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藏珠记》的叙事艺术

刘贞瑶

内容摘要：乔叶作为中原作家群中的一颗闪亮的新星，近几年来发表的多部作品都备受瞩目。《藏珠记》作为她近几年来的最新力作，在叙事艺术上通过塑造赵耀、唐珠等人物形象既表现了她对物欲社會下人的异化的揭露，同时也包含她对美好人性的向往，从而显示出乔叶的时代关怀。不仅如此，乔叶也在逐步突破以往的写作局限，多视角的叙述方式与她的时代情感相互交映，显示出了她未来创作的新走向。

关键词：《藏珠记》 物欲社会 人性 多视角类型

乔叶，初涉文坛时以散文见长，被称为是“青春美文作家”，后又转向了小说创作领域，贡献出了一批具有世态风情的小说，如《最慢的是活着》《绣锄头》《拆楼记》等等。这些小说“如浮世绘般切入市井生活的肉体欲求与心理曲线”[1]不仅展现了社会生活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方方面面，而且也使得乔叶获得了极大的声誉。2010年，她凭借《最慢的是活着》连续提名了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以及首届郁达夫文学奖。在此之后，乔叶的创作生命持续旺盛，接连出版了《拆楼记》《盖楼记》《认罪书》《藏珠记》等作品。尽管有些评论家认为《藏珠记》相比较《认罪书》《拆楼记》等有些差强人意，颇有些取悦大众的意味。但是，在这部看似轻体量、只是作者“满足于自己某些厚颜无耻的幻想”的作品，却依然通过人物塑造、多视角叙述等方式表达了作家乔叶对于现代物欲社会的揭露、美好人性的向往以及构建叙事伦理的努力，从而显示出她独特的叙事艺术特色。

一.权钱交易下的物欲社会

《藏珠记》通过塑造赵耀和金父来表现现代社会中权钱交易的卑劣现实。赵耀曾是金父的专用司机，但是由于赵耀油滑狡诈，深谙“为人处事”之道，逐渐成为了当时土地规划局处长金父的心腹。而后两人狼狈为奸，里应外合做了房地产生意，大肆敛财，乔叶正是通过赵耀和金父的形象塑造影射出了现实社会中为了权和利而不择手段的某些官员和商人。

其实，在当代文学中不乏有表现贪污腐败的作品，它们统一被称为是“官场小说”，如陆天明的《大雪无痕》呈现的是同《藏珠记》类似的官场隐现的权钱交易，作家们如此关注官场上的贪污腐败问题并不突兀。一方面是来自于现实的需要，另一方面是由作家自身的现实主义传统决定的。上世纪90年代以后，市场经济体制逐步确立了，但是“市场”本身便讲究的是一个“利”字。因此，无论是官员还是商人，无不在尽可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就助长了“贪污腐败”的嚣张气焰。但是自从国家积极治理贪污腐败以来，官场逐步正本清源，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鼓舞了作家投入到“官场写作”的潮流中来，因此新世纪以来出现了大量的官场小说。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官场小说”的流行也离不开作家自身的现实主义传统，它要求作家积极干预生活，勇于揭露现实社会的阴暗面，新世纪以后的作家们响应了这种现实主义的战斗精神，以写作的形式积极参与到了“反腐败”的斗争中来，积极揭露官场中的腐败贪污问题，显示出了他们高度的政治参与感和责任感。

二.物欲社会中的一颗“唐珠”

如果说金父和赵耀是物欲社会人性丑恶的代表，那唐珠则恰恰相反，她所代表的是物欲社会中的一股清流，执着坚韧、不为名利所动、知恩图报是唐珠性格中的闪光点，正是通过塑造唐珠的人物形象表达了乔叶对美好人性的向往。

纵观乔叶的诸多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形象，诸如冷红、冷紫、叶小灵、金金、唐珠等，属于这社会中最普通平凡的人，并且她们身上都体现了对目标的执着。比如冷红从乡下刚进城里时还是洁身自好的，她相信自己只要肯吃苦就能补贴家用，让妹妹和母亲过上好的生活。同时，她也看不起那些出卖身体的小姐，认为是极度不耻的行为，但最后她还是堕落成了都市欲望的傀儡。叶小灵从一开始就想变成城里人，为了成为一名体面的城里人，她不惜煞费苦心成为“杨庄村”背后的规划者。相比较而言，唐珠是成熟的，她深谙社会的生存法则，为了保住处子之身甘愿选择最为普通平凡的人生，并且她也懂得知恩图报、不为名利所动。这样的人物形象显然表达了乔叶的某些人性理想。乔叶曾经在作品后记中说道：“2015年—2016年，这个小说我断断续续写了两年。对我而言，这两年不太寻常，其中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深度地见识了人性的黑暗和繁复，也明了了自己的纠结和虚弱……”[2]可以说，这些现实中的经历促使乔叶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了唐珠身上。正是因为现实人性的黑暗导致乔叶借唐珠这个人物呼唤美好人性的出现。但不幸的是，这种美好的人性最后还是被赵耀玷污了。

三.多视角叙述下的《藏珠记》

有批评者认为，乔叶的这部作品相对于她其他作品而言，出现了媚俗化的倾向，“乔叶的《藏珠记》因为其软性的文化质地，很容易被归并吸附到通俗文化的阵营中去，事实上也恐怕正是如此”[3]。但如果把《藏珠记》放到乔叶的创作年谱中可以体会到这部看似不尽人意的作品同样也有它的突破之处，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叙事视角的变化。

《藏珠记》的叙事视角是由多人承担的，这种“多视角”的叙述方式强调的是“充分敞开人物的内心世界，淋漓尽致地表现人物激烈的内心冲突和漫无边际的思绪。”[4]这种写法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比福克纳的作品《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和《押沙龙，押沙龙！》同样也采用了这种多视角的叙述方式，但“体量较小”的《藏珠记》显然没有前者显示出来的宏大时代意义，但依然有它的独特之处。

首先，叙述视角的转换丰富了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藏珠记》主要讲的便是一个穿越千年的大唐女子唐珠与富二代金泽相知相恋，并联手打败奸诈腐败的房地产商赵耀的大团圆式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主体既不传奇，也无新意。作者本人也曾说道“也曾经试着用单人的线性叙述，也即是女主人公一个人的叙述，但很快就觉得不满足了。这个角度贯穿始终，太容易单调，对其他人物也太有失公允。”[5]所以，多视角的运用使得故事的内容具有多重性。比如从唐珠的叙述视角中，读者得知了隐匿在她体内珠子的来历;从赵耀叙述视角读者可以窥探出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地从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变成了一位腰缠万贯的商人;还如从金泽、松爷、金顺的角度看出每个人对于美食文化的理解，故事的多重支线相互交错，但同时又服务于主线的发展，从而丰富了故事的情节。

其次，在视角变换中还原了金父的形象。金父是全文中的隐藏中心人物，正是因为他的去世，赵耀、金泽和唐珠这三位主角之间才产生了联系。不仅如此，在五个人的叙述视角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过世的金父，且每个人对于金父的印象都是不同的。福斯特曾经根据人物特性将人物分为“扁形人物”和“圆型人物”，圆形人物就是像金父一般，他是立体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物。在赵耀的眼里，金父是一个不择手段、贪污腐败的官员。在金泽的叙述中，金父是一名“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在姑姑金顺眼中金父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大难临头的时候也不忘保全孩子的下半生。唐珠没有见过金父，但是在通过金父藏光盘的行为揣测出金父是个聪明绝顶且爱孩子的人。阴险、狡诈、聪明、父爱、情义……汇聚成了一个立体的金父。而这个立体的形象又是通过多视角转换完成的。

多视角的叙述方式在《藏珠记》中的运用不仅展现了乔叶高超的叙事技巧，这其实也恰恰反映了乔叶的创作走向，在关注时代的同时用更多元化的手法来进行表達。

四.结语

总而言之，《藏珠记》这部作品通过刻画赵耀、金父二人的形象展现了现代市场经济体制下，人心被利益所捆绑从而显示出异化的特征。而乔叶之所以能进行这方面的写作既与时代的需求相互照应，同时也表现出作为一名有道德的小说家身上所背负的现实主义批评传统。在批判之余，乔叶同样通过塑造了唐珠表达对美好人性的向往。不仅如此，这部看似“轻体量”的作品同样也承继了乔叶的写作传统，比如对现实社会的关注、女性意识的凸显、低姿态的写作等，但是它同样也打破了乔叶以往的写作方式，以多视角叙事的手段来丰富了故事内容和人物形象，形式与意义的双重结合显示出了她创作的新走向。

参考文献

[1]刘军.乔叶小说：小叙事与女性成长[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4（12）：111.

[2]乔叶.藏珠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7（259）.

[3]吕东亮.经验的贫乏及其并发症——论《平原客》《藏珠记》[J].小说评论，2018（04）：194.

[4]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28.

[5]乔叶.写作是一种孤行.[EB/OL].http：//www.cssn.cn/ts/ts_wxsh/201712/t20

171222_3789176_2.shtml，2017-12-22.

（作者单位：河南理工大学文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