素养协同发展的交往式数学学习”;在基于共同体的学习中，学生既能学会思考、学会学习，又能学习自治、学会交往。是不是听起来很美好？

但现实往往很骨感。2020年9月，我刚刚调入南京师范大学附属小学，接手五年级两个班，又赶上省里的学业质量监测，2个月的时间在努力适应中匆匆而过。可是每每夜深人静，拿出手机翻看张齐华老师的公众号，总会发现一群教师在微信里发布着他们如火如荼的实践，那些真情流露的文字诉说着他们的尝试、发现和惊喜，诠释着他们如何让“不可能”成为“可能”。我，心动了。于是，11月，我带着基础较好的1班同学开始行动，期待在不一样的学习中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4人小组，组长是重中之重，组长的责任心、学业水平和组织能力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这个小组在教师“离场”的20分钟里共学的达成度。“学霸”班长王逸宁，显然是11个组长中被优先确定的人选。可问题来了，他的数学素养和社会化素养已然超越大部分学生，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在“社会化学习”中，他能不能获得更好的发展？是不是只能扮演花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带领大家学习的奉献者角色？会不会因为为组员花费更多精力，而影响了自己的发展？说实话，这确实让我有些担忧。因为，“学霸”通常已经被学校、教师和家长合力规划好了清晰的奋斗目标，他们一直是奔跑在快车道上的，是不能“掉链子”的。

转眼，实验开展近3个月了。一路走来，组长王逸宁在“社会化学习”中的表现究竟怎么样？后文将从师生互动、同伴言说、家庭回声三个角度，去真实地呈现他的成长轨迹。

三、 成长日志

（一） 师生互动——“学优生”的再出发

1. 分组申请，强强联合。

在宣布即将开展“社会化学习”，会将班级同学按照学习能力、性格等情况进行分组后，我收到了一封“申请书”（如图1）。

嗬，这三位分别是班长、学委、宣传委，这是要强强联合且先下手为强的节奏啊！可是，这显然不符合“社会化学习”分组的初衷。于是，我回复三位“大神”：你们仨是“大快人心、众皆满意”了，其他组怎么活？

就这样，他们兴致勃勃的申请被我“无情”地驳回了。

2. 先斩后奏，互换队友。

“社会化学习”开展没多久，小王组长皱着眉头来找我。

“老师，我们可不可以换个组员，小翟跟我是同桌，太熟了，不听我的。”

“换个组员，确定能听你的？”

“嗯，我觉得能。”

“自己去找别的组长和组员商量，老师真的帮不了你。”

我心里暗笑：小翟同学不听你的，就能听别人的？别的组轻易敢要？还有，别的组员确定能听你的？想跟别的组换，哪儿那么容易。果然是个孩子，太天真！

“好的，我们已经跟祖晗予组商量了，他们组的晨烨愿意跟小翟交换，两个组的组员也同意了。”

嗬，这是典型的先斩后奏啊！看着小王组长贼兮兮的笑脸，我只好答应了，人家两组组员都同意了，我没有理由不成人之美啊！

回了一句：“嗯，想好了啊，换了就得认啊，不带反悔的啊。”

小王组长笑嘻嘻地说：“嗯，好的！”

看起来是成全了小王组长的换人申请，其实是考虑了两个组的和谐。

小翟同学小时候一直在国外生活，直到三年级时才回国转入本班，学习基础较弱，注意力容易分散，理解能力也稍差，但她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和慢性子。她的家庭教育也比较佛系，希望她慢慢成长，静待花开。所以，当急性子的小王组长遇上慢性子的小翟同学，冲突在所难免。

而晨烨在原来的组内，跟小蔡和小陈因为观点不合容易起冲突，而且属于强强对抗的那种。小组组长又性格温和，当他们三个争执起来时，常常左右为难，“镇不住场子”，影响学习进程。

现在难得两个组能够和谐互换，正好两全其美。希望他们能够脾气相投，和谐共处。

3. 心系组员，准备奖品。

2月2日上午，QQ上收到小王组长消息：“老师，我活了，没课了。”

我隔着屏幕大笑。连续一周的早中晚寒假课外班的密集培训，他撑过来了。立即回复：“等着呢！”

小王组长直奔主题：“老师，这个讲题是散打还是按顺序打？”

我的回复也很直接：“1号、2号可散打，3号、4号最好按顺序打。”

特别说明一下：小组内4人，组长为1号，1号和2号属于“学优生”，3号属于“中等生”，4号属于“学弱生”。

我找来了某天“社会化学习”时他们团队共学的录音，一字一句地还原了他们的团队共学现场，一起来看两个片段。

【片段1】

小组解决下面的问题：

3. 第1、2两题中表示的数量关系，n和b所表示的数有什么不同？

说明：在第1题的3n中，n表示三角形的个数。在第二题的280-b中，b表示已经行驶的路程。

小王组长问：“这一题，谁来讲，举个手。”

晨烨说：我不太确定我的答案对不对……

晨烨在组内从容地诉说自己的困惑。

见另外两人没有回应，小王组长说：“我来讲一下我的观点。首先n必须是自然数，不可能是小数，‘几点几个三角形肯定是非常奇葩的。”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小王组长接着说：“自然数就是从0、1、2……”

晓曦觉得太简单了，打断了小王组长：“知道了，知道了。”并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下讲了。

会的就不再纠缠，学习自然地推进。

小王组长接着说：“b是0到280之间的任意数。”

轩赫问：“0可以吗？”

他想到就问。然后很快自己明白了，补充道：“哦，0也可以。”

此时，小王组长看见晨烨的学习单上写着“b<280”，于是追问她：“你这个小于280，万一是负数呢？”

晨烨没反应过来，说：“嗯？”

小王重复道：“万一是负数呢？”

这下听明白的晨烨不由地发出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哎呀”。这是小王组长对4号同学特有的关注，用反复追问的方式让她自己发现问题。

这时，轩赫接过话茬说：“这题我写了不能用负数或者小数。”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被晓曦的问题打断了，没有得到小组的关注。

晓曦发问：“那万一它总路程是280千米，它行驶了320千米，驶出了乙地也行啊！”晓曦是小组的2号，“学优生”一枚，提了一个有挑战性的真问题。

小王组长一时招架不住，就说：“有点奇葩，上台问一问。”

听说上台发问，晓曦面露难色，嘀咕了一声：“啊？”

晓曦有些犹豫了，可能是有所顾忌吧。反衬组内的无障碍交流，让我想起小王组长的那句：“放鸭子”能使人胆子大些，讲出一些平时课堂上不敢讲、怕讲错以及担心别人笑话的好玩意儿。果然如此！

轩赫小声说：“题目上说了从甲地开往乙地啊。”

听了轩赫的话，小王组长可能受到了启发，说：“它说了从甲地开往乙地，可以想象甲地是一面城墙，乙地是一面城墙，你往后面开一开，嘭！”

小王组长举的例子很形象，再加上“嘭”的拟声词，把大家一下子都逗笑了。

为了帮助组员更好地理解，小王组长急中生智举起了例子，效果还挺好！我自愧不如！

小王组长接着说：“最多是280，你这样想就够了。”

晓曦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

轩赫补了一句：“任何自然数。”

看来轩赫的认识还有偏差，小王组长意识到了问题，给出了回应：“0到280之间的任意数，可以是小数，几百位都无所谓，可以是几毫米、几纳米嘛。”

大家都听明白了，说：“嗯，对。”

轩赫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幸好，这次他的想法得到了小王的关注，错误得到厘清。

【片段2】

组内过关完成后，小王组长说：“我们回到目标，回到目标，来看第一个。理解并学会用字母表示数，字母就是代替未知数。”他的目标意识很强。

组员纷纷附和：“对。”

小王组长接着说：“数的范围，在这两题我们也概括过了。再问一遍，都掌握了吧？”

晨烨答：“早学过了。”她很自信，不想再听组长赘述。

晓曦举起了例子，说：“n就像我们平常说的，我有很多个笔，就说我有n个笔，n就代表很多很多。”晓曦自然而然地分享了生活中常见的情境。

小王组长坚定地打断：“不一定很多，有可能只有2个，也可能只有1个。”他敏锐地发现了晓曦这段话里生活表达与数学表达存在的差异，赶紧下场厘清，拨乱反正。

晨烨插话：“n表示所有的都行。”

小王组长赶紧重申：“不一定，不一定，在不同的式子里，它有自己的范围。”

本来都说明白了，结果组员之间一聊，一个不严谨也就罢了，又来一个和稀泥的，期望的“胜利会师”，成了“一朝回到解放前”。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乐，且看小王组长咋办。

晨烨声音高了起来，肯定地说：“假设你写一个n，它表示任何数都行。”

见晨烨还是固执己见，小王组长接话，语气变得温和了些：“不行，我要把它模拟化，n在不同的式子里面是表示不同的数的。比如说这里，b也能换成n，这两个式子里的就不一样。”

见晨烨的想法还是存在偏差，小王组长再次用起了举例说明，通过前面已经研究过的两个不同情境里字母取值范围的不同进行对比，希望能让晨烨明白。而且，面对晨烨变高的声调，小王组长的语气反倒温和了起來，确实是变得有耐心了。

晓曦插话：“有时候n就是一个符号而已。”

小王组长回应：“是的，就是代替未知数。”

晨烨再次发声，语速很快：“我的意思是就写一个n，就写一个，就单写一个，不管其他范围，那么n表示什么数都行。我是这个意思，拜托。”

晨烨总算把话说完整了，组员们也终于明白了晨烨想要强调的是脱离具体情境的n表示的范围。我也才反应过来。看，在倾听和理解方面，我也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小王组长也回应道：“是的，n只是一个符号，可以代替任何数。但是放在式子里范围就会减小。”

透过这两个片段，我们可以看见：

富有挑战性的真问题，富有创意的回应;

轻松自如的反复言说，让可能溜走的问题再次被捕捉;

充沛机会支持下的执着表达，让同伴真正听懂自己;

……

面对组内随时出现的各种情况，组长小王专注地倾听、耐心地回应、努力地厘清，小组的无障碍有效交流，组长小王功不可没！组员的高度评价，所言非虚！

（三） 家庭回声——看得见的成长

从学业水平来看，小王组长并没有下滑，而且渐渐趋于稳定，期末考试还拿了满分。但是，花了这么多精力引领和帮助组员发展，特别是这个假期，不知道家长会怎么看？家长有没有像老师和同伴一样感觉到他的变化呢？还是会觉得得不偿失？带着一丝忐忑，我跟小王组长的妈妈取得了联系，请她抽空谈一谈在“社会化学习”之后孩子身上发生的变化。她欣然应允，很快就把5點感受发了过来：

1. 在家中谈论小组事务的次数多了。当小组成员都考得不错的时候，会非常开心地跟我分享小组考试平均分，有很强的集体荣誉感。

2. 4人小组，人数不多也不少，孩子们有更多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身为组长，锻炼了他的组织能力。

3. 寒假里，很用心地想任务清单，一有时间就督促大家打卡当天完成情况，主动分享自己额外学到的知识点。分享完了还有一系列追踪服务，私聊大家有没有理解。有不理解的，一定要讲透。这应该是培养了他的责任感。

4. 身为组长，看到组员都认真打卡，觉得自己对作业的态度要有榜样的样子。如果自己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起到带头的作用，怎么去管理小组其他成员呢？小组长头衔看似不大，但蕴含的内容还是很重要也很丰富的。

5. 身为组长，假期里接触电子产品的时间增长，不过他总是能在约定的时间处理好应该处理的事情。这一点值得点赞，在一件件小事中养成了遵守规则与提高时间效率的意识。

小王组长妈妈的回复，虽然条分缕析，有着典型的理科生的严谨和工整，似乎不那么文艺和煽情，但恰恰是这样的回复，才让我觉得真实客观，不带有主观迎合的色彩。

集体荣誉感、组织能力、责任感、榜样带头作用、规则和效率意识，妈妈感受到的这些，不正是我们开展“社会化学习”想要赋予学生的社会性素养吗？看来，我们的感受和认知是一致的！

四、 教师手记

小王组长、同伴、家长和我，我们一起见证了“社会化学习”中，“优秀生”小王组长的再出发！想起曾经有位老师用“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句诗来形容“社会化学习”后“学弱生”的变化，今天，“学优生”小王组长告诉我们：牡丹，也可绚丽再放！

当然，小王组长只是个例，不是每个组长都能如他这般优秀。但是，参加“社会化学习”3个月来，各个组长一定也或多或少地有过跟小王组长相同的经历，能够引领小组学习至今，也一定会有着似曾相识的困惑和与之对应的成长！只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发现而已。而且，我们还可以有意识地引领他们像小王组长一样，在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引领和帮助同伴的同时，拥有更高的自我要求，在互动反馈中进行更好的自我革新，从而收获更稳定的学业水平，以及更多可以受益终身的社会性素养！

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我们在“社会化学习”的实践中继续前行，且行且思，不断完善，会有越来越多的“小王组长”出现。当有越来越多的“小王组长”出现，也就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和谐团队出现，有越来越多的“晓曦”“轩赫”“晨烨”与“小王组长”一起在共同学习的道路上无障碍交流，收获各自的进步！

“在基于共同体的学习中，既能学会思考、学会学习，又能学习自治、学会交往。”这美好的愿景，不再只是遥遥相望的明天，而是可以真实触摸的当下！

（江晓丽，南京师范大学附属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