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与重生

2021-04-06 04:30陈鸣镝
青年文学家 2021年5期
关键词:男权社会逃离重生

摘  要:作为一名对台湾社会有强烈现实关怀的作家,吴浊流在他的众多作品中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台湾某一特定时期的社会现实。在其于20世纪30年代创作的小说《泥沼中的金鲤鱼》中,他同样通过自己的笔书写了当时的台湾社会现实。笔者将以小说《泥沼中的金鲤鱼》中的女主人公“月桂”为分析对象,论述她是如何反叛当时台湾男权社会与重获新生的。此外,笔者还试图从女主人公的逃离与重生中归纳出女性自救的重要性。

关键词:《泥沼中的金鲤鱼》;月桂;逃离;男权社会;重生;女性自救

作者简介:陈鸣镝(1998.8-),男,汉族,浙江温州人,哈尔滨师范大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性别与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5-0-02

《泥沼中的金鲤鱼》是台湾现代文学大师吴浊流于20世纪30年代创作的一篇小说。小说以月桂为主人公,展现了当时台湾男权社会的黑暗与女性对男权社会的反抗。月桂通过逃离封建家庭和社长的家,摆脱了男权对自身的控制。在逃离之后,月桂获得了重生,她开始从个人反抗走向群体反抗,追寻着女性群体解放的美好前景。

一、逃离:对男权社会的勇敢反叛

(一)逃离封建家庭

在小说中,月桂是一位很有自己想法的女性。与旧社会的女子们不同,她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性,也不是那种想着妻凭夫贵的女性。在择偶方面,月桂并不认为金钱是谈婚论嫁的资本,她认为,“结婚!先有爱才来结婚吧!”[1](P9)对于男子的外貌、品行等,她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但是,她的这些择偶标准并不为她所在的封建家庭中的家长所接受。其父已经过世,故其婚姻大事的决定权便落在了其叔父的手里。作为封建家庭中的大家长,这位叔父有着很强的势力和控制欲,他并不允许月桂通过自由恋爱而结婚。在他的心目中,月桂只是他攫取金钱的工具之一。因此,他千方百计地想让其他男子以竞价的方式出高价娶走月桂。最后,在未经过月桂同意的情况下,叔父便准备将月桂以六千元的价格卖给他人做老婆。在这一过程中,叔父虽是始作俑者,但封建家庭中的其他人也在无形中成为了帮凶,月桂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在“叔父高价卖掉月桂做他人妻子”一事中,月桂的母亲并没有出面维护月桂,她只是默默地认同了这种行为。在月桂看来,她的母亲只想通过“欺骗她来图自己生活的安逸舒适”[1](P12)。除月桂的母亲之外,她的伯母、堂兄和堂弟都是这样的帮凶。面对月桂即将被“高价出售”,他们丝毫没有想要帮助月桂摆脱痛苦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变成了鲁迅《狂人日记》中那些“吃人”的人,化作了封建男权社会中的“牛头马面”。

身处于这样的黑暗封建家庭中,月桂知道自己是无法继续生存的。面对恶劣的环境,她没有选择沉沦,而是勇敢地开始进行反抗。她认为,逃出这个封建家庭,才是自己走向自由的唯一出路。因此,她便毅然选择在一个夜晚逃出了这个“傀儡之家”,没有让叔父的计划得逞。在逃离之前,月桂本还对叔父所代表的封建家庭心存幻想,想用谈判的方式让叔父替自己解除婚约。然而,叔父只是将月桂骂了一顿。在那之后,月桂觉醒了,她认清了封建家庭是如何通过与男权社会合谋伤害自己的。在男性大家长掌权的封建之家中,女性无一丝喘息的机会;在物质的男权社会中,女性只能被当作一件商品买卖。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月桂勇敢地选择了离家出走,摆脱了封建家庭,开始与男权社会进行对抗。

(二)逃离社长的家

在逃出封建家庭后,月桂并没有陷入鲁迅笔下的子君那般的痛苦。众所周知,《伤逝》中的子君在离开封建家庭后仍旧无法获得自由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她的经济不独立。经济独立,是女性获得自主权的重要条件之一,而“就业是女性获得经济独立的重要渠道,也是女性争取男女平等的前提和基础。”[2](P481)月桂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她知道如果没有目的地脱离家庭,那么逃出后仍会面临悲惨的前途。于是,她决定要在逃离封建家庭之后找份工作。在应聘时,月桂惊喜地发现主考自己的面试官竟然是自己多年前心仪的一位男子。这位男子曾是月桂在上学路上常常碰见的,现已成为了社长。因有这一层关系,月桂很轻松地便进入了社长所在的这家公司。表面上看,月桂仿佛十分幸运,但通读小说,我们就能发现这位社长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诱月桂“上钩”。某一日,社长请月桂去他的公馆玩。月桂此时心中已经有些猜疑,怕自己去社长家后会被非礼,但因害怕违背上司会惹上司不高兴,她也只得前往。然而,最糟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月桂在来到社长家后,因天公不作美,一声响雷将房屋内的电灯打灭,她吓得投入社长怀里。社长并非坐怀不乱之人,他直接将月桂带到了榻榻米上。等月桂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时,事情已经结束了。月桂先是大哭了起来,而后又转悲愤为力量,用椅子击中社长要害,逃出了社长的家。

我们可以发现,小说中的社长也是男权社会之中的一员。虽然,他气质优雅、容貌俊俏,但他的内心无疑是猥琐、丑陋的。在月桂需要关爱和保护之时,他竟趁人之危,将月桂猥亵。在女性并非心甘情愿的前提下,男性强行占有女性,这已经构成了对女性的严重侵犯。在“菲勒斯中心主义”的淫威下,女性沦为了男性可以随意“享用”之物。月桂对此感到愤慨。从社长的行为中,她深刻地体验到了男性的虚伪,看清了男权社会的肮脏面目。于是,她才拉起了椅子作为武器,向社长,同时向当时的男权社会使出了自己的奋力一击,逃出了那个象征着淫荡男权社会的社长的家。

二、重生:追寻女性自由的美好未来

长期生活在令人感到压抑的男权社会中,月桂逐渐发现了封建家庭中男性家长的残酷与女性帮凶的残忍,逐渐发现了男权社会中男子的虚伪。在社长侵犯月桂后,月桂的抗争意识达到了最高点。她的脑海中也曾动过自杀的念头,但她最终并没有付诸实践。相反,她选择了继续活着。如果说,月桂逃离封建家庭的行动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活;那么在逃离社长的家后,她是决心为了让所有台湾女性都能更好地活。月桂在走出社长家后,认识到自己的痛苦并非个例。走在街上,她联想到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沼,“深陷泥沼般的男权社会,女性群体失去自身存在的价值,失去对独立人格和掌控自我命运的追求。”[3](P57)所有的女性仿佛都在这个泥沼中挣扎。如果月桂只为了自己而抗争,那么其她的女性仍要陷于黑暗的男权社会而无法自拔。于是,月桂决心通过投入女权运动、参加文化协会去肃清男权社会中的污浊。经过一个夜晚的思索,月桂為自己的将来找到了一条明确的道路,获得了新生与新的动力。

与秋瑾女士一样,月桂在经历了男权社会中的种种不堪后,获得了思想上的觉醒,立志要寻回女性生存的自由与自主。在台湾当时那个乌烟瘴气的男权社会中,月桂能产生这样的思想实属不易。女性投入女权运动,代表着她将要面对来自社会中众多男性的抨击,面对来自万千蒙昧女性的不理解。但月桂却毫无惧色,她认为自己选择的路是一条正途。在其奔向火车站,准备南下时,她是如此的意气风发。与前一晚在社长家中哭泣的她相比,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她已成为了一名女权斗士,准备与这个男权社会抗争到底,追寻女性自由的美好未来。

三、逃离与重生的汇合点:女性自救

月桂能夠通过出走完成对男权社会的勇敢反叛,在最后浴火重生,与其具有强烈的自救意识息息相关。在女性反抗男权社会的过程中,女性自救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首先,女性需要先有自救的意识;其次,女性需要有自救的切实行动。这两点,月桂都很好地实现了。

在封建家庭中,月桂听闻了太多女子被包办婚姻的悲剧,她始终希望自己的婚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想让金钱与封建家长成为自己的绊脚石。然而,不幸的命运还是降临到了她头上。叔父的利己揽财行径几乎就要葬送月桂的美好人生。在刚开始的时候,月桂似乎还有一点希求通过男性解救自己的意愿,她试图去和叔父商量,希望让叔父放弃嫁掉她的念头。但男性掌权者往往是残酷无情的,身为封建家庭中的大家长,叔父果断拒绝了月桂。此外,月桂周围的家人也没有一个愿意对她伸出援手。这时,月桂深切地认识到了男权社会是怎样通过金钱和血缘关系来侵蚀女性的。在痛苦的觉醒中,月桂有且只能选择自救。但在当时,她只是在精神上产生了女性自救的想法,还未做出实际的行动。

在产生自救的想法后,月桂其实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之中。对于长久生活在被控制、被束缚的环境下的女性而言,想要通过逃离实现自救确实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某些执意反抗男权社会的女性,往往有五花八门的想法,可一落实到行动上,便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只能在男权社会中无奈地唉声叹气。可喜的是,月桂并没有成为那样的女性,她通过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克服了种种恐惧心理,成功出逃,完美地完成了一次女性自救。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月桂在逃离的同时,并不是只对未来做空洞的幻想。她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在逃离之后必须先找到一份工作才能供自己生存。于是,她便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工作。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也可以发现月桂自救的一种努力。在走出封建家庭后,她希望靠自己的力量获得经济支撑,有很强的女性自主意识。

虽然,月桂在后来遇到了社长那样的衣冠禽兽,但月桂在走出社长家之后,仍旧获得了自己的新生。在重生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人帮助月桂。通过自己的思考,月桂逐渐发现了男权社会中男子的卑鄙。于是,她生发了强烈的反抗意识。但她知道,仅为自己抗争是远远不够的。只有一位女性投入女性自救,她的力量始终是薄弱的,她最终可能连自己都无法拯救。月桂明白,只有让所有女性都产生自救意识并将自救行动付诸实践才能形成一种合力,由此才可使女性早日获得共同的新生。因此,在小说的结尾,月桂才会决心投身于女权运动,期望让所有女性在获得自救意识的基础上联合起来反抗男权社会。自始至终,月桂的女性自救意识与其所做出的切实行动都在推动着她不断向前迈进,使她的女性自主意愿不断加强,促动她勇敢地向男权社会发起挑战。

四、结语

在当时的台湾社会之中,像月桂这样通过自救方式勇敢反叛男权社会而重获新生的女性还有很多,月桂只是她们的一个缩影。男作家吴浊流通过自己对社会的体认,发现了这些女性的可爱、可敬之处,并从她们的身上看到了女权运动未来的美好前景,展现了自己对女性的关怀意识,有很强的人道主义精神。虽然,距《泥沼中的金鲤鱼》发表已逾80年,但吴浊流笔下的“月桂”人物形象仍具有鲜明的感召力,相信月桂身上持久散发的光热仍会给后辈女权主义者以不断地鼓舞。

参考文献:

[1] 吴浊流.吴浊流小说选[M].北京:广播出版社,1981.

[2] 王雪萍,谢育敏.关于女性就业不平等若干问题的思考[J].赣南医学院学报,2004(04):481-482.

[3] 张毅.双性同体视角下吴浊流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研究[J].闽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31(01):56-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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