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与我浪迹一座城[组诗]

陈鹏

石头与我浪迹一座城

一些石头流落在一座城

所有的犄角被打磨得圆润而光滑

像被驯服的野兽

在钢筋水泥锻造的笼子里终日喘息

我与它们同病相怜

用半辈子的挣扎，也找不到回山野的路……

灯光聚了又散，街道闹了又冷

它们在十字路口打坐

没有大喜也无大悲，像菩萨

而我，一次性的躯壳有时间的钟摆

有青苔爬满我的唇部，常常让我

欲言又止

唯一庆幸的是，我的骨缝里始终

保存野性，保持锋芒

天欲雪

隐去酒具、美食，和假笑

像藏在寒夜的某一颗星星

我藏匿人间，自带光芒

我有凋谢的骄傲，或沮丧

有古典的胡须，或湖水

有小段的留白，或传说

这些不能说明我富有，也不能证明

我贫穷

冒犯还是隐忍，向菩提靠近

途经一座寺庙，途经风萧萧的冬天的人们。

我们有一样的胃部与欲念

与他们不同的是

我能一口咬定，灵魂是需要救赎的

或者，始终在等待一场大雪

洗白我的肉身

夜宴

一场夜宴，遇见一些故人

我们彼此说着彼此细微的变化

然后大口喝酒，大声说话

都在努力地取回一些片段

酒是一些虫子，回忆也是

在我们的身体里像一条河一样

蠕动……

散去。夜风薄凉

他们又消失在城市的灯火中

同一城的山水，一样的人海茫茫

下一次遇见会在哪一段时光

拐彎处。或者

自此别过，各自为安

一些静物流动，一些动物静止

我扶着摇摇晃晃的人间

面对倾诉的河流，没有忍住

一股脑儿吐出苦水，吐出一些记忆

秋到尽时

我想饮下所有的寒露与白霜

饮下大风与冷雨

给河流以火焰，给大山以铠甲

但那些草芥之命依然

被漠视，被陷落

谁还在席扫秋的画卷

我已备马，不惜与它们一战

我逆天而行的做法被冷讽

我的十八般武艺败退给

荒原的刀锋

一些闪光的事物死于

傲慢与偏见

它们，忙于行酒令，五魁首呀……

诗意的坠落

一陷再陷

潮湿的洞穴养活不了

明媚的花朵

抱着文字取暖的人

还在坚持什么

混浊的眼睛

早已望不见唐朝的月亮

欲望是光鲜的叶子

西风太弱

只有落在地上的枯叶

才去追风

清扫的人，指认坠落

请继续

他们把我的露台一分为二

让我一半种快乐一半种忧伤

我让他们把一个角落留出来

让我养了十二年的铁树

继续不开花也不落叶

继续在风中打坐，像一尊菩萨

我想用余生等它开花，然后

我不说话，让哑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