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回扣是行业痼疾，应痛击应治本

辛省志

一名医生的自我举报将医疗回扣问题再次拉到聚光灯下。

日前，山西大同市一家三甲医院的呼吸内科医生丰华公开举报自己十多年间收取回扣至少50万元，而且表示自己医院从医生、药师到主任、院长，很多人都参与，“可谓是塌方式的，全员参与的”，要求纪委调查。大同卫健委称已成立工作组介入调查。

这家医院的医生和管理人员是否收取回扣，收取了多少回扣，还需要有关部门的调查来确认。但是医疗回扣问题作为行业顽疾，多年来一直存在。举报自己收回扣的医生也不止丰医生一位。2019年，海南万宁市和乐中心卫生院的一名医生也曾举报自己医院集体收回扣。

从医药上市公司的财务报告中也可以看出，不少医药公司销售费用畸高，尤其是生产中成药为主的药企。比如步长医药，连续多年销售费用超过80亿元，占营收的比重高达60%左右。这些高额“学术推广与咨询费用”到底用在了何处？多地法院审理的步长销售人员向医生行贿案件也许能说明一二。

高额医疗回扣推高了医疗费用，浪费了医保资金。医药企业给医生、医院管理层的这些回扣，最终都是要在产品价格里收回来的，这必然导致医药产品价格虚高。如果是病人自费医疗品，那就是病人掏腰包，如果是医保可以报销的，那医保资金也要支付一部分，也会导致医保资金的浪费。尤其是在高值医疗耗材方面，回扣所占的比例之高令人咋舌。2019年，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内科主任杨向军被自己的博士生举报，安装一个心脏支架回扣1万元。虽然这一回扣额度未经官方证实，但根据公开的判决书，杨向军的同行，苏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心血管科两任主任陈建昌、徐卫亭分别受贿高达516万多元和257万多元。

医疗回扣还会导致过度医疗。一旦掺杂了利益考量，医生在医治病人过程中就可能偏离纯医学考量。开药有回扣，医生必然就会倾向于多开药：可开可不开的，开！　一个感冒，本来回家多喝水就会好，最多用些缓解症状的西药，但有回扣就开上几百块钱的中医，只要吃不出问题；本可以用另一种更便宜疗效更好的药，但是那种药没回扣（或者回扣低），那还是用回扣高的药。根据河南商水县法院的一份判决书，商水县人民医院一名主治医师在2016-2019的四年间，共开出步长脑心通胶囊35962盒，收受回扣12.5万元。在上述杨向军案中，其博士生就举报其为了回扣给本来不需要安装支架的病人动手术。过度医疗除了浪费医疗费用，还可能给病人健康带来更大的危害。

对医生来说，收取回扣是受贿行为。如果是公立医院医生，通常会被认定为国家工作人员，收取回扣超过一定额度就会触犯受贿罪，即使是私立医院医生，收取回扣也是商业贿赂，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陈建昌、徐卫亭就因为收受回扣被法院一审认定犯受贿罪，分别被判有期徒刑七年和四年六个月。被博士生举报的杨向军一审也被判刑10年。

在医院的管理体系中，科室主任有着使用药物、器械的推荐权，他们获得的回扣往往更多。在陈建昌案件中，就有一名心脏起搏器生产厂家的销售代表用贿赂陈建昌130多万元的方式，敲开了陈担任主任的心血管科的大门。另一家医院的心血管病科主任仇某，也在与代理商达成回扣协议后，向医院管理部门推荐使用这位代理商代理的产品。

为了整治回扣这一医疗行业顽疾，有关部门近来采取了很多措施，也有不少医生被以受贿罪查处。但在一些地方，医疗回扣问题仍然存在，应该引起更高层面的重视。在山西大同这一举报事件中，举报医生早在2018年就开始向医院纪委举报，但一直没有进展，直到最近在社交媒体上刷屏后，地方卫健委才介入调查。希望上级监管部门的介入，能查清事件真相。国家对医疗回扣这一行业痼疾也应该持续推动根本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