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开在哪里?
——姚青苗和他的抗战题材小说《中条山的杜鹃花》

2021-04-23 06:17段崇轩
传记文学 2021年4期

段崇轩

山西省作家协会

被埋没的杰作

在中国抗战文学史,乃至世界反西斯战争文学史上,山西抗战文学都是其中悲壮而光辉的一章,代表作有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李家庄变迁》、马烽和西戎的《吕梁英雄传》、李古北的《未婚夫妻》、穗青的《脱缰的马》、贾植芳的《嘉寄尘先生和他的周围》、周而复的《诺尔曼·白求恩片段》、柳青的《牺牲者》、阮章竞的《漳河水》、萧红的《黄河》《孩子的讲演》、贺绿汀的《游击队歌》、光未然的《黄河大合唱》等。这些由山西本土作家与全国各地作家创作的抗战题材小说、散文、诗词、纪实文学等精品力作,构成了一曲艰苦卓绝、慷慨悲歌的抗战交响曲。但是有一位作家的一部小说杰作,却被历史埋没了、被人们淡忘了,那就是姚青苗的《中条山的杜鹃花》。

真正认识、走进姚青苗和他的小说,对我来说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1975年,经过考试推荐,我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山西大学中文系。当时“文革”尚未结束,但“治理整顿”已开始,大学恢复了工农兵学员招生,绝大部分教师恢复了工作,登上了讲台。在我们的任课老师中,有一批很有名的老先生,如姚奠中、姚青苗、郭根、马作楫、高捷等。据说新中国成立前他们就是卓有成就的教授、记者、作家了。其中,姚青苗显得有点特别:高个、驼背、长脸,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还有两只助听器,看见人就诚惶诚恐的样子,但讲话却显出一副单纯激昂的神情。他后来给我们上外国文学课中的苏俄文学,虽然他讲得认真、动情,却随意、散漫,由于他的晋南口音和口吃,教学效果实在不佳。同学们纷纷逃课,但我和几位同学却听出了味道和奥妙。在课堂上,他总能抓住作家作品的重要特征,常常说出一些耐人寻味的创作经验来。

因为我很认真地听课,且已开始了小说写作,同姚先生就逐渐熟悉了,亲近了。听年轻点的老师说,姚先生曾是著名作家、编辑,发表过大量小说、散文和评论,但一生经历过多次坎坷。我去过姚先生的教授楼几次,向他借书和请教。他总是侃侃而谈他的读书经历和思考,以及他年轻时的小说创作经历。记得他说过多次,他创作有150 篇以上的短、中、长篇小说,且绝大部分是抗战题材。他最满意的是中篇小说《中条山的杜鹃花》,发表在《文学杂志》上。他似乎说过这个杂志的主编是孙陵,但以我当时贫乏的现代文学知识,并没有对此特别留意。我很想读一读这部小说,他长叹一声说:“以前我的藏书是‘山大第一’,前些年全被造反派抢劫、烧掉了。我的作品几乎没有留下,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转而到学校图书馆的藏书库、资料室去寻找,均无果。这成为了我的一个情结。

姚青苗的一生,是执着追求进步、追求文学的一生。他1915年出生于山西省临猗县陶唐村一个较富有的文化家庭。1931年考入太原三晋高中;1932年加入山西“左联”,开始文学创作;1935年参加太原青年文学研究会;1938年考入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1939年在二战区牺盟会出版社编辑文艺刊物《黄河》;1942年任山西《国民日报》副刊主编;1945年任西安《益世报》副刊主编兼《骆驼文丛》杂志主编;1947年在北京与人创办雪风出版社,任总编辑;1948年到革命解放区正定华北大学文艺研究室任研究员;1949年回到山西在省文联工作;1950年调山西大学中文系执教;1956年当选山西省政协委员、山西省文联副主席。他一生经历过许多波折。1933年因参加“左联”和学生运动,姚先生被国民党押在山西反省院达两年之久。新中国成立后,他在批判“胡风集团”、“反右”斗争、“文革”运动中,屡遭冲击、批判。但他对社会进步的信念、对文学理想的追求,始终支撑和鼓舞着他。2004年姚先生去世,享年90岁。

姚青苗从1935年开始创作,写作生涯长达六十余年。1935年—1949年为文学创作时期,他创作了大量的短、中、长篇小说,以及散文、文论等,其中包括两部长篇小说和三四部中篇小说,总字数约有一百三四十万。他创作的重要的抗战题材短篇、中篇小说有《马泊头》《苍头》《绿林》《心谏》《阳春曲》《黎莎》《胆怯的医生》《暴风雨下的几个女性》,而《中条山的杜鹃花》是他的代表作。诗人、作家、评论家李尤白在《略论青苗的创作》中,称姚青苗、姚雪垠、姚奔为抗战时期的文坛“三姚”。1950年—2001年为评论写作时期,他断断续续写作了八十余篇随笔、批评、文论,2001年由崔鸿勋编选的《青苗五十年文论》,由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

但姚青苗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是寂然无名的,文学史家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关注。他有众多的优秀短、中、长篇小说,新中国成立后他却没有出版过一本小说集,也没有一篇评论文章,只有《马泊头》先后收入《中国新文艺大系》《山西文学大系》《七月派作品选》。这篇小说虽是他的重要作品,但并非代表作,在文坛和读者中影响都不广。1992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桂林文化城大全·文学卷小说分卷》,“破天荒”地收入了姚青苗的中篇小说《中条山的杜鹃花》、短篇小说《苍头》,因这两篇作品发表在抗战时期桂林的文学刊物上,可惜只是作了文化城的“陪衬”,文学圈概不知晓。但山西的学术界没有遗忘姚青苗,早在1988年,由屈毓秀等编著的《山西抗战文学史》,以突出的位置评述了“青苗的《中条山的杜鹃花》及其他”。但这部严谨、丰富的专题文学史,只停留在学术界,没有在普通读者中引起什么反响。这部专著我是20 世纪90年代中期之后才看到的。让人欣慰的是,现在已有年轻学子开始发掘、研究姚青苗和他的小说,如2016年西南交大硕士研究生刘文奇撰写了《山西抗战背景中青苗作品研究》,为姚青苗研究作出了拓荒性贡献。

漫长的打捞

没有想到,对一篇小说的搜寻,竟持续了三十多年。我想,如果我80年代初依然留在母校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会想方设法找到姚先生的代表作,并对他的小说创作进行深入探讨的。但我80年代初“弃教从文”,离开高校,调入文联作协系统,转向了文学编辑、文学评论道路。对姚先生小说的搜寻、研究,就搁置了。还有一个制约因素,就是资料搜集的困难。过去搜集文献资料,那是一种“硬活儿”,要下“硬功夫”,需要大量时间、精力和财力。我们作协的董大中先生,在这个领域可谓“超人”。对我而言,却没有这个条件。而现在搜集文献资料,则成为“软活儿”,只要有学术资源,在网上就可轻易办到。然而,有两次编辑出版活动,使我再一次走进了姚先生和他的小说。

2001年,山西省委宣传部启动了《山西文学大系》的编辑出版“工程”,从古代到现代共八册。我作为编委、编辑,承担了编选现代分册的任务。抗战时期山西有三类作家作品需要进行选取。一类是革命根据地本土作家作品;另一类是全国外来作家作品;还有一类是与山西相关的国统区或“阎统区”作家的作品,最后一类作家包括贾植芳、姚青苗、穗青、田景福等。大多数作家在新中国成立后都有再版的文学作品集,惟有姚青苗一本也没有,而我当时最想选入的是他的中篇小说《中条山的杜鹃花》。我跑图书馆、访文坛前辈,均未如愿。最后还是山大中文系的一位老师,找到了他的短篇小说《马泊头》,这篇小说成为了姚先生选入现代分册的唯一篇目。

中条山的杜鹃花,姚先生的杜鹃花,你究竟开放在哪里呢?

姚青苗著:《马泊头》

2015年,我和山西作协的几位评论家,开始酝酿、构想、编辑一套“山西新文学小说文丛”,拟出版一系列二三十年代山西著名作家的小说选集,作者包括石评梅、高长虹、李健吾、姚青苗、贾植芳、关露等,搜集姚青苗的作品再次成为难题。于是我上省图网站搜索、下载,请高校老师帮助查找,终于收获了一大批成果,但《中条山的杜鹃花》依然未见踪影。当时,省作协的青年作家杨遥正在鲁院高研班学习,我请他到中国现代文学馆查找一下这篇小说,想不到他竟然找到了。他用手机翻拍了全文发到我邮箱,我终于看到了这部作品的“真容”。但照片效果不好,杂志的封面、目录也没拍到。后来,太原师院的青年教师王晓瑜,不知求助了哪个大学的师兄,下载了这篇小说的原版,并附有封面、目录。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部小说以头条位置发表在孙陵主编的《文学杂志》创刊号上,刊物在桂林,出版时间为1943年7月1日。此前我一直以为,作品是发表在朱光潜主编的那份赫赫有名的《文学杂志》上。想不到同一时期,同名的《文学杂志》竟至少有四种之多。除如上所述的两种外,还有上海复旦大学编辑的上海版《文学杂志》,作为“左联”机关刊物的北平版《文学杂志》。真是出处一错,差之千里!找到了精准信息,我又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搜寻,竟然找到了旧刊杂志的复印件,我高兴地下单网购。而绝大部分学术资源,包括权威的《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七卷本)、著名的“超星发现”系统,均没有收录孙陵主编的《文学杂志》。孙陵是一位活跃于三四十年代的东北作家,后到上海、桂林创办文学刊物,1948年去了中国台湾。

《中条山的杜鹃花》充分体现了姚青苗的创作思想和艺术风格,是他真正的代表作。但为什么这部作品石沉大海、默默无闻呢?我想原因有几个方面。一是原发刊物,即孙陵主编的《文学杂志》只是一般文学杂志,影响有限,且生命很短,只出版了两期;二是小说用浪漫主义方法书写了战争中的爱情故事,在思想艺术上有别于主流的抗战题材小说,文坛和读者对其难以把握;三是姚青苗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几次运动中,都是受到冲击、批判对象,政治问题导致了作家在文学上的“边缘化”。

文本内外

一个小说文本,可以自成一体,读者不需要依凭什么,就能自然地走进作家所创造的艺术世界里;而有的小说文本,则与现实存在有着种种牵连,读者要借助人生积累与知识,才能顺利、完全地走进作家创造的艺术世界中。姚青苗的《中条山的杜鹃花》就属于后一种文本。

这部中篇小说书写了中条山的自然环境与发生在1941年的那场“中条山战役”。在人们的印象中,山西南部是一片广袤的平原,盛产小麦,但其中耸立着一座大山——中条山。它位于黄河、涑水河之间,地跨临汾、运城、晋城三市,长170 公里,纵深50 公里,南北走向,兀然挺立,与太行山、吕梁山、太岳山互为掎角。它是山西的屏障,也是晋陕豫的咽喉,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不仅孕育了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而且有着丰富广博的人文积淀。姚青苗在小说中首先描写了这座大山和这片厚土的古老、神奇、美丽,这里民众生活的平静、古朴、守旧。但在抗战开始后的第四五个年头,熊熊的战火燃烧到了这里。当时驻扎在中条山的有国民党正规军、西北军、游击队以及地方武装。日军运用中央突破和钳形攻势相结合的战术,分三路进攻,意在打通山西通道,占据黄河各渡口,相机进犯中原,袭扰西北。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日军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和频繁的扫荡。中国军队努力抵抗,也打过几次硬仗,但最终节节败退,直至全线失守。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积极出援,配合国军作战,策应其撤退。这是一次残酷的战役。抗日战争中,国民党正面战场在山西境内进行过两次大规模作战,第一次是忻口战役,第二次就是中条山战役。这两次战役都被写入中国现代历史中。姚青苗这部中篇小说,就是以中条山战役为背景的,但他截取的是战役“尾声”中的一段,真实地折射出战役的浩大残酷。小说讲述了中国军队某部几位年轻文职人员的逃难,两位年轻人的患难爱情,以及最后的渡河脱险。同时,姚青苗也借人物之口对中条山之战的败因作了反思和总结——在黄河边等待渡河的暗夜中,年轻的军人们“检讨这次中条山战役失败的原因”。作家从侧面显示了战争的全貌,从失败中揭示着历史的惨痛教训。

这部中篇小说,蕴含了作家的人生经历与他交往的人物故事。作品主要人物是碧生与杜鉴两个年轻人。1938年,进步青年姚青苗一边投身抗日宣传活动,一边潜心创作小说。这时在中条山西北军某独立团做文化宣传工作的林间夫妇,“以鸡毛信的方式把我招呼到中条山里”,和他们一起工作,从此姚青苗走进了晋南的抗战斗争中,前后达三年之久。他与林间夫妇在中条山走访过许多农村、乡镇,目睹了人间地狱般的战场情景,创作了纪实小说《幽灵》。而《中条山的杜鹃花》就是“以我的朋友林间夫妇为模特的”。这一时期,作家还写过一篇报告文学《中条山下》,刻画了一位性格爽朗、作战勇敢、在与日军作战中壮烈牺牲的杨副团长的形象。这两篇作品中,都有蘋、苹、“我”三个年轻人,写的就是林间夫妇和“我”的故事,还有杨副团长,都是生活中的真实人物。这就是说,作家已有了深切、丰富的抗战生活体验,亲历了众多抗战人物的奋斗、牺牲,才有了他的代表作《中条山的杜鹃花》的“诞生”。

1979年,山西大学中文系参加省四届文代会代表留念。前排右二为姚青苗先生

20 世纪三四十年代,西方现代文学一方面展现、讴歌反侵略战争的胜利,抗战军士和民众的英勇;另一方面也在反思战争的残忍,揭示生命的尊严和价值,形成了一种“反战”文学思潮。最有代表性的是苏联作家瓦西里耶夫的小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但在中国的抗战文学特别是主流抗战文学中,这种文学思潮并未激起相应的涟漪。而在姚青苗的这部小说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作家对战争的反思。他用泼墨般的笔法,描画中条山的古老、优美,揭示民众在战火中的挣扎、死亡,难道不是对侵略战争的控诉、批判吗?他用饱含感情的语言,叙述战士、军官们的日常生活、青春爱情、战场献身,以及他们美好的人情人性,难道不是对人的生命、价值的肯定、悲悯、歌颂吗?正是在这个层面上,他突破了主流抗战小说的模式,与西方现代小说发生了共鸣,具有了世界文学的某种品质和高度。

战火中的情歌

当我捧着77年前的《文学杂志》创刊号影印件,透过模糊的版面与字迹,阅读完三万字的《中条山的杜鹃花》,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被作品凸显出的战火中的美的自然、美的人物感动了,被作家深沉、开阔、激越的思想和情感震撼了,被作品新异独创的艺术表现和叙事语言吸引了。尽管小说还不是那么完美无瑕,带着战乱时代的某种粗砺,但依然掩不住它的艺术光华。空间的阻隔,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削弱它丰沛、恒久的审美魅力。

《中条山的杜鹃花》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情调。崔鸿勋在一篇文章中说:“记得在一个初春的假日,去草窗斋拜访先生,当谈及浪漫主义时,他由高尔基谈到他在抗战时写的小说《中条山的杜鹃花》,对高尔基的《少女和死神》大为赞美。他认为这部高尔基的伟大诗篇描写了爱战胜死,创造了极为雄伟的浪漫主义诗作。”高尔基的《少女和死神》是一篇美丽的寓言爱情诗,作家刻画了沙皇、死神、少女三个形象,演绎了一幕爱情战胜死亡、善良战胜邪恶的爱情悲喜剧。姚青苗年轻时就喜欢创造社、太阳社的浪漫主义作品,并形成了他以现实主义为根基、浪漫主义为主调的创作方法。《中条山的杜鹃花》驾轻就熟地运用了这样的表现方法,借鉴了高尔基爱情诗篇的艺术思路。在他的笔下,中条山的山峰、山谷、山泉、村庄、道路、树木、花草、野兽、鸟类,刮风、下雨、闪电、打雷,甚而太阳、月亮、朝霞、斜阳等,都逼真细腻,生动传神。他把地理、自然环境,与故事情节的推进、与人物的性格心理结合起来,让事件、人物与地理、自然环境融为一体,从而创造了一种广袤、丰富、壮丽、神奇的天地大舞台,而各种人物又是舞台上的主体,扮演着人间的一幕幕活剧。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又是一个人们想象中、理想中的世界,一个被作家诗情画意了的世界。

《中条山的杜鹃花》书写了一曲凄美悲壮的爱情颂歌。作家说,小说“写的主要是敌我矛盾,在民族危亡时期,战火熊熊,日寇疯狂地推行无人性的三光政策时,一对青年对理想和爱情的追求”。故事、人物的背景,自然是那场血与火的中条山战争,但作家避开了对战争的正面描写,这也许是由于他力不能及,而把艺术目光聚焦在了两个失散逃难的年轻人身上。军队某部报社的年轻编辑碧生,奋斗剧社的女演员杜鉴,他们在战乱中相遇、互助,男青年危难救美,女青年以情相许。后来又有二十几个散兵游勇,他们共同组成了“柏拉图理想中的共和国”,群策群力,与敌周旋,谋划突围。碧生与杜鉴在其中表现优秀。就在这种同舟共济中,二人萌生了美好的爱情,并在山坡的草地上有了亲密的接触。他们都是文学青年,有着共同的社会理想与人生追求,有着蓬勃生长的青春。战争的残酷、环境的恶劣,并不能阻挡他们的自然的人情人性。碧生真诚、细心、勇敢、有担当,面对爱情他从懵懂走向觉醒,面对战争他从幼稚走向成熟;杜鉴美丽、聪慧、率真、多情,她从旧的封建婚姻和家庭中冲出来,成为一位抗日战士。作为富有浪漫主义特征的人物形象,他们是成功的、出色的。他们的爱情是灿烂的、却是短暂的;是喜剧的、更是悲剧的。在突出重围、奔向黄河岸边时,杜鉴不幸被日军的枪弹击中,弥留之际她向碧生请求:“亲爱的,给我一朵杜鹃花……”碧生含着悲痛和眼泪,把一束鲜花献给情人,又把她安放在隐蔽的深坑中。然后走向战场,渡过黄河,几经辗转,进入太行山革命根据地,成为一位“勇敢坚强”的革命战士。经历过一场惨痛的战役,体验过一场悲伤的爱情,这位年轻人真正成长、成熟起来。作家用一幕凄美悲壮的爱情,反衬、反思了侵略战争的残忍和罪恶,彰显了青春、爱情的美丽与崇高。

《中条山的杜鹃花》充分运用了现代象征表现手法,突出了作品的浪漫情调与思想意蕴。作品几次写到山野中随处可见的杜鹃花,开得俊美、绚烂、热烈。最后生命濒危的杜鉴,唯一的期望就是让碧生给她采一朵杜鹃花。在这里,杜鹃花有着丰盈的象征内涵,它象征着青春、爱情,象征着理想、国家。烽烟滚滚、珍贵爱情、灿烂山花,这是一幅多么可歌可泣的抗战图画!

2018年,省作协“山西新文学小说文丛”课题,获得省委宣传部的批准和资助。姚青苗先生的小说集已有了编辑出版条件。先生已逝,但他的作品将会走向社会、读者,并留诸后世。

注释:

[1]崔鸿勋:《青苗文学散记》,姚乃文主编:《跨越沧桑的美丽》,山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 117 页。

[2]青苗:《秋夜小记》,张成德主编《在燃烧的土地上》,北岳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27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