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荷韵

陈学书

去年来田家沟的时候，正是春末夏初。它那獨特的石拱桥，弯弯的月牙一般地俯卧在那宽阔的荷塘上面。桥下，是连片的肥硕荷叶，看到荷叶上那如箭镞般的荷苞，那清丽初绽的荷花，这绚丽的画面就永远定格在我的心头了！

今年去田家沟的时候，时令与去年差不多，时间也和去年相差无几。所不同的是，我们今年来到这里，一下车就遇上了一场太阳雨，让人顿觉清新爽朗。

一到田家沟，就看见了一块高大的镇石，呈小山式地耸立着。上边，仿宋徽宗的瘦金体由上而下大书三个字“田家沟”。走过这块镇石，就看见了一个长长的抄手游廊。游廊呈瓦顶三角形建筑结构，门楣上行书“十谢亭”三个字，气派恢宏。游廊依偎着荷塘曲折而行，延伸到荷叶的深处。那荷叶弥漫处，一座石拱桥如弓一样地静卧在水面上。风送荷香，荷花绽放，荷叶田田。

我们沿着“十谢亭”游廊悠闲地漫步，一阵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左边的宣传牌边送入我的耳鼓。一个妙龄女子，用普通话正在给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朗读《十谢共产党》。那男子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气度，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个比他年轻的男人。显然，这个妙龄女子是个解说员。女子读完后，那个中年男子又要求女子用当地话朗读。从女子那一口遵义方言中，我就辨明她是遵义人。读完了，女子还对那中年男子说，这就是本地话。我听了，却觉得哪里有一点不对劲儿。

我就自告奋勇地对那中年男子说，请让我用地道的湄潭话给你朗读《十谢共产党》吧。那中年男子说，好哇。这样，我就用湄潭话字正腔圆地给他读了一遍《十谢共产党》。“一谢共产党，翻身把你想，以前我们做牛马，现在人人把家当……”我读完了以后笑着请他批评，他却说我读得很好，还说，湄潭话更接近普通话的味儿。

接着，我们一道讨论了改革开放以后国强民富的现实，他还问我，湄潭像田家沟这样的地方多不多？我回答说，湄潭像田家沟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

与他们分开以后，我们继续沿着游廊顺着那宽大的荷塘游着、走着……

中午的阳光是那么透明，透明得薄如蝉翼一般清亮，让人久久不愿离去。长长的雨线，在惠风的吹送下，在空中被拉成了斜线，飘浮不定往地上落。那飘飘洒洒的劲儿混合着水气，顿时，一种朦胧迷离的情调就在荷塘上映现出来。像穿着薄如蝉翼的裙裾的仕女，在雾气中不断地变幻着，顷刻间就让人有了一种仙境般的感觉。

密如蛛网的雨丝，落在肥硕的荷叶上，响起了一片沙沙的声音。下得稀疏一些的时候，就像罄被轻轻地敲击一样，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荷叶，在惠风的亲抚下，在稠雨的沐浴下，伸展着厚实的叶面，激情地拥抱着它们。箭荷高挑，正高挺着骄傲的头，那绯红的秀靥便有了一种少女的娇羞。肥硕的绿叶，密密匝匝的，用晶莹、鲜亮的绿亮闪闪地尽展她们的风韵。一颗颗水珠，粘在她们那嫩绿的裙裾上，晶莹剔透、厚实的荷叶铺天盖地。猛然间，就让我想到古人说的“莲叶何田田”中的“田田”是什么含义了。

游廊依偎着荷塘，呈圆弧形半抱着向前曲行，那荷塘中，盛开的荷花一圈圈、一层层地重叠着，高出荷叶，撑出娇羞的花朵儿，简直憨得可爱极了。荷塘里，绿叶衬着粉红、大红、金黄色的花骨朵儿，在春末夏初，别有一番韵味。

不一会儿，太阳雨就停了，天空瓦蓝瓦蓝的，看荷塘上面，清澈得透明。荷塘里，湖水满满当当，要是划上小船儿，邀上三五个谈得来的诗意玩伴，向那荷叶的更深处划去，那就能看到另一番景象了。

清澈的湖水中，到处都是红色的、青色的、黄色的各种鱼儿在游动。要是它们高兴了，就会翻着鱼肚白，高兴地跳着，往往跳得比荷叶、荷花还要高。

清风阵阵，因为是春末夏初，天气也不怎么冷了。在这样的天气里，天地万物都喜盈盈地出来活动了。荷塘中间，时而传来几声悦耳的蛙鸣，有高昂的、婉转的、缠绵的，还有几种声音混合交织的。知了扯着悠扬的声音，在左边的树丛中乐此不疲地叫着。鸟儿们在凤凰山上，沐浴在惠风和暖阳里，叫得欢乐轻快……

沿着长长的游廊，走着、看着、听着，自己那颗被凡尘揪得患得患失的心，不自然地就沉浸在这青山绿水的自然大合唱中了。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宠辱皆忘！

我们走过这依偎着荷塘的半弧形游廊来到了那座石拱桥上，那荷塘也快逛完了。它是连接“十谢亭”到“黔北第一民居”的“幸福桥”。

这时，我就站在石拱桥上，手抚桥栏杆，用手机让妻子拍了几张自己还算满意的照片。

随后，我就往那几栋小青瓦、转角楼、白粉墙、穿斗枋的楼房下面走去。我没有进屋，但我知道，田家沟的“名人”——谭世才们此刻正在忙碌着。谭世才的出名，是因为中央电视台《乡村大世界》对他作了专访，是他把黔北山乡的日子过得红火幸福，引领着农民们唱出了《十谢共产党》的时代呼声。

紧接着，我们就折向东南，向通往凤凰山的公路上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凤凰山脚下。整个凤凰山的山势宏伟，如一只展开翅膀的凤凰站立在大地上。它的头、两只翅膀、两只脚形成了凤凰山山脉的几个主峰，面向天地四方，俯瞰着大地。高大宏伟的山体被凤凰的翅膀静静地搂着、呵护着，这就使田家沟形成背山面水，左右两边都被山体拱卫的格局。

山上林木丰茂，密密实实。密林深处，高大雄伟、绝壁奇雄的百瀑石上，流水好像从天而降，发出巨大的轰鸣，倒挂绝壁，蹙着枯枝。这巨大的玉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伴随着凤凰山上阵阵的林涛声，在这初夏里，它们也急匆匆地加入了合唱。它们给人的感觉是激昂的、奔放的、惊世骇俗的！给人的享受，也是得天独厚、无可企及的！

我闲逛在凤凰山中，坐下来，静静地听着林涛、流水，也贪婪地听着各种鸟儿的鸣叫，闭着眼睛享受着、聆听着，任随山风温柔地抚摸……

我在山中逛着、小跑着，俨然一个脱离尘世的、无拘无束的人。我很有兴致地探访了凤吻岩，亲临田氏衣冠冢，聆听回音壁的天籁之音，攀上望天境，绝走龙门岩。除此之外，我还去逛了凤凰山的其他景点。我的心，始终被田家沟的风土人情吸引着、激动着、震撼着。

这次亲临凤凰山，我才感受到了田家沟绝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最美乡村”，而是自远古以来，就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人民勤劳勇敢的地方。而她，是在新的时代里，在改革开放的惠风荷韵中，正在与时代相结合，勇敢地走出一条“幸福路”的、代表着黔北农村“标杆”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在兴隆，乃至湄潭，还有很多，她只不过是她们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我们在凤凰山中逗留久了，抬头一看天，夜色已经蔓延下来。心想，公交车已经没有了，不如就在田家沟住下来吧，还可看一看夜色下田家沟的荷塘美景。

我和妻子就在谭世才家住了下来，标准的单间，才八十元一晚。我们在他家吃了一顿田家沟的风味小吃，價格不贵，五十多元，味道可口，我和妻子吃了个饱。

吃饱喝足后，我们两人又到田家沟的凤仪天梯上走了一遭。往凤仪亭的天梯上走上去，不远处就有一栋一楼一底的木房，淡黄色的柏木，在阳光下散发出奶黄色的辉光，古色古香的，很是迷人。再顺凤仪亭的天梯往上爬，虽然是木板式的栈道一直通到山顶，但那漫长的梯道，还是够人流汗的。特别是爬在天梯的半山腰，往下一看，田家沟隐藏在绿树浓荫中，那小青瓦、白粉墙的民居，很有特点。

大汗淋漓地爬上凤仪亭的顶鼎。一看，这里的木楼有五六栋，都是一楼一底，或一楼两底。仍然是柏木建筑，同样在夕阳下发出黄晕的光。其中有一两栋是祭祀堂，那是用来祭奠先祖、启人行善的。我想，这田家沟的人确实不简单，“十谢亭”，幸福不忘共产党;祭祀堂，生命不忘祖先。

站在高山顶上，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杜甫情怀，也有一种俯瞰天地万物的胸襟。在这山顶上，我忽而想到了孔子所说的：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

我往四边看这山的山形，它应该是凤凰山的一个支脉，恰似一只翅膀，庇护引领着田家沟腾飞。看来，风水知识已经深入到我们这个民族的骨髓里了。其实，那不是迷信，那是讲究一种建筑结构，同周围山水的和谐相处罢了。

在山顶欣赏够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往下走。这时，暮色已经笼罩了原野，鸟儿们的叫声也大为减少了，四周是如此的寂静。我们从天梯上走下来以后，天完全黑了。只有四面民居里的灯光与周围的绿树、荷花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朦胧柔美。

我们又来到“十谢亭”，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随初夏的惠风送来阵阵荷香，偶尔也有一两声虫鸣。

这时，“十谢亭”亭顶的灯光亮起来了，我的心里也朗然起来了。今天，刚好是十六，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等一会儿，我们就在田家沟看月亮吧，在这“黔北第一村”看月亮，也是一件美事。

我和妻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老夫老妻的，话早就讲够了，语言反而是多余的。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看着游廊边被灯光照耀着的荷叶、荷花，扑朔迷离，清纯淡雅。蛙声不时地响起，那声音全部都揉进这硕大无边的荷塘里去了。

这时，我一抬头，就看见月亮从凤凰山上露出了一点点，亮澄澄的。我喊妻子快看，她随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月亮在缓缓地上升，周围有点云彩，烘云托月，气象万千。

月亮开始上升得很慢，渐渐地就快了。她似乎对自己的动作不满，紧接着，倏地一下子，月亮就完全露出了她秀丽的嫩脸。这时，青山绿水、绿树荷花，这天地中的一切万物，都被她青睐着。月亮的光辉，照耀着无边的荷塘，洒在荷叶、荷花上，使她们浸上了一层透明的质感。这既朦胧又清亮的景致，让人产生了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这时，圆月继续上升着，仿佛要冲破云彩，跳出天空，亲临田家沟一样，不一会儿，就贴吻在那石拱桥上了。那景致、那神韵、那笑脸，太迷人了。

月亮披着一身银辉，亮闪闪地紧贴着石拱桥，桥下，是宽阔、朦胧的荷塘、荷叶、荷花。我想，那荷塘里的鱼儿们，这时一定也被这美景吸引住，正在水里边欢快地游动呢！我看着这景色，心想，恐怕是百年不遇吧。

一般来说，我们民族喜欢用荷叶、荷花、月亮还有鱼儿，组合成一个多彩、喜庆的图景，来表现爱情、幸福、和睦、兴旺、繁荣，特别赋予了它象征性的意义。就此看来，田家沟算是得天独厚了！

（责任编辑 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