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三首）

赵逸如

两座单层校舍  风雨中沉默

茅草高于我的身影

不时摇动旧时光

抖出歌声  读书声

仿佛掷落地上的野菊  竞相开放

山后面有你  满头华发

站在可以看见海霞的草垛上

站成一棵松

对面峰峦叠翠  铺展水墨长卷

你提一杆自制的大狼毫

写尽清苦

落日是你仅有的印章

我常想  你站得那么高

会否听见山脚下我诵读的童音

像匆匆远离的春

只剩下四月  让海风引领我

穿过一片浪花的白

再回头  已是残阳如血

我卑微的鞠躬啊

那样软弱无力

水

露水开始压缩自己的气息

逼出尘世间浸透的寒凉和傲骨

为下一个行程  留一点空

村前那条路通向海

从海的胸膛到落霞那边  一马平川

我曾无数次试图手握缰绳

用尽平生的冲动

把另一个自己从土地里赶出来

自此流浪  泅渡  涉水而生

幸而有梦  在黎明到来之前

那扇虚掩的门轻轻闭上

仲秋挥起了响鞭  枯叶穿过飞鸟的回眸

我将云层按低  取出体内那片洁白

告别父亲

烟

夜献出黑炭  准备一场人间盛宴

带火种的老汉来自故乡

常把乡音当土特产  见人就送

月儿从山那边爬上来  露出半张脸

它闻到向往已久的味道

金黄色的诱惑鲜花般怒放

路灯是守夜的精灵  站得笔直

当人们躲进各自的避难所

城市被点燃  照亮外面的世界

故乡离得太远  夜空下蜷缩着身子

什么时候那里的冷

会有别样的光  升起温暖

尘

远山是一方砚  搁于案前

夜里四处徘徊的风  微热  未醉

欲借相思  加秋水研磨

再和一把異乡的泥  试写愁肠

晨曦初露  挂起万般滋味

分明在上演某出望眼欲穿的戏

过往却以一纸空白  画地为牢

圈养戴着枷锁的经年

飞鸟掠过那面镜  波光粼粼

青出于蓝的故事在其中荡漾

若不是落叶从小溪中漂来

生命该如何阐释关于旅途的意义

就用渔夫的网  把眼光收回

拍拍自己的肩膀  向内心出发

爱随风  恨也随风

渐行渐远的痴狂  终将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