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消防员

张宇

“像我带大的孩子，又像我的好兄弟，好战友。” 说起自己带过的一只只搜救犬，42岁的王立江，充满真情。

王立江是一名消防员，他职业生涯的前9年，与水枪相伴，逆行火场。搜救犬队成立后，他成为第一批训导员，15年间，和搜救犬形影不离。

灭火尖兵的新挑战

朝阳区消防救援支队搜救犬站成立于2006年12月，是北京目前唯一的一支搜救犬队伍。王立江现任搜救犬站站长助理，在搜救犬站成立之前，王立江一直在垡头消防中队。1997年12月入伍，如今再说起20多年前进火场的救援经历，王立江的回忆里少了紧张与惨烈，更多的是一些温暖有趣的细节。

“2001年，一家汽修店着火，里面有各种汽油和轮胎，火烧得大。”王立江说，店主人是一位大姐，跪求我们，说里面有她一辈子的积蓄。“我于心不忍，带着战斗班组冲进屋里，在战友水枪的掩护下，把大姐装钱的盒子抢了出来，十几万元。”

大姐的一句话把王立江逗乐了，她哭着说“谢谢消防员叔叔”！摘下头盔，20岁出头的王立江面露尴尬，心里却是满满的成就感。

在垡头消防中队的9年时间，王立江参与灭火救援1000多起，是一名富有战斗经验的尖兵，但在得知搜救犬队要成立的消息后，王立江心动了。

“当时只有沈阳有搜救犬队，这个领域是北京消防的一个空白，大有可为，我想成为既能扛水枪进火场，又能训导搜救犬的消防员。”让王立江报名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喜欢狗，“能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又符合自己的兴趣爱好。”

但是，训导员怎么干，王立江和其他被层层选拔上来的消防员都不清楚。2006年3月，北京消防16名消防员集体奔赴沈阳警犬技术学校学习。

在沈阳培训的8个月时间中，北京来的每名消防员都分到了他们成为训导员后的第一只搜救犬。在那里，王立江遇到了他的“箫剑”。

最难割舍是“箫剑”

“一箫一剑走天涯”，搜救犬“箫剑”的名字来自电视剧《还珠格格》。王立江说，搜救犬的名字一般都由训导员起，代表着训导员对自己搜救犬的期许。“希望‘箫剑能成为一名侠客，和我一起救民于水火。”

“箫剑”是一只能力出色的功勋犬，曾在汶川地震中搜救出两名被困者。但在最初，他并不是王立江的首选。“我当时想要一只勇猛帅气的大型犬，而‘箫剑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属于中型犬。但教练说，不能由着大家挑，要抓阄。”

缘分使然，“箫剑”成为了王立江的第一只搜救犬。

说起箫剑，王立江的眼睛里闪着光，“‘箫剑性格活泼、爱玩、聪明、工作欲望强，我把他吃透了，他也把我吃透了，彼此的喜怒哀乐都能体会到。我生气的时候，他低眉顺眼，过来蹭蹭我，逗逗我，‘箫剑身体不舒服了，我心里就紧张焦虑。”

有次早上喂饭时，“箫剑”不像往常一样兴奋地跑出来，王立江进犬舍后才发现“箫剑”的指甲掉了一个，一直在流血，他非常心疼。“那段时间我常把早饭里的鸡蛋装兜里，给‘箫剑当零食。养犬就跟养孩子一样，最怕他们生病受伤。”

“箫剑”的能力到底怎么样？在没经过救援检验之前，初为训导员的王立江心里也打鼓。

2007年3月28日，北京地铁十号线苏州桥工地发生坍塌事故。王立江带着“箫剑”第一次正式出警救援。在一处没有缝隙且土层很厚的塌方区域，“箫剑”吠叫示警，爪子一直在扒土。王立江虽然内心忐忑，但还是相信“箫剑”的反应，他将这一情况上报现场指挥员。果不其然，土层下面找到了两名遇难者遗体。

“这让我信心爆棚，从此之后，我对‘箫剑的能力十分自信。”王立江说，“人犬合一”就是一个相互磨合和相互信任的过程。

训导员要学会告别

搜救犬的平均寿命是13年，这意味着一名训导员，可能会经历多次与搜救犬的生离死别。

“当时我看他挣扎了两下，没在意，但我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可还是来不及了。”王立江现在还经常回忆起2014年“箫剑”走的那个下午，他自己在训练，“箫剑”趴在一片荫凉地，等王立江跑到“箫剑”身边时，它只剩最后一点意识，当“箫剑”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睁眼看了看王立江，之后再没了意识。

“当时眼泪就止不住了。”没有好好告别，这让王立江心中留下遗憾，“一點机会没给我，一点时间也没给我。”

“箫剑”因为心脏疾病猝死，埋在了搜救犬站营区旁的小树林，这里是离世搜救犬的墓地，有时王立江会去转一圈，走到“箫剑”的坟头，他总会念叨两句，“兄弟，你要是一直跟着我多好。”

训导员要学会告别，这是每名训导员都需具备的心理素质。但“箫剑”对于王立江的意义不仅是他带过的一只搜救犬，更多的是 “箫剑”也见证了王立江的成长。

可能是对“箫剑”的执念太深，王立江带的第二条搜救犬还是黑色的拉布拉多，名字也叫“箫剑”。

除了“箫剑”二号，王立江又训了一只马里努阿犬，起名叫“雷诺”。王立江说，和“箫剑”不同，“雷诺”更具灵活性，但脾气火暴，在训练中十分霸道，对自己先发现的目标，绝对不让其他搜救犬碰，不然就干架。“‘雷是形容脾气，‘诺是希望我俩能实现一直并肩作战的诺言。”

“急脾气这方面像我，我不喜欢太柔顺的犬。”王立江说，训导员要和搜救犬建立亲和关系，每天相处下来，训导员的脾气性格自然就会影响自己的搜救犬。

真心才能换真心

就像消防员听到警铃会紧张兴奋一样，搜救犬看到运犬车也会激动。“‘雷诺是个‘工作狂，搜救快准狠。”王立江说。

在这场搜救中，“雷诺”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在坚硬的楼板下发现了5名被困者。“看到自己的搜救犬因为发现被困者而兴奋得吠叫，是一名训导员最有成就感和满足感的时刻。”王立江说。

“雷诺”如今已经“退役”，搜救犬站负责养老，“我们制定了适合老年犬的食谱，制作好消化的流食，平时也会带他们出来玩，让他们安享晚年。”

和年轻时的“雷诺”一样，“一休”也是个工作狂。因为聪明，王立江把这只德国牧羊犬命名为“一休”。在一次平房坍塌事故中，一名被困者无法确定身在何处，王立江带着“一休”第一个进现场搜救。因为现场很多瓷砖，“一休”脚下打滑。王立江说，“当时我没觉得有事，但‘一休发现被困者后，我才发现它一瘸一拐，可能拉伤了左后腿的肌肉。我喊它离开现场，它还是坚持在原地，向我示意下面有情况。”

犬会老，人也会。虽然只有42岁，但王立江常开玩笑说，自己年纪大了，嗓门小了，步子慢了，有时候跟不上飞奔的搜救犬了。

如今，王立江把一大半精力都放在了带新人上，把自己的经验传递下去。“年纪在改变，但我的心没变。我和我的搜救犬，名字都叫消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