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然[组诗]

唐政

星空

许多星星

都在看我

这是无数的亲人和朋友

在与我分享这夜空的辽阔

最亮的那颗是我的父亲

光芒盛在他

石楠木的烟斗里

而我那当过土匪

杀过人的，二爷爷

天空给他留下了一团漆黑

有一颗星星时明时暗

记忆中，仿佛小莲的身影

青春和病容

都还深情地活在天上

而前几天

刚刚过世的那位诗人朋友

天空似乎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

只草草地挂上了一朵

灰色的云

许多星星

都在看着我

它们投在这个世间的光影

让一个生者的仰望

止于清晨

最后一天

这是我和你的最后一天

阳光还剩一点余热

照见山的半坡

和阳台上没有干透的被子

最后一天是没有征兆的

像一条小路

漫不经心地就从山顶上退了下来

一分一秒都和昨天差不多

但明天就会完全不同

一条路分成两条路

一碗水里再没有重复的人影

但我只认同

这是我一个人的后退

而你，就当是在原地转了个圈

“保重”，是彼此可以接受的

适度悲观地道别

这是我和你的最后一天

晚风送来了这一天的清凉

落日在山坡那面

我想起了你

想起了她

想起了你们和我们

安静的夜晚

忠诚于所有的想象

一条重聚之路

和一颗宽恕的心

此刻，都埋在同一盏灯中

知情人从原路返回

旧事如菩提

而涅曾经是一个

被仰望的词

现在，需要内心的力量

把种子当药物

把生长当消亡的一部分

落日在山坡那面

像一只停摆的钟表

而风还在不断地清点人数

你，她

你们和我们……

叶芽，能退回种子吗

结局，只能暂时阻止

内心的痛

每一阵凉风

都在穿过伤口时

互相理解和盡量克制

而与此相关的

则躲在各个角落

沉默，是它们的宗教

痛也许只是回报的一种

更合理的解释是

有许多遗憾

埋在相互的信任中

而且，这也不是

一个人的悲伤

一边说着分离，一边后退

种子尚能退回土里

而叶芽，能退回种子吗？

隐去的皱纹

如果我们

只看到了一座山

或者一条江

我们就在这座山中

或者这条江里

有所作为吧

别贪图太多

否则，这些山和水

就会在风中蒸发

而心里面

想着的那些图景

会成为我们漫长的一生

一朵花

就是一个迷局

一个楔子

就是一味暧昧的中药

它们深埋于身

像皮肤里隐去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