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丽 袁林林
(郑州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近年来,随着美国对华战略开始转向全面战略竞争,中美博弈正在各层次、各领域全面展开。特别是代表着科技前沿领域的网络空间突出地体现了中美战略博弈的色彩,正在成为中美博弈的新高地。2021年5月,美国参议院商务委员会通过了名为《无尽前沿法案》的议案,以资助美国对基础和领先技术的研究工作。该法案意在强化联邦政府在发展前沿技术和关键产业中的领导作用,推动政府对科技前沿与高新技术发展的重视和支持,以确保美国能够在未来的全球科技竞争中长期保持领先优势。该议案6次提及“中国”,在前沿领域对中国展开战略竞争的意图明显,无怪乎不少评论就指出该法案标志着中美两国间科技冷战已然拉开。网络空间是人类活动的新边疆,是中美战略博弈的前沿。当今,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相互交织,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1],这进一步加剧了网络空间中美战略博弈的频度和强度。在这样的背景下,深入研判当前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的态势,揭示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对冲的动因,预测未来中美战略博弈的走向,不仅能够帮助我们充分认识美国对中国科技发展战略打压的实质,而且有利于我们未雨绸缪,提前制定美国对华网络空间战略的应对方案。
当前,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的一个总态势是美国加强了对中国的遏制与打压,以阻止任何可能的来自中国的挑战,极力捍卫其网络空间的霸权地位。这一态势的形成本质上是“中美现实结构性矛盾在网络空间的映射”[2],是在中美科技发展不平衡力量作用下中国在网络空间领域的快速赶超,对美国在网络空间的既有霸权形成了冲击,引起了美国的预防性打压。在网络空间领域,作为当今世界唯一的网络霸权国,美国始终将维护网络霸权作为其核心目标,不遗余力地对中国进行打压和封锁,以对抗代替合作,以封锁代替交流。在这样的背景下,中美两国在网络空间进行着激烈的战略博弈,最突出地体现在三个领域,分别是国防领域、5G领域和AI领域。
近年来,通过不断渲染中国的网络安全威胁,美国的网络空间战略走向愈发激进,不仅实现了网络安全战略思想由防御型向进攻型的转变,而且正在逐渐强化网络军事力量建设。通过不断扩充网络战部队、加强网络军事演习等方式,美国建立了完备的网络军事组织体系,快速走向实战化、军事化。美国的网络军事化战略与举措加剧了中美网络安全对立的局势,将中美之间的对抗从现实拓展到了网络空间。
近年来中国开始日益重视网络空间能力建设,通过强化顶层设计,先后推出了《国家网络空间安全战略》《网络空间国际合作战略》,成立了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后改为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不断加强与互联网相关领域的技术研发和投资,推动互联网技术的更新和应用,中国正从网络大国向网络强国转型。在这一过程中,美国越来越将中国视为安全威胁的来源,《2018年国防部网络战略》明确提出:“美国在网络空间面临来自中国、俄罗斯等国的战略竞争,需通过提高网络空间作战能力、前摄性制止有关恶意网络活动、加强跨部门及跨国合作等加以应对。”[3]同年,美军网络司令部发布的报告也指出:“俄罗斯、中国、伊朗和朝鲜发展军事能力,削弱美国军事竞争优势,危及美国国家安全。”[4]基于认知的变化,通过不断渲染来自中国的安全威胁,美国推动了网络空间的过分安全化,借此推动其网络空间军事化步伐。
首先,美国加强了网络空间战略和政策的军事化。早在2011年,美国就提出:“必要时可像应对其他任何威胁那样应对网络空间的敌对行动,并保留诉诸武力的权利。”[5]事实上这就是美国网络空间军事行动的宣言。如果说这一时期,美国的网络空间战略还有着明显的防御色彩的话,那么2018年以后美国的网络空间战略已经越来越具有进攻性色彩。2018年,美军网络司令部提出要“寻求实现并维持网络空间领域的优势,以影响对手的行为,为联合部队提供战略和作战优势,捍卫和推动美国国家利益”。“增强作战的机动性,迫使对手将资源转移到防御,削弱对手的信心,实现2018年《国防战略》的目标”[4]。2020年3月,根据“2019年国防授权法案”授权成立的美国“网络空间日光浴委员会”(CSC)发布报告,提出了“分层网络威慑”的新战略。该战略指出:“网络对手正采用一种不易遭致美国直接报复的攻击方式,即‘低于武装攻击阈值的网络攻击’。”[6]认为美国过去在网络空间的投入并未有效减少网络攻击的发生,因此需要将网络空间视为战略竞争的重要领域,改变美国政府过去倾向于克制的政策,采取主动行动“先发制人”。文件特别提到“俄罗斯的信息操纵干预选举”“中国的知识产权窃取”“朝鲜、伊朗入侵美国关键基础设施”是美国当前在网络空间面临的最为迫切的威胁。为此,美国需要一种“分层网络威慑”的战略。第一层是行为塑造层,要求美国应该联合盟友和伙伴制定共同的网络规则,从根本上界定什么是合适的行为与不可接受的行为。第二层是拒止获益层,主要是通过减少漏洞以使得针对美国的网络攻击变得无利可图,迫使对手自动放弃攻击,这构成了分层网络威慑的核心。第三层是施加成本层,要求在国防部“向前防御”基础上,综合利用包括军事手段在内的所有政策工具以慑止潜在的网络敌对行动,从源头上阻止或降低潜在的网络攻击[7]。分层网络威慑战略集中体现了美国网络作战理念和战略思维的进攻转向,加速了网络空间的军事化发展。该战略具有鲜明的指向,中国被明确为美国实施分层网络威慑的主要对象之一。
其次,美国正加速网络空间组织体系的军事化。在战略与政策军事化转型的驱动之下,美国网络空间组织体系也在朝着军事化的方向发展。2010年,美国成立网络司令部,隶属于战略司令部。2017年,特朗普总统宣布将网络司令部独立出来,将其升级为与战略司令部同级,使得网络部队成为美国武装力量旗下的一个独立军种。近年来,美国网络司令部快速完善机构和编制人员配备及武器系统,形成了强大的作战能力。2019年12月,美国参议院武装力量委员会通过法案,特别为美国网络作战能力的发展提供运行和维护资金。经过长期的发展,目前美国网络司令部下属的133支网络任务部队全部扩编完成,网络作战力量日益充沛,作战体系日益完善,基本上已经形成了独立的网络战作战能力[8]。在网络战的应用方面,美国军队和情报机构正积极开发各种先进的网络武器,已经打造了堪比核武的全球最大网络武器库[9],大大推进了美国的网络作战能力。“早在2013年,美国网络武器就已超过2000种。”[10]美国不断加速网络空间组织体系的军事化针对中国的意图也很明显,并以此为借口不断推进网络空间军事化。“网络军事化和武器化的加速发展加强了地缘政治冲突风险”[11]。
在移动通信领域,中国是一个后来者,只是当人类进入4G时代以后,中国与西方完全站在了同一起跑线。到了5G时代,得益于中国近年来在科技创新领域的长期投资、技术积累及规模化的市场效应,以华为为代表的中国企业开始处于引领地位,将美国同行抛在了身后。中国在5G领域的领先,让长期以来占据网络空间霸主地位的美国感受到了威胁,美国开始在世界范围内展开对中国高科技公司的围猎,通过盟友网络和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合纵连横打压中国网络科技公司。美国政府全面升级了对华为的制裁,将其列入实体名单。之后一次又一次地动用制裁手段打压其他中国公司,截至2021年10月,中国主要的高科技公司基本上都已经被列入美国的实体清单名单。除了单边制裁以外,美国还联合其盟友和合作伙伴在世界范围内展开了对中国高科技企业的围剿。2019年5月,美国纠集欧盟、北约及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32个国家在捷克首都布拉格召开了5G安全大会,发布了《布拉格提案》[12],意在联合盟友及相关国家制定5G领域的统一的国际规则,试图将中国排除在外。在美国的积极怂恿和威逼利诱之下,日本、英国、加拿大、韩国、新西兰、印度、澳大利亚等国已经明确表示要禁止华为参与该国的5G网络建设。“美国遏制中国 5G 技术主要出于经济、政治、安全和历史经验四个方面的考量”[13],不过政治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即通过对中国高科技公司的围剿,打断中国科技领先的步伐,以维持美国在网络空间的霸权地位。
与美国不同,中国在5G技术发展秉持开放合作的态度。近年来,中国将数字经济与“一带一路”倡议相结合,全力打造“数字丝绸之路”。深化数字经济合作,实现互利共赢是“数字一带一路”战略的初衷。在该目标的指引下,中国与伙伴国积极分享信息技术发展带来的红利,通过共商共建共享,不断加快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特别是互联网基础设施,在建设“丝路电商”、数字交通走廊、跨境光缆信息通道、中国-东盟信息港等方面取得了积极进展。在智慧城市、5G、人工智能、电子商务、大数据、区块链、远程医疗等领域,中国一直在挖掘与周边及沿线国家更多的合作新亮点。美国“零和思维”与中国数字丝路的“互惠共赢”战略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人工智能(Al)是当前新科技革命的风口,正在对当今社会产生深远的影响。人工智能技术的不平衡发展也必然给中美战略稳定带来新的风险,引发中美人工智能领域的战略冲突。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对知识、对科技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投入。2017年7月,中国国务院颁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明确提出了中国人工智能发展的“三步走”战略,目标是到2030年使“中国人工智能理论、技术与应用总体达到世界领先水平,成为世界主要人工智能创新中心”[14]。在政府的积极推动下,近年来中国的人工智能技术得到了快速发展,在超级计算、自动驾驶、人脸识别、无人飞机、即时翻译等领域都取得了一定的领先优势。根据《中国人工智能发展报告2020》发布的数据显示:“过去十年中国人工智能专利申请量位居世界第一,占全球总量的74.7%,是排名第二的美国专利申请量的8.2倍”[15];人工智能研究论文发表和引用世界第一;人工智能风险投资世界第一;人工智能公司数量世界第二;人工智能人才世界第二。与美国不同,中国的人工智能发展战略是以内向型为驱动的,即主要着眼于实现国内目标:智慧经济、智慧社会和强大国防。中国积极利用人工智能的发展战略服务于国内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美国人工智能战略的主要目标是将人工智能融入情报部门和军方行动之中,利用人工智能技术获得战略优势地位。为了实现这一既定目标,当前在人工智能领域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的中国就成了美国打击的重要目标,美国开始对中国领先的人工智能公司进行打压。2019年10月,继华为遭遇美国商务部实体名单限制后,科大讯飞、旷视科技、商汤科技等8家公司也被美国商务部列入实体名单当中。很显然,美方的主要目的就是不断阻止中国企业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快速成长势头,担忧中国企业制造的军民两用的人工智能产品会形成对美国在军事领域的领先。在对中国的人工智能领先优势进行打压的同时,美国开始不断推进自己的人工智能发展战略,并且不断的军事化。2018年,美国国防部建立联合人工智能中心,以联合美军和其他情报机构,统筹规划建设面向未来的智能化军事体系[16]。《2018国防部人工智能战略概要》开门见山就指出中国正在加快人工智能领域的投资,这对美国构成了严峻的挑战,破坏了自由的国际秩序。为此,美国需要联合盟国和伙伴加强对前沿领域的投资,利用人工智能领域的优势继续维持战略地位,维护自由与开放的地区和国际秩序。2020年底,美国通过的2021年国防授权法案,特别指出了要增加对机器学习(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的资助,以确保美军在大国竞争时代高度复杂的环境中的机动能力和行动自由。为此,还赋予了联合人工智能中心更多的采购自主权,以保证该中心能够在未来更快地获得更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
网络空间战略的核心是对网络空间利益的维护和围绕网络空间权力的争夺。进入数字化时代后,网络空间权力结构呈现分散化趋势,网络空间大国的博弈进一步加深。从本质上来讲,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的实质就是美国极力维护网络霸权与中国反对网络霸权和争取科技自主之间的冲突。
机械产品生产过程建模及可视化 目前,绝大多数教材在讲述机械产品生产过程时,都是以文字或简单框图形式给学生讲解,而对缺少实际经验的学生来讲,一些概念或名词解释空洞乏味,很难将有效信息理解和记住。通过将图1所示机械产品设计及制造过程建模及可视化过程展示给学生,让学生对设计、制造、测试、产品定型等狭义机械设计及制造过程加深理解。
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中国与既有的霸权国美国之间的权力日益接近,两者正陷入结构性的权力冲突之中。近年来,中国的科技创新和网络实力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以云计算市场为例,数据显示中国的阿里云排名全球第三、亚太第一,市场份额达到9.5%,超过谷歌的6.1%,连续四年市场占有率不断增长[17]。面对中国快速增长的网络实力,早在2017年,美国就提到中国和俄罗斯正在挑战美国的权力、影响力和利益,认为中俄两国正利用技术和信息力量加速政治、经济与军事领域的竞争,以改变地区权力平衡。2018年,美国国防部再次提出:“美国当前正置身于与中国、俄罗斯的长期战略竞争中,这一竞争的范围已扩大至网络空间。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正利用网络活动,侵蚀美国的优势,威胁美国的基础设施,削弱美国的经济繁荣。”可以看出,美国对中国的身份定位就是对美国优势地位的威胁,这一认知基本上塑造了美国对中国的网络空间政策,也成为引发中美之间网络冲突的根源。
中美在网络空间数字领域的科技竞争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国家之间的权力较量。从本质上来说,美国作为现有网络空间的主导者,长期占据网络空间的霸主地位,而中国作为新兴国家不断发展网络空间力量、建设网络强国的合理举动必然会被既有的霸权国视为权力挑战者和对手,是需要发动先发制人打击的主要遏制对象[18]。为了确保数字霸权,美国不停地以国家安全为由,通过出口管制、实体清单以及长臂管辖等多种手段遏制与打压中国[19]。
网络空间中美战略博弈离不开国家利益的驱动。中国网络空间战略的国家利益更多是为了捍卫自身的权益,而长期占据网络空间霸权地位的美国,其网络空间战略的国家利益是外向型、进攻型的,旨在通过加强进攻性网络力量建设,或设置议程,以消除任何潜在的网络霸权威胁。
对中国而言,作为一个新兴的网络大国,其网络空间国内利益的重要性要远胜于对外战略目标[20]。由于中国当前正处于社会发展转型期与改革开放的增长期,维护国家政治安全和社会稳定是总体国家安全的核心与首要关切,也是捍卫和确保国家利益的首要前提。有鉴于此,目前中国网络空间战略的首要目标也是保障国家安全和维护国家利益,通过对内提高网络空间的治理能力和对外参与全球网络空间安全治理,营造稳定和安全的互联网发展环境。对外,中国网络空间国际战略是“和平、发展与合作共赢”,中国不会寻求霸权地位,也无意利用网络干涉他国。中国长期的网络空间战略目标始终是“国家中心导向”,构建稳定的国内网络安全与发展环境是目前中国网络空间战略的重心。
与中国不同,美国长期占据网络空间霸权地位,其网络空间国家利益范围更广、目标更大。作为全球首屈一指的网络强国,美国的网络空间国家利益是对内追求“以实力求安全”,对外追求“以霸权促发展”。2017年12月,特朗普政府在推出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强调“美国优先”的基本信念,也是确保美国世界领导地位的基础。因此,美国在特朗普时期的网络安全国家利益优先于国际利益。对内,美国网络空间战略目标主要是防范外来网络攻击对国家关键基础设施的破坏和网络数据资源的窃取。对外,美国网络空间战略的主要目标依旧是通过保持自身的霸主地位以获取国际经济利益。
具体来说,美国网络空间国家利益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国土安全利益,应对关键基础设施的系统性风险。2017年,特朗普政府发布《增强联邦政府网络与关键性基础设施网络安全》行政令,重点强调保护政府网络、关键性基础设施,以及国家整体的网络安全[21]。第二,经济安全利益,维护商业知识和知识产权的数字经济安全。第三,数字发展利益,通过鼓吹所谓的网络自由,加强美国技术与标准在网络空间的渗透,以巩固网络霸主地位。在对外目标上,美国仰仗自身遍布全球的网络技术和平台载体通过“网络自由”规则,攫取全球网络空间安全利益和发展利益,这决定了中美网络空间战略的矛盾与冲突。
中美网络空间战略竞争,不仅仅是权力之争、技术之争,实际上也涉及到意识形态之争。在数字时代,网络空间已经成为中美两国意识形态斗争的一个重要战场,是美国对中国进行“政治污化”以转移国内视线的一个新兴阵地。意识形态影响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的主要特点在于:美国以网络为平台对中国发起意识形态进攻,不断将中国塑造为意识形态的对手和敌人,并妄图将中国全面西化、美化。造成这一问题的原因在于中美两国对待意识形态之争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中国对待意识形态的态度更具有内向性,没有美国那种以所谓‘普世价值’塑造外部世界的冲动”[22],美国则始终怀抱着将中国完全西化的冲动。数字时代的到来,进一步激发了美国改造世界的意识形态狂热,美国在全球网络空间开展了针对中国的意识形态攻击,不断丑化和抹黑中国形象。
当前随着中美战略竞争在各领域的全面展开,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也正在走向显性化、激烈化。可以预见,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遏制”仍将是美国对华网络空间战略的核心,美国针对中国的“地缘政治”打压与数字“一带一路”对冲将会更加激烈,借助网络舆论优势在意识形态领域持续施压中国仍然是美国对中国遏制与打压的主要手段。
当前,随着中美战略竞争的白热化,对中国实行遏制与打压战略以尽可能阻碍中国发展势头几乎已经成为美国朝野的共识。拜登政府上台以后延续对华强硬的主张。在对华网络空间战略上,拜登多次表态提出,美国的科技地位正在受到挑战,而最大的挑战来自中国,中国是美国未来的头号竞争对手。由于中美技术战、创新战已经开启,预计拜登不会快速放缓遏制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的步伐。拉帮结派、强化盟友关系以巩固“反华科技同盟”依旧会是未来美国对华网络政策的主旋律。其实从近期美国实体名单上的中国高科技企业有增无减、修订瓦森纳出口控制规则等举措,足以看出遏制仍然是拜登政府对华网络空间战略的核心目标。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对华技术封锁、规则钳制将构成美国对华网络空间战略遏制的重要手段。
在网络空间领域,美国一直秉持拉帮结派、合纵联盟的地缘政治策略,以实现掌控数字霸权的最终目标。2011年,美国推出《网络空间国际战略》就开始强调要积极合纵连横:“我们将与有关国家开展双边协作,合作处理对我国政府和人民具有重要意义的网络空间事务。我们必须首先谋求与持相近观点的国家一起,签订含义清晰的协定,并以此为出发点,扩大国际社会对网络空间行为规范的理解。”[23]近年来,随着美国在网络空间领域不对称优势的相对下降,其网络空间战略更加强调了编织对抗与遏制中国的网络同盟。未来,只要中国在网络科技领域不断加速发展,中美之间的网络实力对比不断接近,美国就不会跳出冷战思维和地缘政治逻辑,在网络空间领域对华遏制与打压符合美国的霸权利益和安全利益。
中国则坚持“巩固和扩大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将“共商、共建、共发展”的共赢理念贯穿中国数字发展国际战略的始终。中国网络空间战略强调国际合作与共赢,通过开展不针对第三方的网络多边合作伙伴建设,朋友圈不断扩大。近年来,中国不断加快建设数字“一带一路”,为提升广大发展中国家网络基础设施与网络互联互通水平做出了重要贡献。“数字‘一带一路’从愿景转变为现实,移动支付、互联网金融、远程医疗等数字服务正沿着‘一带一路’走向各个国家,促进生产资源高效配置和创新集聚,助推中国经济高质量增长,带动沿线国家跨越式发展,为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注入新的活力。”[24]随着中美两国网络空间优势地位的消长,未来一段时间内,两国围绕网络空间战略的竞争将会大于合作,美国通过纠合盟友与伙伴以地缘政治手段持续遏制中国“数字一带一路”的战略思路在短时间内不会改变,甚至会更加激烈。
在中国威胁论越来越没有市场的时候,美国又利用新冠疫情对中国开展了一场新的意识形态战,将中国塑造为国际社会的“公敌”。在这场针对中国的意识形态战中,网络扮演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基于全面监控,美国能够收集中国网民的心理侧画像,利用国家的力量精准地进行政治谣言的投送。”[25]结果,在西方引起了一场针对中国的围剿和意识形态攻击。美国近来逐渐升级对华攻击,借助网络舆论优势,在意识形态领域持续施压中国,达到多年以来未曾见过的高度。只要网络空间中美实力格局不会有太大改变,“竞争与遏制”就依旧会是美国对华战略的重心。
美国对华网络空间战略以遏制为核心,注重全领域、全方位的施压,坚持单边与多边手段相结合,对中国网络空间和平发展战略带来了重要威胁。对此,中国应该继续坚持和平发展的战略方针,积极推进网络强国建设步伐。坚持求同存异,寻找与美国在网络空间领域的利益交汇点;积极构建防御体系,加强网络防御能力建设;加强国际合作,寻求共赢秩序,同国际社会一道共同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
中美关系始终有分歧也有合作,即使在今天美国日益开始强调战略竞争的时代,双方仍然存在合作的空间,拥有利益交织的议题。拜登政府上台以后,在其发表的首次外交政策演讲中就提出,中国是美国“最严峻的竞争对手”,未来要在人权、知识产权和全球治理等方面与中国对抗,但在符合美国利益的情况下仍会选择与中国合作。网络空间的中美关系呈现出传统领域的中美关系特性,表现出分歧与共同利益同在、竞争与合作并存的局面。事实上,在网络空间领域,中美两国是有着广泛的利益交汇点的,分歧与冲突不能定义网络空间中美关系的全部。“中美两国在网络空间方面有很多共同利益,这些共同利益能更好地预防系统性的风险。”[26]例如,共同打击网络犯罪、网络恐怖主义,合作发展数字经济都符合中美双方和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中美是全球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两国在信息通信技术贸易、产业领域都已深度融入了全球供应链体系,形成相互依赖、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利益的重合与交汇是中美网络空间合作的基础。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代表,中美两国在合作应对网络安全威胁、共建网络空间国际规则及发展数字经济等方面面临着共同的机遇[27]。虽然中美双方对网络空间的其他关切点存在差异,但是这种分歧不应成为两国合作发展的持久障碍。为避免中美陷入网络安全困境,只有尽可能坚持求同存异,凝聚双方利益共识,扩大利益契合点,才能实现中美网络空间合作共赢。就可能的利益交汇点而言,未来中国应该继续推动双方在发展数字经济、制定网络空间国际规则及维护全球网络空间战略稳定等方面加强合作[28]。值得一提的是,2017年,特朗普政府上台以后,中美启动的四个高级别对话机制,其中就包括执法及网络安全对话机制,对增进双方理解、加强战略沟通起到了重要作用,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渠道。未来双方应该继续重启对话和沟通机制,增强两国互信与合作,共同维护国际网络空间的和平、安全与繁荣。
由于美国国防部网络军事化战略升级、网络威慑加剧,加之近年来中美摩擦和竞争态势不断升级,中国理应做好随时应对美国网络冲击与进攻的准备。中国是一个和平发展的大国,始终奉行防御性的国防政策,坚持防御、自卫、后发制人原则,实行积极防御的军事战略方针[29],在网络空间领域,中国也始终坚持尊重维护网络空间主权、和平利用网络空间的原则,强调中国“建设与我国国际地位相称、与网络强国相适应”的网络力量,目的是为了加强防御能力建设,抵御网络入侵、维护网络安全[30]。虽然中国对外战略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针对美国不断升级的网络空间进攻能力及对我进攻意图,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在网络空间安全理念上,要坚持积极防御、超前防御的理念,加强战略威慑,以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标。在实践方面,加快探索网络空间多军种联合作战模式,努力实现网络空间多军种联合、军民联合作战体系,建设强大的网络空间攻防能力,提高网络军事力量建设的现代化水平。在习近平总书记网络强国战略的指引下,打造一支训练有素、能打胜仗的精锐网络部队是未来应对美西方国家网络威慑的战略导向。
国际社会一道共同合作是网络空间共赢秩序建构的必然路径。在全球网络空间安全治理领域,特别是在打击跨国网络犯罪、网络恐怖主义、保护关键基础设施、维护网络空间秩序等方面,世界各国面临着共同的网络安全利益。另外,目前世界各国在全球网络空间治理进程中,已经建构了某些基本的共享规范,如统一的技术标准、安全与隐私规范等。“基于各国共同的利益、共享的规范和互惠的行动,全球互联网治理中的国际合作有实现的可能。”[31]
加强网络空间国际合作,建设覆盖网络空间的新型战略伙伴关系,不仅是中国合作制衡美国网络霸权的重要手段,也是中国网络空间能力建设与提升的必然之路。作为中国积极推动网络空间国际合作的重要努力,世界互联网大会已经成功召开7届,为“增益‘中国方案’传播力与号召力,搭建创设国际规则的平台和扩大共识”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32]。下一步,中国应该充分利用现有的世界互联网大会机制,加强与国际社会在技术、产业、标准、人才以及打击犯罪等多方面的合作,主动设置网络安全与发展议程,加强沟通、理解与对话,推动网络空间国际合作共识的达成,共同抵制网络空间霸权,协商制定具有普遍性、共识性的网络空间治理规则。在不断增强网络空间“硬实力”的基础上,通过国际合作,贡献中国智慧,形成中国在网络空间治理的“软实力”,同国际社会一道共同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33]。
网络空间战略博弈是当前中美战略竞争的一个缩影,具有长期性、战略性与复合性的特征。作为当今世界最重要的两个全球互联网大国,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牵涉到双方技术、文化、制度、治理体系等多层次的较量,因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博弈的结果既直接影响着当前双方的网络发展态势,又会对未来的国际体系和国际格局变迁产生重要影响,因而具有战略性。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不仅仅是单纯的网络博弈,更是影响到数字经济发展、政治制度绩效、文化交流、军事建设等各个层面的博弈,具有复合性的特征。中美之间的博弈或斗争,是今天和未来一段时期内两国关系的主旋律。中美两国在长期的战略互动中塑造了对立与统一的关系,两国利益既有冲突的一面,也有交叉与汇合的一面。我们要全面和充分把握中美网络空间战略博弈的具体特征,认识到双方在网络空间中始终是一致与冲突的复合体,也是合作与竞争的综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