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翟晗,女,1988年出生于吉林九台。小学教师。曾在校级、地方刊物上发表诗歌、散文。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在排排大杨树守候的北方小村落里,珍藏着我的童年。一排石头墙,一扇松木门,两间小草房,屋后便是那整体呈“L”型的菜园。关于儿时的一切记忆,都从这里开始。
那时还不懂什么是“瓜菜半年粮”,每到春季里,母亲几乎整日在这园里,平整土地,扣塑料暖棚和地膜,育苗……一粒粒种子撒下去,一株株幼苗钻出来,我蹲在边上看着,总分辨不出它们究竟是什么,但看着就觉得欢喜,似乎有了盼头。
只是,这菜园重地并不是我这等闲人轻易就进得了的。越是如此,这菜园就越让我觉得别有洞天,我总有我的办法——乘虚而入,那墙角地头,都有无限乐趣。
夏日里,这园内翠绿掩映,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折出耀眼的光,葱又高又粗,黄瓜和豆角儿都用尽全力爬到最高处,然后妖娆地伸出余下的藤蔓,豆角开出一朵朵小花,紫的白的都有。最好看的是“猪耳朵”豆角开的花,又大又鲜艳。偶尔有几株自己冒出来的牵牛花,也爬得很高很高,似乎夏天就是它们肆意妄为的时节!还有一种在大雨后才开的花,有的呈淡黄色,有的是透明的,淡淡的香气直沁心脾。只是我从不知晓它的名字。像这样不知名的花儿,在墙边儿、树下、地头儿、门旁……随处可见。它们都有着各自的姿态和颜色,似乎每一丛花里,都有一个世界。
总盼着樱桃什么时候熟,第一粒红起来的樱桃总是又酸又涩,即便如此,也一定要吃!第一个小黄瓜钮儿,当然也得先来尝尝鲜。对了,忘了说,那黄瓜叶上有毛茸茸的小刺儿,扎到人还是挺疼的!而且那最早结出来的小黄瓜最擅长躲猫猫,十分难找!中途如果遇到一种叫作“毛毛虫”的小可爱,那才叫刺激!
这些还远远不够。
大人们稍不注意,我便从杖子(篱笆)空儿钻到东院儿舅舅家的园子里去逛,似乎总是他家的黄瓜更有甜味儿,西红柿也长得比我家好看。每每到了西红柿成熟的时候,我便早早地盯着,看他家的哪个柿子先放了红,一定要抢在大表姐之前摘到。有种叫“贼不偷”的西红柿,成熟了也仍然是绿色的,特难分辨,常因判断有误吃到未熟的苦柿子。若是哪天听見舅妈大声责备,那定是我在不经意间踩到了她园里的哪株宝贝,自是不敢作声,连着几天绕着她走,直到过几日她淡忘了。
总盼着,能在这偌大的园子里偶遇个有趣的玩意儿,然而,没那么容易,得靠自己寻找,曾在午后蹲在树下看蜘蛛是如何在房檐下一点点地结网,数着蜘蛛到底有几条腿儿,也常找来旧年的高粱秆儿,在一端纵向劈开一小段,用一截小棍抵住劈开的两段,它就成了一个小三角形。这玩具很不一般,用这小三角形在园子里找到一张蜘蛛网,在网上转上两圈儿,它就成了粘蜻蜓、蝴蝶的神器。蝴蝶自是五颜六色,那蜻蜓也各有特色,有一种黑色翅膀的,小名唤作“马莲燕”,长得格外大,飞得也高,很不容易捉。
有一种叫作“洋菇娘”的草本植物,果实熟透了是金黄色,选那种八分熟已经硬挺的果实,剥开外衣,用一种叫“糜子”的小细秆在果实和秆茎接口处扎开,挤出里边的籽儿,这小果实就成了一个气球状的空皮囊。这过程定要慢且稳,倘若不小心碰破了一点儿,都是不成功的。把它放在舌尖吸满气,再慢慢吹出去,再吸气,如此反复,就会发出一串有节律的声音,这个技能练了好久才学会,所以,就算吹上一个下午也丝毫不觉得厌烦。说起来,这手艺也已经荒废多年了。
到了夏末秋初,园里所有的宝贝就可享用了,有一种叫“苦菇娘”的草本植物,味道极苦,很好的运气才能遇到甜的,轻易不敢尝试。但那熟透了之后的深橘色,好看得很。有一种叫“天天”的植物,结黑色小果实,一串串的小珠子状,很甜,不常见。果树里,有一种叫小李子,要趁着没熟透时,酸酸甜甜的才好吃。那些长在高处够不着的果子,我还有一个神器,找来一小段铁丝,绕成一个小圈,将这小铁圈儿固定在旧年的向日葵秆的一端,来吧,说你看中了哪一个!一套便到碗里来!
等到这些宝贝一一收割贮藏好,也就到了庄稼秋收的季节,起初有那么两年,舅舅家种豆子,菜园便成了打豆子的场院。先由马或者毛驴儿拉着石头磙子,将那垄沟垄台儿压平整,再把一捆捆的豆秧铺开去,最后再用磙子压在豆秧上,一圈又一圈,如此,豆子便从豆荚中出来啦!
后来不再打豆子,冬日里,菜园基本封存,或将鸡鸭鹅狗放将进去在雪地里放飞自我,也不失为一幅美景。
长大以后,梦里常常想回到那遥远、自在的园子里去,只是路上不是汽车没了油,就是自行车一直修不好,不知那园子是否容颜依旧,终不得见,想来,人生逆旅,终是回不去的罢……
(责任编辑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