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诗歌中的修辞偏离

2021-04-22 15:30管悦
参花(下) 2021年4期
关键词:狄金森艾米莉

摘要:美國19世纪传奇的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一生创作了将近1800首诗歌。其中《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是其创作的一首讨论死亡与永生的诗歌,这首诗歌凭借巧妙的构思和新颖的写作手法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在写作技巧方面,艾米莉·狄金森运用了大量的修辞偏离,包括意象偏离、形式偏离、用韵偏离等。通过这些修辞偏离,狄金森突破了19世纪由男权主导的诗歌传统,展示了女性诗人的独特魅力。同时,她的诗歌也为20世纪现代主义诗歌开辟了道路。

关键词:艾米莉·狄金森 修辞偏离 《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

《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是艾米莉·狄金森创作的一首讨论死亡与永生的诗歌。内容上情节的曲折,写作手法上修辞的偏离为这首诗歌增添了浓厚的艺术色彩。这首诗歌短小精悍、构思精妙,运用大量的修辞偏离,引人入胜。修辞偏离即脱离传统规范,创作新的表现手法,它是在诗歌创作过程中一项重要的写作技巧,巧妙的修辞偏离可以为读者创造惊奇和愉悦的审美体验。亚里士多德提出“最能使风格突出而不流于凡俗的是文本中的‘衍体字和‘变体字”(《诗学》罗念生译 ),这为偏离理论定下了基调。在20世纪,俄国形式主义作家也强调过修辞偏离在写作中的重要性。他们创造性地提出了“陌生化”的概念,认为诗人应该具有使读者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的能力,通过增加审美难度来延长审美的过程。英国语言学家杰弗里·利奇提出:通过适当地使用偏差,会给读者带来惊奇的感觉。基于此,他提出了存在于诗歌中的八种偏差,即词汇偏差、语法偏差、音位偏差等。在《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这首诗中,艾米莉创造性地颠覆了19世纪的诗歌传统,运用了意象偏差、音律破格、形式陌生化等修辞偏差,使此诗具有了浓厚的艺术色彩。

一、天马行空之意象偏离

首先,狄金森诗歌中的意象总是天马行空,奇特而又不受拘束的。在《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中,她使用了许多生动的图像来具化叙述者在生命中最后时刻的感觉,就像电影中的蒙太奇一样,狄金森选择了死亡之床周围的代表性场景,例如静止的空气、安静的房间和沉默的送葬者,她将它们拼凑在一起,以显示叙述者复杂的心理变化。诗中出现了多对对立意象,例如生与死、内与外、光明与黑暗、可视与盲目、精神与肉体。通过这些二元对立的意象组,狄金森在短短的十六行诗句之内创造了鲜明的对立和强烈的艺术张力,而其中最鲜明的意象应该是国王和苍蝇。

在这首诗的开头,是一个将死之人,也是诗歌的叙述者,在虔诚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叙述者对其抱有很高的期望。在传统的基督教义中,信徒死后的灵魂将得到上帝的祝福并进入永恒。“在那最后的起点——当王/被仰视——就在这个房间——”(笔者译),在这里,国王指的便是上帝。“作为意象派诗人的先驱,狄金森在诗歌当中广泛运用《圣经》内容作为意象 (所以有人称她为宗教诗人) 。在她的诗里,有关天堂、地狱、天使上帝之类的意象频繁出现……”。国王,作为一个象征着权威的意象,暗含了叙述者对于上帝的崇敬。然而,在最后一个诗节中,肃穆的环境突然被一阵断断续续的蝇声所打破。苍蝇这一意象与国王形成戏剧化的对比。“一个蝇子闯入——/幽幽的——断断续续的——跌跌撞撞的嗡鸣——/于灯——和我——”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苍蝇的声音被扩大了,它震动了每个人的不安情绪。声音与寂静,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变得非常清晰。突然,对生命的感觉推翻了死亡对叙述者的统治。然后,窗户消失,灯光消失,剩下的只是一具冷酷的尸体,而读者的脑海里只有黑暗。叙述者终于意识到死亡与永生无关,它只意味着人类意识与感觉的丧失。这种非常规的观点与19世纪人们对死亡和救赎的普遍态度是相悖的。

二、颠覆传统之形式偏离

标点符号,尤其是破折号的运用是艾米莉·狄金森诗歌中的一大特色,也是使她的诗歌不同于其他诗人作品的一个主要标志,破折号赋予了狄金森诗歌一种特殊的生命力。十六行诗歌《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包含了19个破折号,没有任何传统的逗号和句号,这些破折号在营造氛围和升华思想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首先,不可预测的破折号暗示了叙述者说话节奏的非连贯性,语言的无逻辑性,以及记忆的不连续性。她擅长“按照人体呼吸的节奏”进行诗歌创作。以第一诗节为例,第一行的两个破折号“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打破了句子的内在连贯性,为下文创造了悬念;第二句话“屋子里的死寂/宛如自然中的平静——/在汹涌的风暴来临之前——”,跨越了三个诗行才完成。每一诗行都是不完整的小句,由破折号连接,制造“哥特式”阴森、可怖的气氛。其次,狄金森利用破折号为诗歌渲染意境,使诗歌产生艺术留白。在这首诗中,第四诗节的每一行都紧跟着一个破折号,减慢了这首诗的节奏,暗示着死亡的缓慢过程。整首诗无标题,无结尾,最后一行与第一行结合形成一个特殊的圆形结构。同时,这些富有创新性的符号使诗歌产生了模糊和神秘的艺术感,即声音和思想被暂停,叙述者的意识时有时无,最后,叙述者缓缓从话语主体中退出,却留下了空白的未表之意。这种艺术的留白引发了读者的好奇心,进而激发联想和想象,正如许钧所说的“形式的偏离能产生美”。

《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属于艾米莉·狄金森典型的“电报体”,诗歌的每一行都不是完整的句子,诗体短小精悍,语言风格灵活简洁,比较口语化,这与19世纪诗歌精美的措辞和华丽的风格背道而驰。这首诗多用单音节词语,通过这些简单通俗的词汇,叙述者似乎在面对面与读者交谈,读者会更容易被带入作者所创设的情境中。同时,这首诗歌运用了大量的修辞手法,如通感、悖论和跨行连续。在诗中,苍蝇的嗡鸣声用英语中象征哀伤的蓝色来修饰,反映出叙述者内心的不安和忧伤。在这里,狄金森创造性地结合了视觉、听觉和感觉的三种感觉,这在艺术欣赏中具有很强的感染力。“狄金森是美国使用通感这一现代主义手法于诗歌创作中最早的诗人之一”。灵活的诗体以及多种修辞手法的运用体现出了艾米莉·狄金森在诗歌创作中的巨大天赋。

三、節奏鲜明之用韵偏离

艾米莉·狄金森诗篇中设计精巧的节律和韵律的创新与独特,都有助于创造音乐的效果,强调感情,使读者在阅读时朗朗上口。在《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中,狄金森运用了大量元音韵和辅音韵,比如诗中双元音/ai/的大量出现和长元音/i:/u:/and/?:/相呼应,创造了一种柔和哀伤的音乐效果,与叙述者低落沮丧的情绪形成呼应。同时,辅音韵/s/在文中出现多次,给人一种柔滑平静的感觉,它创造出一种与房间里的死寂氛围相符的静态氛围。然而,这种平静和沉默的氛围随着苍蝇的出现被打破。在“stumbling buzz”这个词组中,元音韵/?/给人短促而尖锐的感觉。/s/和/?/两种声音,即柔静与尖锐两种感觉相碰撞形成强烈对比,突出当苍蝇而非上帝降临时,叙述者心灵上的巨大震撼,同时形成了诗歌的艺术张力。

此外,狄金森打破了19世纪美诗中韵律的传统规则,她更喜爱用圣歌体格律,每诗节有四行诗句,第二诗行与第三诗行押韵。第一诗行和第三诗行属于抑扬格四音步,第二诗行和第四诗行属于抑扬格三音步,这首诗便属于典型圣歌体。在第一二诗节中,“Room”“Storm”“firm”和 “Room”押/m/韵。在三四点诗节中,“be”“fly”“me”和“see”本应押/i:/韵,但是“fly” 中的/ai/音被突出了出来,打破了既定规则。它营造出一种偏离感,突显了苍蝇出现的出人意料,实现了声音与内容的完美结合。

四、结语

《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中的意象、形式、韵律等修辞偏离为读者提供了耳目一新的审美体验,狄金森的诗歌为20世纪的意象派诗歌铺平了道路。事实上,狄金森诗歌中的修辞偏离暗示出狄金森在诗歌创作方面的“离经叛道”以及在一个男权社会里,她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的孤独。19世纪男性作家在文学领域中占据着绝对主导作用,狄金森的诗歌经常被其他所谓正统诗人拒绝,她独特的思想也不能被常人所理解。狄金森的异性好友希金森在文学圈中享有盛名,他也无法接受狄金森的写作风格,曾评价道“就目前的作者而言,在这件事上绝对没有选择,她必须这样写,或者停笔不写”。但是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中,狄金森也没有停止发声,而是继续坚持写作。即使她的作品被改动了一个标点,她也认为这是对她的一种剥削。艾米莉·狄金森追随自己内心的想法,勇于挑战权威,她的作品值得后人去仔细研读与思考。

参考文献:

[1]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2]张跃军.艾米莉·狄金森在中国的译介[J].中国翻译,1998(06):8-42.

[3]许钧,等.文学翻译的理论与实践:翻译对话录(增订本)[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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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洪振国.埃米莉·狄金森:现代主义的先驱[J].外国文学研究,1996(04):47-52.

[6]刘守兰.狄金森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管悦,女,硕士研究生在读,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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