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芹
上世纪50年代是我的童年时期,那时生活条件不行,别说大鱼大肉了,就是炒勺一年也动不了几次,吃饭有点儿盐味儿就不错了。
旧时,家家都有咸菜缸子,劳力收了工回家,从缸里捞一根咸菜就能对付一顿饭。记得那时,父亲端铁饭碗,每月都有工资,家里条件在村里还算好的,加上母亲节俭持家,我家隔三差五还能动一下炒勺。
集市上有卖鱼末儿的,就是卖鱼剩下的碎片和腌鱼的盐粒,价格便宜,母亲经常买回家,用油炒一下,就饭吃别提多香了,有时运气好了,还能从里面捡到一块碎鱼肉呢。而且吃完身上和嘴里一股儿腥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吃鱼了,引来很多孩子羡慕呢。
那时邻居家的栓子闻到我们家“吃鱼”也馋,央求母亲给他也买鱼。他家姊妹多,家里壮劳力少,生活相对困难,他母亲舍不得给他买鱼末儿,便从集上称了一包鱼盐回来。鱼盐是腌鱼用过的盐,里面是纯盐粒儿,即便有中彩票的运气,也筛不出一丁点鱼肉来,但鱼腥味还是有的。用油锅炒一下,还能咂巴出那么点儿鱼香味儿来,身上也自然带有腥味,也可冒充吃过鱼。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家里条件好了些,鱼末儿也升级为小干鱼了,母亲做饭时往锅里放六条小干鱼,我们姐弟每人一条,但小干鱼有大有小,母亲便分鱼:年龄大的吃小的,年龄小的吃大的。本以为这样分鱼是照顾幼小,但小弟却不同意,他愿意吃小的,但锅底归他,因为他看到了锅底里有鱼末儿。小弟鬼精明,其实小干鱼大小相差不了太多,还能白赚一锅炒鱼末儿。
既然他愿意这样分,大姐便和他换了。那天小弟吃完了小干鱼,又开始吃鱼末儿,最后连锅底都用饭擦干净了,真是比水洗了还干净。
大姐那条鱼吃得很慢,最后剩下了半条说吃不了了,让母亲吃。我们这时才明白过来,母亲一口鱼也没吃呢,估计母亲是想就着“锅底”吃一顿饭的,可锅底也被小弟“清”光了。
有一年,父亲涨了工资,买回家一条大干鱼,足有半米多长。父亲将大干鱼悬挂在耳房,吃的时候用斧头砍一块,用油煎了,香飘满屋,一家人再也不用互相礼让了,因为家里“富富有鱼”了。
现在再跟孩子们说起过去我们“吃鱼”的事儿都成故事了,现在的孩子鱼头不吃,鱼尾不吃,而且吃鱼都是买活鱼回来做,又清蒸又糖醋又红烧,既讲究新鲜营养又讲究品相味道,一道鱼上桌,夹完鱼肉,剩下的鱼骨上的肉,也够过去我们一家人吃三天的。和老友谈起这些,她们说,别说剩鱼肉了,就单是“锅底”放在过去也够一家人美餐一顿的。
忆苦思甜吗?其实也不是,那些存活在时光里的味道,如今我们回想起来,味蕾依然留有“鱼”香,这也是岁月馈赠的礼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