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文学作品民族性特征及编辑工作探索

2021-04-18 14:06秦琳
新闻研究导刊 2021年23期
关键词:民族性

摘要:在多元文化背景下,少数民族文学作品不断涌现,成为我国当代文学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少数民族文学作品吸收了各民族的文化基因,有力彰显着各民族的风土人情,具有显著的民族性特征。文章基于对民族性特征相关概念及发展状况的解读,将《当代彝族女性小说选》一书置于少数民族文学视域下,审视该作品的民族性价值,特别是针对彝语称谓、彝区汉语方言和彝族民俗文化内容等三个方面的编辑工作进行实证分析,从而进一步明确图书编辑必须重视少数民族文学作品民族性特征,结合自身的编辑能力和专业素质,赋予作品旺盛的生命力和活力。

关键词:少数民族文学作品;民族性;编辑

中图分类号:I207.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23-0206-03

文化是民族生命力、凝聚力、创造力的重要源泉,是一个民族的重要特征。丰富多彩的少数民族文化是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少数民族集体智慧的结晶。正因如此,继承和弘扬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也就成为包括少数民族作家在内的少数民族同胞共同肩负的历史使命和奋斗目标。在文化日趋同质化的21世纪,这一使命就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为迫切,也更为艰巨。具体来说,少数民族作家的历史使命就体现在其作品必须有深刻的文化内涵,让更多的人通过其作品把握、感知本民族的形象,延续本民族的文化传统,继而传承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因此,面对少数民族文学作品,编辑需要坚持中华文化多元一体的民族文学发展方针,紧紧把握作品中的文化内涵,尊重少数民族作家的民族身份和文化立场,重视民族文化因素给文学作品注入的教育价值、娱乐价值和审美意识,保持少数民族作家个性化的书写语言,以充分展现其作品背后所蕴含的深刻的民族性。

一、少数民族文学作品的民族性特征

(一)少数民族文学的界定

国内学者基本赞同少数民族作家所创作的文学作品就是少数民族文学,包括其创作的本民族文字作品和汉语作品。“少数民族文学即中国汉族以外的55个民族的作家创作的文学作品,这样的文学作品习惯上被称为少数民族文学。”[1]

这个定义的一个重要内涵,即少数民族文学的创作主体必须是少数民族作家,这也就將汉族作家创作的作品排除在外了。在当代,读者大众熟知的少数民族作家,如阿来(藏族)、老舍(满族)、沈从文(苗族)、吉狄马加(彝族)、霍达(回族)、乌·白辛(赫哲族)等,他们所创作的许多经典著作都是少数民族文学领域的优秀代表作。另一个重要内涵,是少数民族作家创作文学作品的文字并不限于本民族文字。本民族文字作品属于少数民族文学,这无可非议,那涉及少数民族作家创作语言的界定,用汉语创作的作品是否属于少数民族文学呢?这其中主要有两点需要说明。一是这类作品创作者的民族身份属于少数民族,与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让这类作家创作的作品即使是汉语作品,也有别于其他汉语作品的文化内涵,“以汉语符号体系和汉语的文化体系与本民族的民族审美意识、心理思维方式及现代艺术精神进行熔炼,从而获得新的表意体系”[2],带有显而易见的民族性特征。二是我国许多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系统,包括蒙古族、藏族、彝族、苗族、维吾尔族等,这些民族的作家可以选择本民族文字进行文学创作,当然也可以选择汉语或其他少数民族文字进行创作。此外,还有部分少数民族虽有本民族语言而没有文字系统,这些民族的作家若想进行文学创作,就只能采用其他民族文字。而在选择创作文字时,汉语因为是我国的官方语言,使用人数多、范围广,成为这类少数民族作家的首选。对这些民族来说,本民族作家创作的汉语作品就是该民族文学的代表作。因此,少数民族文学的两种形式,即母语作品和汉语作品,没有孰优孰劣之分,甚至已经成为少数民族当代文学创作的客观现实。

(二)少数民族文学作品的民族性特征

那少数民族文学的民族性究竟是什么呢?“文学的民族性是民族精神特定的形象性、艺术性的具体体现”[3],即少数民族作家作品中所蕴含的独特的生活情感、价值观念、审美取向,所呈现出的异样的文学景观。

事实上,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由于受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各少数民族具有其自身丰富独特的古老文化传统。“民族文化传统向来是作为先天条件以既成的形式加于特定的时代和特定时代的人民身上的,人们既然不能选择自己的民族血缘关系,便不能摆脱民族文化环境和文化传统的制约,也就必然形成特定的心理素质和民族意识。”[4]这些都深深扎根在少数民族作家的内心深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的思考模式、行为方式,形成了他们独特的生活情感、价值观念、审美取向。少数民族作家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往往从与汉族作家有差异甚至完全不同的审美视角切入,描绘本民族独特的社会环境、宗教信仰、文化习俗、意识形态,其作品不可避免地烙上民族身份的印记,展现本民族同胞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生活状态及精神风貌,展现他们过去和现在认识自然以及社会的方式,表达他们的需求和期盼,并最终成为表达一个部族、一个社会群落乃至一个民族的向往、需求和愿望,揭示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价值规范的文化符号。例如,藏族作家阿来创作了许多作品,包括《尘埃落定》《空山》《瞻对》等,这些作品从头到尾都贯穿着“民族性”这一主题,折射出作者对藏族文化及其发展的深入阐释和思考。书中的每个人物都仿佛戴着一片神秘且纯净的雪域文化面纱,字里行间充满了作者丰沛的诗意想象。

(三)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状况:民族性特征日趋弱化

《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的总论中指出:“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各民族文学有各自发生、繁衍、发展的历史,也有各自的价值和成就,它们之间相互渗透和交融。”[5]可是,随着当前全球化浪潮的席卷,文化日趋同质化,少数民族文化样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以汉文化为代表的主流文化的冲击,少数民族文学作品正面临其民族性特色逐步淡化的困境。之所以出现这一局面,部分学者认为,一是因为少数民族传统文学一直缺乏与外界交流的能力和机会,部分少数民族作家为了获得更多读者,让自己的作品能在更广的范围内传播,就刻意模仿汉族作者的创作风格和书写语言;二是当前大多数民族地区都呈现出少数民族和汉族杂居的客观现实,汉族文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当地少数民族群众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导致他们潜意识中本民族意识慢慢淡化,反映到其作品中就是本民族特色越来越不明显。

值得称道的是,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作家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中有一些人在文学创作过程中坚持“母语文学”创作,如彝族诗人阿库乌雾,另一些人则用汉语创作,保持文化混血身份,但有意识通过自己的作品传承本民族文化,表现自己的民族身份,如藏族作家阿来。特别是21世纪以来,饱含民族文化特质的各少数民族文学作品层出不穷,并越来越受到本民族读者和其他民族读者的青睐,在我国当代文化领域中绽放出独特深邃的艺术魅力,取得了划时代的进步。

二、编辑实例分析:以《当代彝族女性小说选》为例

《当代彝族女性小说选》是四川民族出版社汉文出版中心精心组织编辑出版的“当代彝族女性文学作品集”之一,于2018年10月正式出版。该套作品包括诗歌选、散文选、小说选三部。可以说,选集的出版集中展示了彝族女性作家群体文学创作成果,也见证了六十多年来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欣欣向荣的发展,在彝族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该套作品出版后,受到了许多的关注,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中国民族报、四川日报数字版——川报观察、封面新闻等许多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平台纷纷报道,在彝族作家群中产生了较大反响,受到许多赞誉。20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彝族文学欣欣向荣的发展,一大批关注女性命运的彝族女性作家纷纷涌现了出来。她们才华横溢,个性鲜明,独具风采,她们有人善于抒情,有人精于叙事,有人巧于议论,还有人兼具多样才情。她们以女性细腻而独特的视角关注着故乡彝区的社会生活和时代变迁,关注着彝族同胞的生活样态和个人命运,并采用极具个性化的叙述语言,将这些浓缩在自己的笔下,形成了一篇篇具有真情实感、耐人寻味的短篇小说作品,反映了彝族传统社会的现代化变迁,彝族人民的生活变化、价值观改变,体现了彝族女性作家对历史悠久的彝族传统文化、彝族同胞的精神世界、彝族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深刻探索。正是基于这一背景,《当代彝族女性小说选》选择了20多位较有影响力的彝族女性作家,将她们各自创作的30多篇汉语小说代表作结集出版。

笔者作为《当代彝族女性小说选》的责任编辑,现以该书的编辑工作为例,以期管中窥豹,谈谈对少数民族文学作品编辑工作的一点感悟。

(一)对汉语音译的彝语称谓的处理

作者通过汉语音译的方式加入许多彝语称谓,许多讲述语言具有浓厚的“彝味”,例如,阿普(汉译为“爷爷”)、阿匹(汉译为“奶奶”)、俄尼阿博(汉译为“叔叔婶婶”)、阿米惹(汉译为“姑娘”)、苏尼(汉译为“巫师”)等。

这些有文化特异性的称谓有利于其他民族读者熟悉彝族的语言习惯,也反映了深层次的彝族社会文化背景。遇到此類称谓,不能搞“一刀切”,将其通通改为规范的汉语称谓,而应该保留彝语称谓原词,但为便于读者理解,同时不破坏阅读的连续性,在首次出现处以括注的方式进行解释。书中若出现彝语称谓音译不统一的情况,则根据作者意见和出版经验做统一处理,如“德古”“德诂”统一为“德古”,“苏尼”“苏易”统一为“苏尼”。

(二)对凉山彝区汉语方言的处理

书中所描述的故事大多发生在四川凉山。自两汉以来,彝族人民和汉族人民在凉山错杂而居,友好相处,两族文化相互影响,这其中就包含了语言的相互渗透。书中的彝族人物对话夹杂有大量汉语方言,使全书的语言更加丰富多彩,贴近生活。如“水淌房子”(形容房子被火烧),形象地表达了人们“淌水”灭火的朴素愿望;“打平伙”(指大家凑钱合伙吃喝),“平伙”也具体说明了饭钱是平摊的;“下烂药”(说坏话,使坏主意),以“烂药”来形容坏话。这些汉语方言表意丰富,给小说增添了不少趣味性,生动地体现了四川凉山地区彝汉文化融合的历史渊源和区域特色,是换用普通话词汇无法展现的。其简洁、生动、形象的特点,与彝族人直率、好客、幽默的性格也极其吻合。对于这些词汇,建议保留,同时联系作者用页末注的方式,对较为晦涩难懂的部分方言词语进行详细注解,帮助其他地区的读者通过方言了解彝族人的日常生活。

(三)对彝族民俗文化内容的甄别处理

作者塑造了一个个生活在偏远村寨的彝族人,他们的生活大多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充满了苦难或惨烈的抗争,抗争中又饱含着对故土的深情,故事情节也因此波澜起伏、跌宕有致。例如,在《山村轶事》中,邱莫阿居和同父异母的阿拉姆且为争夺村长之位,使出各种阴招,最后两败俱伤,一个丢了工作和老婆,另一个的儿子误食毒药,损了健康。《爱上“毒人族”》中,“我”的姑奶奶嫁了个“毒人族”,被迫与家人断绝关系;叔叔爱上“毒人族”姑娘,最后丢了性命;“我”和王晓明不惧“毒人族”的陈腐观念,相信科学,最终收获了爱情。在这些故事中,彝族传统道德观念中的美与丑、真与假、善与恶、对与错的标准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民俗文化的传播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图书出版也要注意这一点。《当代彝族女性小说选》一书中有个别段落描写彝族陈规陋习,如彝族婚俗陋习——虚高的女子“身价钱”(婚礼聘金)。这一陋习是彝族奴隶社会买卖婚姻的标志。随着彝族地区移风易俗和婚俗改革,许多彝族人崇尚婚姻自由,自觉抵制以“身价钱”为代表的买卖婚姻。这一描写有宣扬彝族婚俗陋习嫌疑,容易让其他民族的读者对彝族地区现代文明产生误解,带来不利影响。编辑与作者协商,在尽量不影响故事情节发展前提下,对这段文字进行了删除。

三、结语

文学巨匠鲁迅曾说过:“现在的文学也一样,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俄国文学理论的奠基人与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也曾谈道:“无论诗人从哪一个世界提取他的创作内容,无论他的主人公们属于哪一个国家,诗人永远是自己民族精神的代表,以自己民族的眼睛观察事物并按下她的印记。越是天才的诗人,他的作品越普遍,而越是普遍的作品越是民族的、独创的。”可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必须坚守“多元一体”的发展道路,彼此共生、根脉相连、蓬勃发展,这是国内外作家和学者的共识,其影响不仅在于我国文学领域,更在于世界文学领域,少数民族作家文学创作是对其民族历史的忠实继承与积极抒写,是其民族特质的执着坚守与独特表达。少数民族文学作品体现了中国当代文学多元化格局,是对外传播少数民族文化的重要工具。

图书编辑只有充分理解这些内容,才能在编辑工作中始终坚持不破坏作品的文化内涵,每一处改动都慎之又慎,把握一个度,让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通过斑斓的叙事语言,展现少数民族的精神图景,讲述他们的真实生活,在中国文学发展进程中保有旺盛的生命力。

参考文献:

[1] 杨春风.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的民族性辨析[J].社会科学战线,2008(11):170-172.

[2] 徐其超.文学史观与少数民族文学主体地位的缺失和构建[J].民族文学研究,2009(2):65-70.

[3] 尚正宏.从民族性看新时期以来少数民族文学的实绩[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1):140-142.

[4] 向云驹.创作主体的个性与文学的民族性和世界性:当代民族文学发展理论思考之一[J].民族文学研究,1987(6):52-56,51.

[5] 中国文学编辑委员会.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1.

作者简介 秦琳,硕士,副编审,研究方向:民族类图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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