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强世界货币的英镑向美元移位的历史回顾与思考

李文增

所谓世界货币是指货币超越国内流通领域，在世界市场上充当一般等价物，执行世界货币职能的货币。世界货币是伴随着商品生产和交换的发展而产生和发展的。英国曾经是世界头号经济强国，其英镑也曾经作为近现代的最强世界货币，产生过重要的世界影响。英镑是如何成为世界货币的，其又如何将最强的世界货币地位向美元移位的？为何在此过程中，英国与美国之间未发生特别严重的冲突？如何看待历史上的英镑霸权和当今世界的美元霸权？这都需要我们进行历史回顾、分析和深入思考。

一、英镑作为曾经最强的世界货币的历史回顾

（一）英镑的产生、演变及其世界货币地位之形成

英国的英镑成为世界货币是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的。1694年，英国伦敦有1286个商人以股份制的形式组建了英国的英格兰银行。英格兰银行是世界诞生最早的具有资本主义性质的近现代商业银行（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英格兰银行逐步从商业银行业务中独立出来，发展成为英国的专门行使货币发行和制订货币政策以及金融市场管理等职能的中央银行）。伴随着英格兰银行的产生，英镑也随之产生。英格兰银行建立之初，作为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银行，其所发行的英镑，主要是具有黄金准备的纸币化为主的银行券。

英格兰银行建立23年之后的1717年，英国皇家铸币局局长牛顿，也就是那位非常著名的发现“万有引力”的牛顿，将每盎司黄金的价格定为3英镑17先令10又1/2便士。从此，英镑就根据黄金固定了价格。

到了1821年，英国开启了英国金本位货币制度的初创时代。这一年英国正式启用了金本位制，使英镑成为英国的标准货币单位，即1英镑含7.32238克纯金。金本位的确立，促进了英国经济贸易的迅速发展，世界货币也逐步进入了英镑世纪。

经过此前一个时期探索性的实践，并经过总结经验，英国于1861 年通过了金本位法案，以法律的形式规定黄金作为本位货币。1862 年开始铸造金币，货币单位为英镑。金本位制的优点在于能使一国的货币币值稳定，有利于促进一国的国际贸易和经济发展。但是金本位制也存在缺点，即市场物价受到黄金供求的影响，经济规模扩大会增加黄金需求，而黄金产量有限。不仅如此，黄金在世界的分布也不均衡，使金币自由铸造与自由流通的基础不断削弱。因此，金币本位制最终改为金汇兑本位制。所谓金汇兑本位制又称为“虚金本位制”，即虽然规定货币的含金量，但禁止国内金币的铸造和流通，由银行券代替金币流通。银行券只能兑换成外汇，然后用外汇向承诺兑换金币的国家兑换黄金。金汇兑本位制本质上还是金本位，相对于其他普通纸币具有较强的货币币值稳定性。

（二）英镑能够成为世界货币的主要原因

一是英国的军事实力强大。历史上的英镑为何能率先成为世界货币，而其他欧洲资本主义国家的货币却不能成为世界货币？从形式上来说是由于英国的先进的银行业发展和币制改革推动。其实先进的银行业发展和币制改革推动固然重要，但从更深层的原因主要是历史上的英国和欧洲大陆虽然只有一水之隔，但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即英国在历史上国力最强盛的时候，与欧洲大陆国家不在同样的重量等级上，英国是“世界性”的，而欧洲的德国和法国等国家仅是“欧洲地区性”的。当时英国的英镑在世界的广泛使用，主要还是以其军事、科技、经济的先进和强大来支撑的。

诚然，在英国早期的殖民扩张中，英国的海军是非常强大的，向海外扩张和侵略是所向披靡的，这应该是英镑的重要支撑因素。

二是英国的科技、工业实力强大。是的，仅靠其海军等军事力量，还远不足以支撑其称霸的野心，直到工业革命的到来，才彻底改变了英国的英镑霸权之命运，同时也重塑了世界格局。

18世纪60年代，英国率先开展科技工业革命，以大规模机器生产取代手工生产，人类从此进入机器时代。第一次工业革命后，英国推动纺织业的机器生产，成为英国工业经济迅猛发展的超级引擎，其中纺织业还是当时工业革命的代表性行业。

科技工业革命后，英国的殖民扩张加剧，一方面满足了政治目的（英国海军对全球制海权的绝对控制），另一方面也满足了经济目的（利用殖民地的原料和市场，加速推进英国的经济腾飞和财富增长）。军事实力和科技经济实力同步膨胀，共同撑起日不落大英帝国的全球霸主形象。

到了维多利亚女王时期（1837年—1901年），大英帝国进入极盛时期，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英帝国霸权期”（Pax Britannica Hegemony）。19世纪中期，英国确立了“世界工厂”的地位，在金属制品、棉纺织、冶铁业、造船业、铁路建筑业等多行业领先全球。1860年，英国的工业品产出占世界工业品的40%～50%。到1870年—1914年间英国的古典金本位时期，英镑垄断了国际储备货币。

三是英国的对外贸易扩张发挥了重要作用。即在英国对外贸易扩张的过程中，殖民地市场的重要性迅速上升。到19世纪初时，英属的北美和西印度群岛殖民地产品占英国进口商品的32%，而英国对北美和西印度群岛殖民地的出口增加了23倍。不仅如此，此时英国的殖民贸易呈现出明显的“剪刀差”模式：在英国皇家海軍的护卫下，英国出产的工业品源源不断地输往世界各地，然后将初级原料和农产品源源不断地从被殖民地运回英国。这为英国的财富迅速积累创造了有利条件。

据统计，英国是当时世界最大的贸易国，其1860年占世界贸易总量30% ，1890 年占20%。此外还有统计资料表明，1860年至 1914 年世界贸易的 60% 使用英镑结算。商品贸易以英镑标价和结算，期货市场也更多地采用英镑标价。英国的国际贸易地位强化了英镑的世界货币地位。

四是英国在对外投融资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英国也是当时最重要的对外投融资国家。英国不仅喜欢建立跨国公司对外投资发展，而且还采取发展金融市场的方式对外融资进行发展。当时一部分国家也喜欢在伦敦融资，采用英镑发行债券。主要是由于这些国家本国债券的流动性差，且不是国际货币，本币标价的债券很难获得投资者欢迎，而英镑金融市场深度大、波动小，流动性强，且任何政府和机构都不能操纵英镑的价格。一旦获得募集资金，这些公司就会在伦敦开立英镑账户，并将其储存。最后，英国金融机构在全世界开立分支机构，其殖民地也在伦敦设立办事处。英国政府规定了英镑和银行券的兑换比例，当属地的币值发生变化时，英国政府会强制维持固定汇率。这些措施使得英镑受到外国央行和政府的欢迎，并以英镑作为生息资产的最佳持有工具，中央银行可以利用英镑的这种流动性和市场深度，来维持本国货币的黄金输入输出点，保持币值稳定。虽然英国央行可能偶尔干预黄金价格，但是他们并不干涉黄金的进出口。

自1821年开始，英国实行金本位制，1英镑兑换7.32238克纯金。此后至1914年之前的近100年中，英镑一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且是唯一的全球储备货币。

（三）为何英镑的最强世界货币地位未能保持下来

英镑完整地见证了英国由盛转衰，由“世界”回到“欧洲”的过程。其实早在两次世界大戰之前，英国就已先后显示衰退的态势。

一是受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英国的殖民地日益缩小之影响。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英国的北美地区殖民地，随着美国的独立和时间的推移，英国从北美获得发展的利益不仅在日益减少，而且美国对其形成了强大的竞争态势，这对英国的发展构成了非常不利的局面。

二是受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中心地带欧洲之影响。即英国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中心地带欧洲，“近水楼台”受到战争的创伤和军事及经济的负面冲击影响巨大。尽管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成为战胜国，但其经济实力却遭到了极大的削弱，黄金储备极大地下降。

三是受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发生的世界大萧条之影响。为了防止黄金外流，英国在大萧条时期放弃了金本位制。为了维护英镑的国际地位，只能实施战略收缩。1931年英国组建了英镑集团（1939年改称英镑区）。在除加拿大以外的英联邦各国和地区，以及爱尔兰、冰岛、马尔代夫、科威特、约旦、阿曼、巴林、卡塔尔、阿联酋、也门、塞拉利昂等国用英镑当基准货币，其各国货币的汇率以英镑为准，可以自由兑换、贸易、信贷，且都用英镑结算。此时英镑已沦为区域性的国际储备货币。

四是受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经济金融实力再度受挫之影响。“二战”结束后，英国的经济持续衰弱，使英镑连充当小范围国际货币也越来越费劲了。而后被迫实施再度贬值，由战时的1英镑兑4.03美元下降到2.40美元；此后继续下跌，直至失去强有力的可自由兑换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

二、美元是如何取代英镑成为最强世界货币的

（一）美元逐步开启世界货币的时代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绝大部分黄金落入了美国和英国手中，而其他国家则缺乏必要的黄金以进口所需的物资。为了使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机制重新运转起来，1922年在意大利热那亚国际经济会议上确定：以可与黄金兑换的英镑、美元与黄金一起构成各国的国际储备货币，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金汇兑本位制。此时的英镑已不能具有独霸世界货币地位，鉴于英国在 “一战”中遭到了较大的削弱，已大不如前，而美国的地位却大大上升。从此开启了英镑和美元共同成为世界货币的时代。

此后，英美这两个国家也以此为手段，实施进一步的对外扩张和掠夺。但不久在 1929年—1933 年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的冲击下 ，各种类型的金本位制便宣告瓦解，继而出现了各种货币集团和货币区，如英镑区、美元区、法郎区等。在此阶段，英镑、美元、法郎成为当时有较大影响的货币，在一定区域范围内发挥一定程度的世界货币作用。从此阶段来看，美国虽未形成美元独霸世界货币的地位，但已开启了美元作为重要世界货币的时代。

（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确立了美元的霸主地位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国的政治经济实力发生了极大变化，德、意、日法西斯国家成为战败国，其国民经济也损失殆尽。而英国经济在战争中遭到进一步重创，实力大为削弱。相反，美国经济实力却急剧增长，并成为世界最大的债权国。从1941年3月11日到1945年12月1日，根据“租借法案”，美国向盟国提供了价值500多亿美元的货物和劳务，使黄金源源不断流入美国。美国的黄金储备从1938年的145.1亿美元增加到1945年的200.8亿美元，约占世界黄金储备的59%。美元的国际地位也因其国际黄金储备的巨大实力而空前稳固，这就使建立一个以美元为核心的有利于美国对外经济扩张的国际货币体系成为可能。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即以美元为核心的世界货币体系的建立，其最核心的内容就是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实行固定汇率制度。客观地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在有助于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对战后的国际经济复苏和发展起到一定促进作用的同时，也由于它使美元取得了“ 等同黄金”的地位，成为对美国经济发展非常有利的世界主要的国际结算工具。

1944年7月，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召开了有44个国家参加的联合国与联盟国家国际货币金融会议，通过了以“怀特计划”为基础的《联合国家货币金融会议的最后决议书》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定》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定》两个附件，总称为《布雷顿森林协定》。从此使美元正式登上了资本主义世界的货币霸主地位。

（三）美元能逐步取代英镑建立美元霸主地位的关键因素

一是美国本土远离两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中心地带聚集了巨大的经济力量。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海空军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使美國的军事力量受到一些损失，但是由于美国远离此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中心地带，欧、亚两个主战场，从战略上来看，美国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不仅如此，美国政府利用日本海空军偷袭美国珍珠港的事件，激发了美国人参加反法西斯战争的热情，并开足马力进行生产和经济建设，第二次世界大战不仅没有使美国的经济增长下降，反而使美国的经济增长进一步上升。

二是美国的科技经济发展在20世纪以来取得了巨大的优势地位。如果说在19世纪英国称霸世界时的核心产业是纺织业，而到了20世纪开始，全球的核心产业已转变为汽车、石油、冶金和电力，美国在此方面均处于领先地位，均对美国经济的迅速发展和地位提升发挥了重要作用。有统计数字表明，1859年至1918年，美国工业总产值从不到20亿美元上升到840亿美元。贸易量则从4%上升到39.2%。20世纪40年代后，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欧洲各国满目疮痍，德国、意大利、日本等轴心国遭受了毁灭性打击，英、法等同盟国也受到了严重的战争创伤。而远离战争的美国本土却从战争中获得巨大利益，大发战争财，使美国一跃成为全球经济实力最强的国家。此时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已占当时全球生产总值的48%左右，差不多一半左右的工业品来自美国制造，贸易量占全球贸易的三分之一左右。随着贸易量的大幅增加，黄金储备也从占全球储备总量的17%上升到59%，于是美元取代英镑，成了当时使用量最大的国际货币就成为必然。

三是美国在战后英国困难时采取了乘人之危的“援助”措施。布雷顿森林会议后，美元虽然取代英镑成为最主要的世界货币，但是英镑仍然有在部分地区使用的权利，此后的数年间，英镑和英镑区仍然是美元霸权的最大障碍。1946年，英国战后经济困难，不得不寻求美国的援助，这给美国确立美元霸权地位、扫除英镑障碍提供了机会。那一年，美国政府一次性借给了英国37.5亿美元的贷款，但却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包括英国必须承认美国在国际货币体系的领导权，并恢复英镑和美元的自由兑换。结果导致英镑区各国纷纷提取存款兑换美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英国的黄金储备就流失了10亿美元，英国因此大伤元气，英镑彻底失去了与美元抗衡的能力。

四是战后美国马歇尔计划的实施。1947年，时任美国国务卿马歇尔提出“欧洲复兴计划”，史称马歇尔计划，开始对被战争破坏的西欧各国进行经济援助、协助重建。西欧各国通过参加经济合作发展组织总共接受了美国包括金融、技术、设备等各种形式的援助合计130亿美元。若考虑通货膨胀因素，那么这笔援助相当于2006年的1300亿美元。这些国家需要大量的美元来填补财政赤字，而又得不到充足的美元，造成了当时普遍的美元荒，这种巅峰状态持续了整整十年，在这期间，美国保持着头号世界强国的地位，美元是那时唯一可自由兑换的货币，在国际上的地位如日中天，世界货币进入美元世纪。

三、美元霸主地位的逐步削弱

（一）布雷顿森林体系逐步被瓦解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后美国对外战争不断，特别是20世纪50年代之后美国先后大规模介入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使其国际收支多年出现逆差，财政连年出现大量赤字，使美元不断贬值，加上布雷顿森林体系本身也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缺陷，最终导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两个重要支柱，即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货币与美元挂钩被迫脱钩瓦解了，使以美元为核心维护美国在全球经济金融的霸主地位受到重挫。这是美元霸主地位被逐步削弱的至关重要的因素。

（二）美国的巨大债务因素

布雷顿森林体系被迫瓦解，美元在世界金融的霸主地位遭到了重挫之后，如何确保美元霸权这条命根子？美国政府想出了一条“妙计”，就是把美元作为国际原油市场唯一的定价和结算货币，以此来保证世界对美元有大量的需求。即届时美元即使没有黄金储备撑腰，也可在国际市场大量流通。

1975年，“以自我为中心”的美国寻找到了与原油挂钩的机会，即通过与欧佩克中的伊拉克、伊朗、沙特、委内瑞拉等原油出口大国多次磋商，达成了只以美元进行原油交易的协定，使美元成为国际原油计价和结算的货币。

这一招很厉害，即使你可以不买美国货，但你不可能不买石油，而你买石油就需要用美元。因此，美国通过在石油美元上做文章，使美元的霸主地位得以维持。但是这一招也有致命的弱点，即“石油美元”不像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的“黄金美元”那样，靠黄金储备等经济实力来支撑，而主要靠军事霸权来支撑。因此，一旦美国感到“石油美元”受到某种威胁时，美国就会针对此威胁对外发动战争。例如1991年1月美国借口伊拉克军队入侵科威特，动用以美国为首的由34个国家组成的多国部队对伊拉克发动的海湾战争；2003年3月20日美国针对萨达姆政权宣布伊拉克的石油出口将不用美元而改用欧元，就借口萨达姆搞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联合英国组成美英联军，绕开联合国安理会，大举进攻伊拉克，推翻了萨达姆政权，并处死了萨达姆本人。

这些军事战争的目标虽然都是为了维护石油美元结算，但是美国这种靠军事霸权维系的“石油美元”，在维系一定程度的美元国际结算和流通以及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同时，也耗费了大量的美国军费开支进而形成巨大的债务。经过美国历届政府发动的军事战争，到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的债务就已积累达到了20万亿美元。到了美国的特朗普政府时期，不仅因为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而且由于应对疫情不力，社会动荡和经济衰退，导致债务激增到26万亿美元，从而使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进一步弱化。

四、对最强世界货币移位情况的思考

（一）世界货币移位的特点

最强世界货币发生移位情况一般具有长期性、滞后性和金融习惯致使的缓慢性。

从历史上来看，英镑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世界货币，是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的。即伴随着1694年英格兰银行的产生，英镑就随之产生了，但是，英镑成为强有力的世界货币，却不是由此一朝一夕就形成的，而是经过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到了1821年，英国才开启了英国金本位货币制度的初创时代，才真正确立了英镑的世界货币地位。

诚然，英镑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世界货币，是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而其从世界货币地位走向衰退的国际区域性货币，以及衰落为一般性的国家货币，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也是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的，只是走向衰落的时间没有走向兴旺的时间那么长罢了。而无论如何都不会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及战后发生的1929年—1933年的大萧条影响，尽管英国的经济实力遭到重创，英镑被迫放弃了金本位制，进而被迫实施战略收缩，但英国还是借助其历史影响，组建了英镑集团（1939年改称英镑区），在此国际区域范围内，发挥区域性的世界货币作用，仍在一定程度上维持着英镑的国际货币地位。甚至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英国再次遭到重创，以及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后的初期，英镑还能借助其历史影响，在其英镑区发挥区域性的国际货币作用。这都显示了一国的世界货币移位，不论是正向移位，还是负面移位，都具有时间的长期性和滞后性。当然这也与历史影响导致的使用英镑的国家具有一定程度的习惯性，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有关。

其实美元走向兴盛和衰退也具有长期性、滞后性和金融习惯致使的缓慢性。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就已是世界头号经济强国了，此时英国在军事经济等方面已处于相对衰落的地位，但是，美国并没能使美元立刻成为最强有力的世界货币，而是在此阶段，美国先使美元与英镑共同发挥世界货币作用，然后伴随着其科技经济和军事力量的进一步强大，才逐步积蓄实施美元霸权的力量，最终经过第二次大战及战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才确立了美元的霸主地位。

同样，美国在战后称霸世界后，经过先后介入朝鲜、越南战争，以及后来经过多次中东等地区大大小小的战争等因素，使其由世界最大的债权国成为世界最大的债務国，使美国的债务达到20多万亿美元，从而使美国经济处于衰落的地步，但这只是美元霸权地位的动摇，而不是其世界货币地位的消亡，这仍然是由于其影响的长期性、滞后性以及相关使用美元的国家的某种习惯性等因素有着密切联系。

（二）英镑向美元移位为何未曾发生剧烈的冲突

看到当代的头号经济强国美国几乎和所有与其有客观上竞争关系的“老二”国家（包括中国）都曾发生过剧烈的冲突，人们不禁联想到作为曾经最强世界货币的英镑向美元移位的历史过程中，英国和美国并没有发生过剧烈的冲突。这是为何？依笔者来看，除了英国和美国这两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同为资本主义制度之外，主要是这两个国家的世界货币地位转移过程中的先后历史情况有较大不同。即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美国的科技、经济、军事实力虽然已对英国构成严峻的挑战，但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英国面对的是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保加利亚王国的同盟国阵营发动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更大的挑战，英国根本无力顾及美国的挑战。“一战”结束后英国受到严重创伤，其经济短时间难于恢复，不久又面对1929年—1933年的世界大危机之冲击，特别是面对后来发生的德、意、日法西斯发动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严峻挑战，美国的挑战已处于次要的地位了，因此英国与美国根本无法发生剧烈的冲突。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及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后，英国已处于战争废墟和经济重建的非常虚弱的地步，更是没有力量阻止美国的崛起和美元霸权的实施，以至于到了最后仅有的英镑区的国际国币地位也被挤垮，英国也只有唉声叹气的无奈地步，哪还谈得上剧烈冲突！

然而当今时代的美国就有所不同了，即美国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后的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虽然在走下坡路，以至于近年来成为总体债务达20多万亿美元的世界最大债务国，但是，当今世界还没有一个经济体量超过美国的国家，尽管中国正在走向崛起，且具有大规模的外汇美元储备和美元债权，但是中国奉行的是和平崛起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会像当年美国对待英国等走下坡路的国家那样采取乘人之危的打击措施，因此，只有作为守成大国的美国与其他国家采取剧烈冲突的情况发生，不会有中国主动对美国发起乘人之危的打击情况发生，从而使美元霸权地位消失不会在短时间内形成。

除非有一种特殊情况，就是美国不吸取经验教训，在严重错误的道路继续走下去，特别是遇到重大的突发事件冲击，而其自身的治理又无能为力，进而导致美国的社会经济出现大动荡、大崩溃，以及持有美元资产的国家对美国彻底丧失信心，大量抛售美元资产时，那美元的霸权地位加快消亡就不是没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