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对进力克泉城

郭洁宇 武海涛

华东野战军第3纵队第8师涉水过河，向济南挺进

这是一座以泉闻名的城市，南靠泰山，北临黄河，兼得山水之形胜;这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津浦和胶济两条铁路在此交会，可谓战略之要冲。济南，这座齐鲁大地上的千年名城，纵观其历史文脉，不仅有儒家礼乐文化，还有兵家的征伐奇谋。解放战争进入第三年，一场大规模的城市攻坚战即将在这里上演，济南一时间成为国共双方战略棋盘上争夺的重要棋子。

1948年秋，国共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解放军越战越强，已由解放战争开始时的120万人增至280万人，解放区空前巩固和扩大，部队士气高昂，装备改善，对城市的攻坚能力有了显著提高。国民党军力量则不断被削弱，由解放战争开始时的430万人减少到360万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城市守备军，真正能用于一线作战的正规军只有170万人，而且许多部队是被歼后重建的，训练不足，士气低落，战斗力下降，内部各派系之间更是争权夺利，矛盾十分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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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济打援”大计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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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总结失败的教训，1948年8月，国民党在南京召开“军事检讨会”，除了蒋介石、何应钦和顾祝同，各主要战区的司令官以及陆海空军的主要将领悉数到会。与此同时，共产党的会议也在西柏坡召开，中共中央几乎所有的政治局委员都在此聚集。国共两党如此高规格会议的召开，不是时间上的巧合，而是决战前的先兆。

当时，全国有三座城市成为共产党的攻击目标：华东野战军粟裕部作战范围内的山东济南，东北野战军林彪部作战范围内的吉林长春以及华北军区徐向前部作战范围内的山西太原。战争双方都很清楚，全国战局发展至此，无论以上哪座城市发生战事，导致的后果绝不是一座城市的得失，而是引燃双方大决战的导火索。毛泽东思索的是，从哪座城市下手，才能导致最理想的战争走向。蒋介石也在紧张地判断，哪座城市的失守会动摇长江以北的整个防线。

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内，第二绥靖区司令官兼山东省政府主席王耀武损兵8万。在华东战场，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接连取得周张、潍县及兖州等战役胜利后，已经形成了对济南的包围之势。济南周边300公里的区域已经被共产党人控制，并率先成为国共双方在解放战争中倾力博弈的第一座大城市。

济南当时有70多万人口，是山东省省会、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部所在地，也是蒋介石赖以支撑华北战局的战略要地之一。因此，中央军委、毛泽东对于攻占济南极为重视，7月14日至9月22日，曾23次致电华东野战军主要领导人粟裕、许世友、谭震林等，就攻克济南的作战计划询问情况和发布指示。仅7月16日这一天，就给华东野战军首长连发了4封关于攻打济南的电报。毛泽东根据华东野战军领导人提出的作战方案，确定了“攻济打援”的方针，令华东野战军秋季作战以攻克济南为主要目标，并准备歼灭徐州北援的国民党军。

华东野战军代理司令员兼代理政治委员粟裕，于8月25日至29日在曲阜主持召开了济南战役作战会议。会议决定，将华东野战军参战部队分为攻城和打援两个集团。攻城集团兵力约14万人，由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谭震林、副司令员王建安统一指挥，分东、西两个兵团，负责从东西两面钳形攻击济南城。攻城西兵团，由第10纵队司令员宋时轮、政治委员刘培善指挥。攻城东兵团，由第9纵队司令员聂凤智、政治委员刘浩天指挥。打援集团兵力18万人，部署在外线，伺机歼灭徐州北援的国民党军。粟裕负责华东野战军的全军指挥。

华东野战军一开始向中央军委推荐的济南战役攻城总指挥并不是许世友，当时许世友正在养伤。毛泽东考虑事关重大，亲自点将，让许世友带伤出战。毛泽东的信任让许世友欣喜万分。他不顾腿伤，从胶东日夜兼程赶到山东兵团司令部的驻地泰安，然后又不顾疲劳，花了一天两夜拟订了一份作战计划发给毛泽东。毛泽东收到电报后非常高兴，立刻拿给朱德看，说：“许大将军终于出山了！”

接受任务的许世友认为，济南攻坚必须像杀牛一样杀其要害，对济南守军要采取“牛刀子战术”，即集中兵力和火力，东西并举，数把尖刀冲开血路，向守军的心脏剜下去。许世友给攻城各部队提出的要求是：要不停顿地攻击，攻击攻击再攻击！

蒋介石一直把济南看作仅次于平、津、徐的战略要地。早在1947年2月莱芜战役结束后，为确保济南稳固，他就曾到济南布置防务，并告诫王耀武：“济南在军事、政治、地理上都很重要，如发生问题，你要负责。”1948年7月，在华东野战军胜利结束豫东战役和津浦路中段战役后，大半个山东省已控制在解放军手中，省会济南也已处于解放军的包围之中。蒋介石为了屏障徐州，隔断华东、华北两解放区的联系，使青岛不陷于孤立，决心确保济南。为此，蒋介石安排了有着“黄埔第一将”之称的王耀武驻守济南城。

王耀武是黄埔三期出身。当时在黄埔军校有这样一个说法，叫“三李不如一王”。“三李”指的李仙洲、李玉堂和李延年，三人都是黄埔一期毕业，而且都是中将。而这“一王”，指的就是王耀武。王耀武打仗很有一套，在抗战时期可谓战功赫赫，为人口碑也很不错。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近女色，严于律己。这在國民党高级将领中是很少见的。王耀武于5月15日飞到南京面见蒋介石，蒋介石破例出门迎接。之所以说破例，因为之前蒋介石未曾出门迎候过任何一个文官武将。这一方面说明他比较看重王耀武这员大将，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对济南的重视程度。

在这次见面中，王耀武建议放弃济南，结果遭到蒋介石的严厉斥责，蒋介石说他“不从大处着眼”。蒋介石强调要“确保济南，不能放弃”，并给王耀武打气，说国军在拥有空军优势的条件下，济南并不孤立，没有后方也可以作战。他对王耀武承诺：“济南如果被围攻，我当亲自督促主力部队迅速增援。”最后，蒋介石还对王耀武说：“打仗主要是打士气，鼓励士气，首先自己不要气馁。你们如不发奋努力、坚定意志，将死无葬身之地。”带着蒋介石的殷切期望，王耀武回到济南后，开始着手精心打造济南的防御体系。

济南的防御体系由外围防御地带与基本防御地带构成。外围防御地带主阵地纵深达10余公里。基本防御地带由三线阵地组成：商埠为第一线阵地，外城为第二线阵地，内城为核心阵地。其兵力部署以黄河北岸泺口镇至城南马鞍山一线为分界线，分为东、西两个守备区，东守备区由整编第73师师长曹振铎负责指挥;西守备区由96军军长兼整编第84师师长吴化文负责指挥;另以第19、第57旅和准备由徐州空运济南的整编第74师为预备队。总兵力达11万人。

王耀武知道，由于整个城防防御正面太大，兵力不足导致机动兵力很少，而守备区域内处处都要设防。拿第二绥靖区参谋长罗幸理的话来讲，济南防御系统犹如“大人穿小孩的衣服”。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加强每个据点的防御工事。王耀武督查施工进度，为了检验坚固性，命令炮兵对准城内的砚池山和茂岭山进行破坏性攻击，结果令他十分满意。王耀武倚仗济南城固兵多，自诩外围能守半个月，市区至少能守1个月。他对曹振铎说：“这样坚固的工事，共军想攻下一个据点，都是极不容易的事。我们如果再守不住，真是太无用了。”曹振铎口气更大：“我在抗战时也没做过这样坚固的工事，我们把工事做好了，就怕共军不敢来！”王耀武与蒋介石、刘峙达成默契，如果济南受到攻击，刘峙就指挥徐州附近3个机动兵团北上增援。当时国民党的新闻界甚至号称济南“有重兵把守，有天才指挥，是不可攻克的要塞”。

王耀武为固守济南，于9月14日再飞南京，请求蒋介石无论如何必须增加济南守城部队。蒋介石允诺迅速将整编第74师由徐州空运济南，还说：“解放军的战法是猛沖猛打，只要守备部队头几天稳得住，他们的攻势就会受挫。在解放军打得精疲力竭时，我派强大部队增援济南，你守城部队两师出击，南北夹攻，定获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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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夹击夺取两山与商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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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武从南京回来后，判断解放军攻城部队将从西线主攻，因为济南西线是平原，而且有飞机场。但是，解放军却从东、西两线同时发起进攻。这应该是济南战役中带给王耀武的第一个意外打击，因为这样就使他的守城兵力变得捉襟见肘。

1948年9月16日午夜，华东野战军攻城集团进攻济南的战斗正式打响。按照作战预案，宋时轮指挥的西集团为主攻，主攻方向是济南机场，力求尽快切断济南之敌与徐州的联系。西集团的猛烈攻势让原先信心十足的守军措手不及，连忙向坐镇济南的王耀武求援。王耀武急令预备队第19旅向飞机场以西的古城增援，令第57旅由张夏、崮山等地撤入市区，企图坚守机场。

王耀武顾西顾不了东。当他调预备队向西增援时，解放军东集团也发起了猛烈进攻。聂凤智指挥的东集团虽然担负的是助攻任务，但他在下达命令时，大笔一挥，改助攻为主攻。这一改，真是体现了一种大将之风。一方面，有利于鼓舞士气;另一方面，并没有违背上级战役意图，东面攻得越紧，对西线部队就越有利。

济南东郊5公里处的茂岭山、砚池山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像两扇大门扼守着济南东部，位置十分重要，是国民党军守备的重点。茂岭山高300多米，山顶修筑了坚固的半永久性工事，山腰依托地形另有三个侧防地堡，互相依托，交叉掩护，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整编第73师有一个加强连把守，粮弹储备充足，被认为可以坚持一个月。16日深夜12点，第9纵队25师74团向这里发起冲锋，仅用两个小时，就完全占领了被国民党军寄予厚望的茂岭山阵地。砚池山虽然不如茂岭山陡峭，但地形同样险要，只有一条小路可通山顶，山下有两个据点相互呼应。担负攻击任务的75团势如破竹，只用了59分钟就占领了砚池山。战斗在17日8点结束。

王耀武把这两座山看作济南东部的屏障，只要这里不失手，济南东部就固若金汤。他万万没有想到，共产党的部队仅仅用了一夜，就攻下了这两座山头，突破了他精心构筑的屏障。一时间，这名久经沙场的黄埔高才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意识到自己的对手非同凡响。在解放军东集团的猛烈进攻之下，此时他又判断解放军主攻方向在东面，开始调整兵力部署。

王耀武急将预备队东调，并以整编第73师第15旅及刚空运到济南的整编第74师7个连，自七里河方向向茂岭山、砚池山进行反击，企图恢复城东屏障，夺回这两个制高点。同时，另以一部兵力增援燕子山阵地，以遏制解放军的攻势;将整编第2师第211旅由飞机场以西调入市区，加强商埠防御力量。17日，解放军攻城东集团依托有利地形，在炮兵和步兵火力顽强反击下，成功巩固了茂岭山、砚池山等既得阵地，并不断击退守军反击。

聂凤智认为，对于王耀武，在胆识上要压倒他，在谋略上要超过他，东西夹击，才能打乱他的部署。果然，由于解放军很快占领了茂岭山和砚池山，王耀武两线作战，顾此失彼，不得不过早地投入预备队，并被迫将预备队反复调动，牵制了济南整体兵力的部署。预备队在两天之内被调得东奔西跑，疲惫不堪，怨气十足，士气低下。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参谋长罗幸理被俘后供称，两山的陷落“是济南战局失利的关键”。解放军攻城总指挥许世友也认为，聂凤智的这把“牛刀子”用得好。

王耀武调动预备队，造成了西线守备的空虚。解放军西集团以飞机场为攻击重点，迅速扫清了外围的守军。随着西集团的迅速推进，防守济南西区簸箕山、段店、辛店的国民党整编第96军吴化文部的阵地，完全孤立和暴露在解放军的兵锋之下。

在王耀武的规划中，吴化文是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他出身西北军，作战勇猛，能征惯战，以善打硬仗著称，因此王耀武把防守整个济南西部的重任交给了他。他的防区中包括了飞机场和商埠等关键要点，就连吴化文的军长一职，还是王耀武保荐的，目的也是拉拢吴化文死守济南。但王耀武怎么也不会想到，关键时刻，吴化文竟然起义了。

9月19日，吴化文率3个旅2万余人战场起义，将济南飞机场及周围防区移交给解放军攻城西集团。攻城西集团乘势向商埠疾进。

吴化文早年参加西北军，中原大战后追随韩复榘投靠蒋介石，抗日战争期间投降了日军，所以在历史上他是有罪的。地下工作人员从1946年就开始做他的工作，之后吴化文在态度上几次摇摆不定，一直到1948年8月，解放军大军压境，济南已成为一座风雨飘摇的孤城，他依然在犹豫。主要还是因为历史上的问题，他担心秋后算账。等到和解放军建立电台联系后，战局日益吃紧，他彷徨无计，甚至跑到大观园去算命，中共内部工作的同志知道情况后，事先对算命先生做了工作。后来，吴化文又求他的岳母到趵突泉的吕祖庙去占卦，我们的同志又提前给他找了一个好卦，这样把他稳了下来。他是在9月19日解放军对其形成了三面包围的时候，才宣布起义的。宋时轮后来说，吴化文起义一是缩短了解放济南的时间，大大加快了战役的进程，原来计划用20天，结果只用了8天就结束了战斗;二是减少了我军两三千人的伤亡;三是保护了济南的工商业区——商埠，减少了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朱德也对吴化文战场起义给予了实事求是的评价：“吴化文的起义，我们不能过低估计，对我们打下济南起了相当作用。当然吴化文即使不起义，我们同样可以打下济南。”

吴化文

为迅速扩大战果，许世友将总预备队第13纵队投入西集團。西集团的战斗力得到极大加强，并用炮火控制了机场，致使济南守军赖以生存的空中走廊彻底中断。至20日拂晓，解放军已占领商埠以西、以南的外围阵地。同时，东集团也顺利抢占了黄河铁桥，攻占了燕子山、马家庄、泺口、新城、黄台山等要点，主力直逼城垣。至此，王耀武宣称可防守半个月的外围防御地带，仅4天就全部被解放军占领。攻城集团勇猛神速的进攻和吴化文率部战场起义，严重打乱了敌军的防御部署，动摇了王耀武固守济南的信心。

眼看插翅难飞，王耀武再次向蒋介石请求准其放弃济南，率部突围，但遭严词拒绝。蒋介石命令王耀武：“将阵地缩短，坚守待援。”王耀武随即调整部署，除以3个多旅防守商埠外，将主力撤入城内。蒋介石还严令邱清泉、黄百韬、李弥3个兵团“星夜前进，以解济南之围”。

商埠是济南城西工商业集中的地区。国民党山东省党部、第二绥靖区司令部均设在这里。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依据中央军委和华东野战军首长的指示，决定抓住有利战机，实施连续突破，不使守敌有变更部署、加修工事的喘息机会。他们命令西集团立即向商埠实施突击;东集团一面继续肃清城东外围残余据点，一面做好总攻城垣准备。

20日黄昏，西集团在炮火掩护下，由南、西、北三面同时向商埠突击，迅速多路突破守军阵地。第13纵队由南经大槐树突入商埠，一部于21日拂晓进逼外城西南角的永绥门，作攻城准备，主力在鲁中南纵队配合下于当日攻占省立医院;第10纵队由北向南攻击，21日攻占济南车站，主力继续向商埠纵深推进，一部攻占经一路，并向国民党军第二绥靖区司令部推进，另一部直插外城永镇门;第3纵队由北经大槐树南突入商埠，沿经二、经三路向东推进，于21日占领国民党山东省党部，22日午前与10纵配合，围攻第二绥靖区司令部。

国民党军第二绥靖区司令部由几座钢筋水泥高楼组成，各楼四周构筑有明碉暗堡，院内外有100多个火力点和1000多个步枪射孔，是济南守军工事坚固、火力强大的防守据点，由精锐的整编第74师第172团守备。这里爆发了整个济南战役最为惨烈的攻坚战，经过一个黑夜和半个白天的浴血奋战，在付出沉重代价后，解放军终于全歼楼内守军，进而占领了整个商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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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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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野战军攻占商埠后，王耀武认为，解放军经7昼夜连续作战，“伤亡重大”“疲惫不堪”，势必进行3～5天的休整方能继续攻城。于是，一面请求南京国防部调动大批飞机，对商埠实施狂轰滥炸，以求大量杀伤解放军，破坏解放军的攻城准备，一面重新调整部署。

王耀武的计划是以一部分兵力坚守城外千佛山、马鞍山、齐鲁大学、花园等处阵地，以4个旅坚守外城，另将3个旅的兵力集中于内城坚守。蒋介石则严令增援兵团各军师长“迅速行动”，“在济南未陷前到达”;空军则出动大批飞机继续对商埠和外城实施区域轰炸。

华东野战军突击部队向济南城东南角突击

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对此时的形势洞若观火，解放军虽然疲劳但连战连捷、士气高涨，城内守军不仅士气低落，而且战前部署已被打乱，亟待重新调整。为了不让城内敌人获得休整时间，他们决定乘守敌调整部署混乱之际，连续作战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采取东西对进，钳形攻击，马上对外城发起总攻。

济南外城城墙分设3层火力：城门楼和城墙上部设有高堡，城墙中部设有射击孔，城墙脚下筑有地堡，城外还挖了壕沟。敌人为了阻止解放军的进攻，将壕沟外几十米的民房全部拆除，使壕沟外的广阔地带完全暴露于他们的火力之下。22日18时30分，攻击外城的战斗打响。解放军配属攻城集团的特纵炮兵和各部炮兵集中炮火，抵近射击。随着一声令下，众炮猛轰，火光冲天而起。

在炮火掩护下，解放军突击部队向守军阵地发起攻击。守敌轻重火器一齐开火，还使用了毒气弹和火焰喷射器，顷刻之间，解放军阵地前沿变成一片火海。毒气夹着浓烟，升腾翻滚，令人窒息。突击部队勇猛顽强，顶着敌人的炮火，冲过硝烟弥漫的火海，杀上外城。

西集团第13纵队和鲁中南纵队一部由永绥门突破外城城墙，连续攻占振亚火柴公司、自来水厂、警察局，于23日拂晓歼灭万字会守军后又攻占麟祥门，然后沿内城墙根向东发展，与第9纵队一道迫使齐鲁大学守军投降。第10纵队一部由永镇门突击，冒着守军猛烈火力，连续5次爆破，炸塌永镇门，攻入外城;另一部则突破了普利门。第3纵队一部也在第10纵队右翼突入外城。东集团第9纵队在缴获的4辆美式15吨轻型坦克的助战下，占领了永固门。守敌纷纷逃回内城，第9纵队继续向南发展，一直插到新东门以东以南和老城东南角。渤海纵队也突破外城防御阵地，向纵深攻击前进。王耀武的外城防线被全面突破，最后的济南内城近在眼前了。

远在南京的蒋介石眼看着济南之危迫在眉睫，一面督令徐州各部迅速北援，一面派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和国民党空军副司令王叔铭飞到济南上空，为王耀武打气：“援军进展很快，几天就可以到济南，你们必须坚守待援。”解放军这边，决心一鼓作气，当天晚上就直取内城。对于王耀武来说，这又是一个意外打击。

内城是王耀武防御体系的核心阵地，也是最后一道阵地。城墙高14米，宽10～12米，明碉暗堡密布，除同外城一样设置3层射击工事外，还在墙头上相距10米修一子堡，30米修一母堡，70～100米修一炮台，形成严密的火力网。护城河宽5～30米，水深2～5米，不易泅渡。

济南内城的工事是非常完备的，城墙高耸坚固，护城河又宽又深，辅以复杂的地面防御设施，由轻重火器构成了多层次的火力网。内城守军人数众多，除原本配置的3个旅之外，还有之前战败收缩进来的部队。这是王耀武最后的依仗。他企图在此负隅顽抗，固守待援。為迅速攻占内城，23日晚6时，解放军向内城发起总攻。

西集团第13纵队第37师第109团担任西面主攻，从城西南坤顺门实施突击。该团突击队两个营被守敌炮火隔断了与团指挥所的联系，但营、连指挥员灵活机智，连续组织爆破，经4次冲击，该团第3连和第9连登上了内城城墙。东集团第9纵队第25师第73团担任东面主攻，由城东南角实施突击。在强大炮火掩护下，该团突击队连续爆破，冲开突破口，登上内城城墙。因护城河浮桥被守军炮火炸断，后续部队无法迅速跟进，已登上城墙的两个连与数倍于己的守敌展开了激战。王耀武孤注一掷，严令部队拼死抵抗，封闭缺口，恢复原阵地。

第109团插进内城的指战员用刺刀、手榴弹、十字镐和砖头与守军展开肉搏。战士曲光苗被打断一只胳膊后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剩余人员占据少数房屋顽强坚持。第73团两个连的指战员与反击之敌激战1个多小时，全部壮烈牺牲。东、西集团打开的两个突破口被守军封闭，首次攻城受挫。

第一次攻击受挫后，攻城集团迅速调整兵力，组织炮火、爆破、突击及后续部队跟进协同，并将火炮、炸药集中于主要突击方向使用。经过紧张、周密的准备后，于24日2时许再次发起攻击。2时25分，东集团突击成功。第9纵队第25师73团第3营第7连班长李永江第一个登上城墙，冲向气象台，用手榴弹和冲锋枪将20多个守敌逼进一间屋内迫其投降。第9连、第8连继第7连之后登上城墙。指战员英勇冲杀，打退守军多次反扑，把“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红旗插到了气象台制高点。拂晓时，东集团主力源源突入内城。西集团第13纵队第37师第109团在已插入内城的第3连、第9连接应下，从城西南角再次打开突破口，后续梯队迅速跟进，巩固扩大突破口，兵团主力迅速攻入内城。

此战之后，第73团和第109团由于指战员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连续作战，为解放济南立下头功，被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分别授予“济南第一团”“济南第二团”光荣称号。

攻城集团各纵突入内城后，即与守军展开了逐楼、逐巷、逐街、逐点的争夺战。王耀武把指挥权交给第二绥靖区参谋长罗幸理，自己化装潜逃，在寿光县被地方武装俘获。24日黄昏，攻城集团攻进省政府大院，罗幸理被迫投降。内城守军全部被歼，济南战役胜利结束。

王耀武被寿光县的地方武装拦住的时候，正躺在一辆大车上装病，他的几个卫士也换了便装。地方的同志警惕性很高，发现他们的口音不像济南人，而王耀武的脸色很白，额头上有戴军帽的痕迹，就盘问他们。这时候，王耀武要解手，结果地方的同志发现他居然用手纸，而且是外国进口的手纸，这下就露馅了。再重点盘问，王耀武就扛不住了，交代了身份，这时候，我们攻克济南城已经4天了。

就在王耀武在济南城苦苦支撑，盼援兵望眼欲穿之际，被蒋介石寄予厚望北上援济的邱清泉、黄百韬、李弥3个兵团，却态度消极，行动迟缓。在粟裕指挥下，华野主力在兖州、邹县地区严阵以待，准备打援。粟裕在运河以西配置4纵、8纵和冀鲁豫军区两个旅，依托水洼地带，构筑多道纵深防御工事，阻击由鲁西南北上之敌;在运河以东，配置1、2、6、7、12纵队和中原野战军11纵，准备在邹县以南集中兵力歼灭由津浦路北上之敌。敌人察知华东野战军打援集团正以逸待劳、严阵以待，惧怕重蹈豫东之战区寿年兵团惨遭全歼的覆辙。尽管蒋介石三令五申，严厉督促，但3个兵团仍然保存实力，消极避战。直至解放军攻克济南，邱兵团方进至城武（今成武）、曹县地区，黄、李两兵团更是尚在集结之中，根本没有出发。

打下济南，毛泽东非常兴奋，说：“八天，十万，这是了不起的胜利。这是两年多革命战争发展中给予敌人最严重的打击之一。我认为，济南战役已经揭开了我们同国民党战略决战的序幕。”济南战役对整个战局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同时也有力证明了解放军城市攻坚作战能力的大大提高。新华社发表社论说：“这一战证明人民解放军强大的攻击能力，已经是国民党军队无法抵御的了，任何国民党城市已无法逃脱人民解放军的攻击了。”美国人惊呼：“济南的强攻战，显示共军已不再惧怕直接攻击政府据有的阵地了。”“共军已变得强大到足可攻击并可能攻克长江以北任何城市。”

华东野战军攻占济南，拔掉了国民党军在山东解放区腹地盘踞的最大战略据点，消除了心腹之患。华东、华北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解除了日后南下作战的后顾之忧，进而获得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的战略主动权，为三大战役的打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