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兰的“快慢节奏”——桂山海巡执法大队工作纪实

文｜本刊记者 特约记者

沙角海事处是广州海事局（以下简称“广州局”）辖区水域面积最大的海事处，而桂山海巡执法大队（以下简称“桂山大队”）则是沙角处辖区水域面积最大的海巡执法大队。非但如此，桂山大队还是全广州局下辖唯一一个辖区为纯海区的海巡执法大队。

桂山大队孤悬海外、势单力薄，加上海区水域风高浪急、气象条件恶劣，因此无论是巡航执法，还是应急搜救，亦或是海砂开采监管，桂山大队都探索出一套独特的“快慢节奏”。

“无论是应急搜救，还是现场执法，我总跟同事们说，安全第一，我们务必要保证自身安全，只有自身安全了才能去救死扶伤，才能开展安全监管。”桂山海巡执法大队副队长林陆兰已在一线海巡执法大队工作八年，他曾经待过沙角处所有海巡执法大队。职业生涯多年的历练，让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作节奏，对于他和桂山大队来说，也只有把握和权衡好节奏的“快慢”变化，才能一次次成功应对艰巨的挑战。

巡航不易

“我们辖区是纯海区，海区监管和内河航道监管不一样，内河航道风小浪小，辅助监管手段多，内河航道可以在岸上安装CCTV（闭路电视监控系统），在海面上你找哪个点去给你装CCTV？内河航道可以借助VTS（船舶交通管理系统）的雷达扫测进行电子监管，但VTS雷达在外伶仃岛以外的辖区水域就扫测不到了，只能是我们开着海巡船去现场执法。”林陆兰告诉记者，由于外伶仃水域缺乏技术监管手段，监管压力极大，桂山大队必须加快节奏，活跃在现场。这不但为了弥补技术手段的不足，也是为了保持高压的监管态势。

外伶仃海域风浪极大，常常给巡航带来不可预估的风险。

3月2日，记者跟随林陆兰乘坐“海巡09076”轮体验现场巡航执法，刚出海不久就通过瞭望与雷达扫测发现有一艘未开启AIS的违章货船，林陆兰即命令“海巡09076”轮前往拦截，进行喊话：“‘振东xxx’，这里是‘海巡09076’，请你船立即停船抛锚，接受检查！”随后对该船展开调查，调查过程中发现，该船曾用名为“振东xxx”，现用名为“粤清远货xxxx”，该船未及时更改船牌，未按规定开启AIS，该船适航区域为内河A类航区，进入海区属超过核定区域航行。林陆兰依照规定对该船进行处罚，并要求该船前往天后宫锚地抛锚进一步接受船员履职检查。林陆兰笑称，记者第一次出海体验现场巡航执法就有“收获”，就有违章船舶“撞到枪口上”，足见桂山大队辖区水域监管压力之大。

当记者问林陆兰，是应急搜救的工作量大，还是现场巡航执法工作量大？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大吉大利，当然是现场巡航执法更多，也因为我们平时就紧张起来，不断查处打击这些违章船舶，消除安全隐患，防范于未然，所以我们辖区的事故数量在沙角处来说相对较少。”

桂山大队每天都会派出海巡船到重点监管水域进行雷达扫测，再对比AIS（船舶自动识别系统），如果船只正常依法依规开启AIS，被雷达扫测到后会在系统上显示船名等船舶信息。而没显示船名的船舶则意味着该船没有依法依规开启AIS，海巡船就要前往拦截登船检查。“如果我们平时稍微放慢节奏，不勤快、不紧张、不每天在海上转悠，事故数量就会慢慢变多，等到违章船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时候，就再也管控不住，事故也将一连串地发生。”只有平时执法节奏快起来，辖区水域才能少一些事故，才不用每天应对高强度的应急搜救。

宽广的海面不仅让技术监管手段难以派上用场，海区独特的气候条件也对桂山大队日常的巡航执法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外伶仃海域风浪极大，常年刮横风，较小的海巡船从桂山岛出发向东南巡航行驶尚可保证安全，若要掉头返航遭遇横风则可能有翻船倾覆的危险。

“这片海域每天都刮七、八级的大风，一过中午就刮，等过了四月份风浪更大，连桂山岛南面我们都出不去。”林桂兰告诉记者，“我们的船有点老旧了，有些时候我们去巡航执法遇到大风天气，可能都回不来。”林陆兰的一席话给桂山大队日常的巡航执法行动染上了一丝“悲壮”的色彩，如果海巡船外出巡航执法遇到大风天气要想掉头，唯一的办法是借助蜘洲岛、外伶仃岛等大型岛屿遮蔽风浪，在岛屿背风面操作船只返航。但如果错过这几个大型岛屿，则只能驶入深海之中，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3月3日，记者跟随林陆兰乘坐海巡船尝试前往外伶仃水域体验监管珠海外伶仃岛采砂项目。约上午9点10分出发，出海10分钟后即遇到大风浪，林陆兰反复向船长强调，将给与其充分授权，由其以自身航海驾驶经验判断是否需要返航。约9点30分，船长下定决心，在蜘洲岛背风面操船掉头，撤回桂山港。

这次出海，伶仃洋结结实实给了记者一个下马威，也让记者切身体会到为何林陆兰为何每逢身处险境之时，总会小心谨慎、放慢节奏。毕竟，慢则稳妥安当，才能在确保执法人员安全的情况下，高效履职。

搜救之难

谈起应急搜救，林陆兰表示，海事系统早已发展出一套成熟高效的应急搜救流程，对于他而言，执行一般的搜救任务，哪怕再苦再累，即便连续几天没法合眼，不过是按部就班，按程序开展工作。但开展应急搜救时，却也有三种情形会让他“头痛”不已：被“打爆”电话、人员失踪死亡以及连环事故。

“以前我们在现场搜救，搜救中心、交管中心、值班室、上级领导的电话往往同时打进来。我有一个私人手机、一个海事值班手机还有一个VHF（甚高频无线电话），三个电话同时响，你说我两只耳朵怎么接三个电话？”林陆兰介绍道，如果出现重大事故，在应急搜救现场，现场处置人员并没有时间向各个上级单位逐一汇报。但各个后方协调指挥部门都急于了解现场情况，往往同时致电前方询问进展，极大增加了一线搜救单位的工作量。“有时候在现场处置的时候忙不过来，正在指挥救人的时候电话不停地打进来，脾气会好暴躁的。”

为此，沙角处经过反复探索，成立了电子巡航室，由电子巡航室对前方传回的信息进行汇总、上报，极大减轻了前线搜救单位负担，形成了良性的工作节奏。“现在我们会把现场的详细情况逐一记录下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直接报告电子巡航室，电子巡航室汇总后向各个上级单位汇报，这样我们的压力小了很多。”

而海事事故导致人员失踪、死亡的情况也并不鲜见，据林陆兰介绍，由于桂山大队辖区远离大陆，如果发生事故导致人员落水失踪，有资质的专业救捞团队要花费近10小时才能从内河港口驶来参与救助工作，沙角处乃至广州局下辖的力量也要花一段时间才能赶来支援，前期搜救工作只能由桂山大队独立完成。专业救捞团队无论有无找到落水失踪人员，按规定搜救满72小时之后就会撤离现场。

而桂山大队则会留在现场继续搜救，直至确认失踪落水人员已无生还希望，才会关闭应急响应，停止连续搜救，转而将搜救工作与日常巡航执法相结合，继续尝试寻找失踪落水人员。现场搜救，桂山大队总是出动最快，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如果是涉及到人员死亡的事故处理，也会非常繁琐。”其实处理事故遇难人员遗体等善后工作并非海事部门的责任，但由于地方政府接收遗体进行善后处置需要一定时间，所以第一线的海事部门只得临时扮演起“水上民政局”的角色，协助处理遗体、安抚遇难者家属、帮忙联系公安部门开具死亡证明……

沙角海事处执法人员对船舶进行安全监管。

“但凡是涉及到人命的事故，即便善后工作并非是自己的职责，我们也要从人文关怀的角度去做点工作，帮助遇难者家属去联系奔走。绝不可以把条条框框拿出来，对遇难者家属说：‘这方面的工作不是我的职责，你找我也没有用，’对不对？”林陆兰如是说道。

而最令林陆兰心有余悸的则是2017年连续发生的“11.27”事故与“11.29”事故，彼时他还未调任桂山大队。2017年11月27日，一艘散货船“锦×轮”与另一艘散货船“顺×隆”在广州港伶仃航道水域发生碰撞。事故造成“锦×轮”沉没，导致4人死亡、1人失踪。

林陆兰全程参与了该次事故的搜救工作，在连续搜救三天后，搜救队伍已非常疲惫，谁也没曾想到，11月29日，油船“勇士”轮在“11.27”事故沉船水域旁进行清舱作业时发生爆燃，导致4人重伤，1人轻伤。

回忆起当时情景，林陆兰仍后怕不已：“当时‘11.29’事故真的是让人没脾气啊，‘11.27’事故搜救时我们在现场连续搜救，几天几夜没合眼，突然旁边就发生了爆炸，我们全船人都有点手脚无力了。幸亏是小爆炸，要是大爆炸的话我们就全都没了。”

应急搜救工作艰苦、高压、危险，可林陆兰笑着摆摆手说：“习惯就好，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紧急救援，容不得慢半拍节奏，林陆兰和桂山大队奔走在应急搜救的第一线，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大力”磨合

除了日常巡航执法与应急搜救，监管珠海外伶仃岛采砂项目也已经成为桂山大队目前的工作重心之一。

资料显示，2020年7月15日，广东省广业环境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业公司”）以62.48亿元竞得珠海珠江口外伶仃东海域使用权和海砂采矿权。该项目海砂上市将有效缓解珠三角地区海砂资源供应紧张局面，切实保障重大项目建设的用砂需求，为实施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等国家战略提供有力的资源支撑。

沙角海事处监管珠海外伶仃岛采砂项目。

珠海外伶仃岛采砂项目对华南地区海砂资源供应保障十分重要，然而广业公司此前并无海砂采矿方面的管理经验，对砂场安全生产的规范并不熟悉。而桂山大队对于砂场安全监管极富经验，因此海事部门的严格监管对该项目的生产安全与生产效率至关重要。林陆兰曾告诫广业公司安全责任人：“你们在进行安全管理的时候如果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但不能不懂装懂，不然你们租赁到不符合安全生产要求的船只，人家船东忽悠你都不知道。”

林陆兰介绍，外伶仃岛采砂项目开始作业前，桂山大队已将所有监管要求形成《责任书》《建议书》等系列监管文件，然后报广州局指挥中心审批后将系列文件发给广业公司，使其理解海事部门的监管要求。项目未动，监管先行，桂山大队的监管节奏永远快半拍。

桂山大队严把准入关，所有砂场作业船舶入场前都要进行准入检查，检查合格后才能入场作业。检查过程中如果发现作业船舶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桂山大队会将其滞留整改，整改后重新审核才可以入场作业。如果作业船只过于老旧，即便经过整改仍可能存在未被发现的安全隐患，桂山大队会建议广业公司将其清退处理。此后桂山大队还会对作业船舶进行随机抽查，以确保船舶合规、船员适任。

桂山大队还进一步严把现场关，结合工作实际，探索出“一计划两报两照”砂石船舶装载作业监管机制，即运砂船进入采砂区作业要提前一天报告作业计划，进场作业前后要报告照片、视频，检查船舶船名、载重线情况、货仓是否有积水、舱盖有无完全闭合，确保运砂船合规装载。

海事执法人员检查相关船只资质。

此外，桂山大队还对违反船舶定线制、非法过驳等违法违规行为进行了严格的整治。从入场前到作业中，桂山大队以全过程超严格监管，确保超高水平安全。“我们对珠海外伶仃岛采砂项目的监管，可以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最严格监管，已经达到‘吹毛求疵’的程度了。”为此，对广业公司的安全负责人，林陆兰解释、道歉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我们海事部门整天对你们挑毛病，希望你们能理解，不是要故意卡你们，拖慢你们的生产节奏，一切都是为了砂场的生产安全。”

林陆兰表示，广业公司十分配合海事部门的监管检查，也正因为这样，到目前为止外伶仃岛采砂项目平稳有序，他希望之后的监管工作都能这样顺利。“双方前期的磨合虽然艰难，但是现在安全监管成效逐步显现，那我们就可以继续加大磨合力度，形成良好的监管机制，找到一个合适的监管节奏，以后就可以按部就班，按这个成熟有效的程序来开展监管工作。”

对于桂山大队来説，安全监管费工夫，安全监管“得罪人”，安全监管永远是“进行时”，安全监管永远“在路上”。但只有高强度、全过程的严格监管，才能保证海砂开采项目的生产安全，助力华南地区的建材资源供应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