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随着俄罗斯社会的不断变迁和文学的持续发展,“小人物”形象在19世纪登山了俄罗斯文学的舞台。此后作家们又以各自对其独特的理解而不断为其注入新的内涵。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尤里·波里亚科夫的《无望的逃离》一经问世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主人公巴士马科夫的身上既带有新时代知识分子身上的高傲,又有小人物的悲哀。本文通过分析巴士马科夫这一“小人物”形象的旧承与新义,进而簡要阐释其原因所在。
关键词:“小人物”形象;无望的逃离;巴士马科夫
作者简介:李雪(1994-),女,满族,河北承德人,辽宁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俄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5--02
《无望的逃离》是俄罗斯当代一部不无荒诞意味的家庭、情爱小说,但作家以主人公的情爱之旅为主线将新时代的“小人物”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44岁的主人公在婚后的20余年里,一次又一次地想“逃离”社会,“逃离”生活,“逃离”责任。生存危机所带来的挑战迫使知识分子发生了心态裂变,他自负而又自卑,孤傲而又怯懦,不甘庸常人却又难能走出庸常[1]。这一形象使其成为新时期“多余人”形象的典范。不仅如此,20世纪社会转型的动荡也使得“小人物”形象获得了新的内涵。心灵的扭曲、自我矛盾、自我说服在知识分子巴士马科夫身上得到了生动的阐释。可以说这一形象不仅承载了其变迁发展的时代印记,又被波利亚科夫注入了新的时代内涵。
一、“小人物”形象的旧承
小人物的定义:新华词典中对“小人物”的解释为地位并不高,没有什么名望的普通人。“小人物”大多数是那些天性善良勤劳,却因社会地位不高而无力把握现状,改变命运的人,因而其在社会中的形象变得渺小甚至可怜。他们逆来顺受、安分守己、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因此成为“大人物”统治下的牺牲者。尤·波利亚科夫始终关注着社会的发展,并将自己对国家的关注融入到作品中,以“小家”中巴士马科夫的三次逃离来展现新时期的“小人物”身上的旧习气,揭示“大家”中所出现的社会问题。
主人公巴士马科夫本是当时社会的一名顶尖的知识分子,拥有着聪明的头脑,过人的技术,但是作为入赘女婿的巴士马科夫无论是在家庭、工作还是爱情上所表现出的懦弱、无能都和之前的“小人物”形象如出一辙。自己不能够勇敢地决定自己的生活,而要被他人、被社会左右。
家庭中,他害怕承受幸福中的挫折,畏于承担家庭中的责任,惧怕来自岳父的压力。他并非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而妻子确是有名望地位家的掌上明珠。可以说家庭的物质基础几乎都是岳父提供的。这给心理并不强大的巴士马科夫精神上巨大的压力。因此在家庭中跟妻子的相处也小心翼翼,面对妻子的责骂也不敢吭声。也正是这种家庭的压抑成为他之后一次又一次背叛妻子的原因之一。可爱的女儿的诞生似乎也并没有对他的心理建设起到作用,家庭的责任感也并未能阻止他逃离的步伐。工作上,最初因一桩冤情遭贬,在权力的威慑下,他即使受了诬蔑也只能承认,以一个盗窃鱼子酱者的身份离开了区团委。之后的工作中他从不敢说任何与体制相悖的话,永远随波逐流,做事按部就班。最好的朋友卡拉姆津却狂放不羁,在工作中勇于发表自己的意见,总能持独立的见解。这就证明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拥有独立人格的可能性。但是权力威慑下所产生的等级观念使得主人公畏手畏脚,即使心里委屈、愤愤不平,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的不公。当沦为停车场的保安给别人洗车时,巴士马科夫使劲晃动着整个息事宁人的身子,随后从土匪似的年轻人手中窸窸嗦嗦地接过钞票,感激涕零地微笑着,小丑似地行上一个讨好的答谢礼。[2]奴颜婢膝在这一过程中更是得到了形象的刻画,即使是拥有技术与头脑的新时代知识分子也难逃此定律。“小人物”的影响还使得其在爱情上失去主动权,与富家女结婚,出轨她人,每段感情的发展、结束都不是自己所愿,而是在外力的影响下走入一段又一段感情。最终结婚的果并不是他想要的甜,背叛妻子的路上也是一波三折。“小人物”在爱情上的无力感注定了他不会获得自己想要的爱情,获得真正的幸福。
二、“小人物”形象的新义
从普希金到契诃夫,“小人物”形象不断深化,内涵不断丰富,阶层不断扩展。但是,一提到俄罗斯文学作品中的“小人物”形象,大家更多的想到的可能就是《驿站长》、《外套》、《穷人》等等作品。但是纵观俄罗斯文学史甚至是人类史,“小人物”形象总能在文学作品甚至是日常生活中找到原型。自“小人物”形象在俄罗斯文学中生根发芽,其展现出的强大生命力就注定其随着社会的发展会越来越“枝繁叶茂”。“小人物”形象的描写不再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平民,或是一不小心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芝麻官”。而扩展到了有能力,有学问的新时代知识分子。即使他们身怀技术与抱负,本能担当起推动社会进步的责任,本应该为各阶层所尊重,但是社会的熔炉使他们不敢“昂首挺胸”。“小人物”不再是地位低下,社会困苦的“小人物”,而成为了社会的产物,矛盾的结合体。
在科研机构工作的时候,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同事们在有意地疏远他。但是就在这时,第一个情人尼娜的出现使得巴士马科夫似乎得到了生活乃至精神上的安慰,工作上的不顺,生活上的不幸,在此时都得以发泄。在和尼娜相处的时间里他感到一种无比的幸福。每天就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意。不敢面对工作、家庭上的问题,通过情欲的发泄来填补自己怒和哀,这种心灵的扭曲揭示了新时代知识分子的悲哀,赋予了“小人物”形象新的定义。
他不敢直面生活工作中出现的问题,躲避、退缩、逃离。小说的开头就赋予他艾斯凯帕尔(英文escape的音译)的名字。作品中描写了主人公三次不成功的逃离。第一次是因为忍受不了妻子的一次次冷嘲热讽。这种出逃似乎是一种“反抗”,但是本质上仍然是一种懦弱的表现,而非出于对家庭的责任,对妻女的爱。第二次逃离是在自己对办公室恋人尼娜的狂热的爱恋之下,主观上认为妻子的背叛更加剧了自己出逃的决心。但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令自己放弃家庭的女人却背叛了自己。抛开道德伦理来说,他本可以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但出于自己内心对家庭的留恋,以及对这种不正当关系的不确定性,尼娜的背叛反而成全了他艰难的选择,使其灰溜溜地回归家庭。第三次逃离贯穿起了全文。本已准备好了逃离一切,但是他依旧留恋着一切,本已计划好了一切,但又感觉一切都没有头绪。不知道什么真正属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逃离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这种犹豫、徘徊、恐惧的糅杂使得主人公最终成为了“铅空”。理智与冲动的斗争使得他不知何去何从。这种矛盾心理的影响使得他不知是要沦为社会的产物,还是要回头是岸,掌握自己的命运。三次形式上的逃离只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以及种种委曲求全下的无地自容。
洗车过程中奴性心理驱使的过后,他又会感到一阵羞愧,甚至会无地自容。这一形象不再是简单的卑躬屈膝,在奴性意识驱使后,知识分子的思维会迫使他对自己的言行进行反思。但在这种不彻底的反思过后,妻子给与的鼓励竟然使他感受到一種心安理得。他的阿谀奉承甚至会给他带来某种极度的兴奋,并且觉得这不再是一种屈辱,而是一种需要智慧技巧和钢铁般意志的内在素质。[3]这种知识分子思维的认知使得“小人物”形象获得了自我说服的能力。第二次的逃离中,明明是自己的背叛,他却以妻子的出轨为借口来给自己找到精神上的自我安慰。无论是生活艰难还是低声下气,无论是自己的背叛还是心灵上的愧疚,他总能为某种状态找到合理的理由、逃离的借口。
三、“小人物”形象出现新义的原因
一方面,《无望的逃离》创作于20世纪末。正值俄罗斯社会转型期,人们的价值观念急速变化。主人公经历了勃列日涅夫晚年,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和叶利钦当政的各个时期的风风雨雨。社会的动荡使得以巴士马科夫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心态发生了“裂变”,他们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想勇于掌握自己的命运却又受各种框架的限制。除此之外,俄罗斯的市场经济的出现与发展,使得金钱的诱惑力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容易被金钱异化。这是人类的一个泥潭,也是人类的悲剧。逐渐弥漫开来的金钱至上的浊雾正在毒化人们的灵魂。贫穷吞噬了知识分子的自尊,这便使得以巴士马科夫为代表的一类新型“小人物”在继承小人物传统之余,还带有自身的时代特征。喜欢空想,心理上出现了扭曲,能够自我说服,但是内心充满了矛盾与不安。
另一方面,就人物本身来说,刚步入工作的雄心壮志被击的支离破碎,身份证事件的出现,他对团委的信心动摇了,因为这种体制也不能为其拥护者提供保护。这件事也成为了他心灵蜕变的第一推动力。这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憧憬着美好,但是现实把这一切打得支离破碎。再次,之后的工作中,他发现,我们所认为的真理都是相对的。即使你拥有技术,没有位高权重的岳父的帮助,熟人的介绍,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并不是一件易事,但是如果你不是一名知识分子似乎还不可以。20余年的生活中碰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也使得他最初单纯的内心原来越矛盾,越来越复杂。他经历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觉得生活中为人处世要谨小慎微。这与当代的“小人物”形象有着某种内在的契合点。
文学创作与社会的变迁紧密相连。波利亚科夫笔下的“小人物”形象正是社会发展的产物。这一形象的刻画在完美继承了其文学传统的同时,还着眼于社会的变迁,使得小人物的生存呈现出百态的画面,赋予其新的特点——心理上的扭曲、自我的说服以及矛盾的结合体。作家运用后现代主义的创作手法,以主人公的第三次逃离为主线,将新时期“小人物”形象进行了生动的描写,为读者展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人物”形象,进而大大丰富了“小人物”形象的内涵,为“小人物”形象的研究增添了重要的一笔。
注释:
[1]张建华. 俄罗斯知识分子心态裂变云图——评长篇小说《无望的逃离》[J]. 俄罗斯文艺, 2002 年第 4 期.
[2]尤·波里亚科夫, 《无望的逃离》[M].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12月, 第337页.
[3]同上.
参考文献:
[1]张建华. 俄罗斯知识分子心态裂变云图——评长篇小说《无望的逃离》[J]. 俄罗斯文艺, 2002 年,第 4 期.
[2]尤·波里亚科夫.《无望的逃离》[M].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2年12月.
[3]惠继东. 用历史变革的观念重新评价小人物[J]. 宁夏大学学报, 2006年第4期.
[4]李葆华. 论《无望的逃离》对“多余人”形象的传承和发展[J]. 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