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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轮到司涵和吴晓溪做值日。几分钟前,吴晓溪招着手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
司涵独自把粉笔槽清空了,拧了抹布开始擦黑板。擦完一遍之后,黑板上留下了斑驳的灰白色印迹。她穿过柏园去洗手池重新洗了抹布,回来又擦了一遍。黑板终于呈现出原始的墨绿色,粉笔槽也被擦得光亮如新。
余庆和漆逍打完篮球上来,看到司涵还在弯着腰扫地。
漆逍走到司涵面前打招呼:“哎,涵哥,你一个人啊?”
司涵没有抬头,继续扫地,淡淡回:“是啊。”
男生刚打完篮球的汗味传来,她转了个方向离得远一点。
余庆在门口喊他:“走吧。”
漆逍挥挥手:“等一下,我和涵哥说个事。”又凑过去,“涵哥,我的座位坏了,我怕我一坐就会塌下去,到时候摔着了可不好。”
司涵有点蒙:“哦,那你怎么辦?”试图接起话题客气一下。
“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需要你帮忙。我刚上来看到楼底下有一把凳子,应该是别人不要的。我现在急着回家,你能不能帮我搬上来?”
语气恳切真诚,面容急切苦恼。
她出自本能地点头。
对方面上一喜,下一秒已经旋身出去了,在门口冲她挥手:“谢谢涵哥!我明天一早就有新凳子坐了,耶!”
漆逍,被英语老师称作“四大魔王”之一的人。性格跳脱,玩世不恭,不学无术,似乎都可以用来形容他们。在他们眼里,应该是不存在时间观念和学习意识的。
省重点中学四中以文科和艺术闻名于市,校风自由开放,并没有划分所谓的重点班和普通班。饶是卧虎藏龙的8班,也有几个吊车尾。在一帮一的学习帮扶制度下,整体成绩倒也算差强人意。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够,脑子反应不过来,司涵站在原地理了理思路,才意识到自己掉到坑里了。啧啧啧,文科学校的男生真是没有绅士风度呀,搬凳子这种事情居然让她一个女生来干。况且他们班在四楼,一下一上的,麻烦又费力气。她懊恼自己答应得太快,却也一时想不出如果时光倒流应该怎么拒绝才不伤情面,只能默默下楼,万一等会儿那把凳子被人搬走了,岂不是辜负了承诺?
等到把卫生搞完,已经是余晖晚照了。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皮影戏中被左右拉扯、比例变形的戏角儿,在没有观众的情形下,倍显疲倦和苍老。
经过操场的时候,司涵看到一对男女正在操场对面追赶打闹。看不清脸,也听不清女生嚷嚷着什么。她淡漠地走过,没想到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男生说着:“你来打我呀,你追不上我。”女生的声音中带着恼怒和隐隐的喜悦:“你有种别跑呀。”
真是幼稚。可是那个女声如此熟悉。司涵停下来,回过头,正好看见吴晓溪嬉笑着跑过来。
吴晓溪奇道:“司,你还没走啊。”
那个男生也停下来看她,司涵觉得有一丝尴尬,声音小小的、细细的:“你现在回家吗?”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吴晓溪说完冲那个男生挥手,怒目含嗔,“今天就放过你吧,下次有你好看的。”
等他们离得远了,司涵问她:“他是谁啊?”
吴晓溪脸上还带着刚刚跑闹引起的红潮,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哦,就高二的校草啊。”
司涵有些惊讶:“校草还分高二高三?”
吴晓溪不以为意地说:“反正就是长得好被人吹捧的呗,其实人和傻子一样。对了,我今天还去你家洗澡啊。”
司涵闷闷地回:“哦。”
吴晓溪洗完澡出来,跑去阳台上看司涵养的多肉,一盆盆弯着腰看过去,似乎颇有兴趣。
司涵便说:“我给你弄几个小苗回去养吧。有的品种很好养,不需要怎么打理。你看这个东美人,就属于很好养的那种。一个叶片就能活,放在室外更是长得好。”
她养的东美人已经被太阳晒成紫红色,有一个头还撑出了花枝,隐隐可以看见米黄色的小花。
司涵拿来塑料袋,轻轻拨开老桩繁密的枝叶,露出根部几株小小的多肉。先把它们周围的土松了松,轻轻一提,就拔出一棵完整带根的。
旁边吴晓溪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家那个木头是什么品种啊?我看在灯光下还有金色的光泽,显得十分漂亮。”
司涵答:“那是乌金木,我妈喜欢大气厚重的东西。”
装好多肉,司涵送吴晓溪下楼。冰冷的长街上驰过一辆轿车,明晃晃的车灯一闪,像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从眼底飞过,映得吴晓溪的一双大眼光影流转。暮春的夜里,她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T恤,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脖颈下面曲线毕露,心口处露出一条细链子,在冷冷的月光下泛着银光。
司涵好奇地问:“咦,你新买了一条项链呀?”
吴晓溪单手捏起那条链子,吊坠是一个镂空的爱心,边缘镶嵌着闪闪的碎钻,像是远处星星的眼睛在闪烁。
“你说这个?这是谢凯送的。”
司涵犹豫道:“你是不是……”
吴晓溪一笑:“我觉得他人还挺单纯的,很可爱,觉得试试也不错呀。”
吴晓溪一直都是有主见有魄力的人,司涵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情,旁人再怎么说也不能动摇分毫,她照样会陷进去,比如余庆,倒不如沉默。
街上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仿佛飞机在长远的走道上滑行,“咻咻”的。住得高了,连泥土的芬芳也闻不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