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忧伤（组诗）

樊德林

朴素的忧伤

暗夜漫长。体内的不安

难以入眠

一些尘封的事物

长出了锋利的牙齿

生活不是隐喻

那些命定的称谓一次次叩响心门

祖父和父亲。两个男人

覆盖着同一片经年的风雪

星空下。我们是襁褓里的婴儿

肉体带着柔软的光芒

有一种抵达，是母亲召唤

之后，朴素的忧伤

枯木

新开辟的路。是绳子的末端

从前，有人遗失的脚印

里面住满了风声

春风。扶住了一场细雨

阴影。重复着阴影

一场古老的河南曲剧

在里面咿咿呀呀

忘记了唱，念，坐，打

师父要骂

水袖，就是流水

一动，就是南山的松

一静，就是北海的鱼

枯木比手柔软。多余的部分

交还给了尘埃

流水

很多时候，我是一个旁观者

有人喝下苦涩的中药

有人撕去生活的伪装

他们那么真实。不像自己

我只是流水的一部分

细微。琐碎。平淡

我和自己的影子

修炼互搏术

出现和离开

都是必然中的偶然

石头与波纹

找到了默契与平衡

得到什么，也失去什么

几只休憩在时间里的鸟儿

像一句安详的

不着痕迹的省略号

旧居

这么多的滄桑，堆积在一起

那就是村庄的编年史了

兴的土，是大地的肋骨

伐的木，是肉体里的刺

窗，为风洞开过

喜，为悲护佑过

一些人，离开后

像隐藏极深的秘密

两扇门。是两面派

走进来的故事，绵延几代

走出去的是非，纠缠不休

门头上，斜插着一枝柳

老瓦匠的泥刀和老木匠的锯

终于在迟暮之年相遇

他们在汹涌的人群背后

佝偻得像两只黑色的蚂蚁

杨花辞

从镜子里看自己，一定很陌生

眼睛里的锥子，比一阵风

更能穿透肉体的墙

不妨坐下。同杨树一起发呆

多余的时间，抱紧泥土

和自己与生俱来的孤独

温暖。叠加成一个动词

是时候揭开谜底了。一个人

与一朵花。它们的故事

将由你来结尾。或者延续

楝花辞

描述一种纯粹的紫色是困难的

需要借用一个画家的审美

并且增加一点儿诗人的灵感

苦，曾经是旧时的模样

大地上的事、植物与动物

一次次地重复着人的悲喜

被分割的人间，留下一半无眠

隐藏起来的，往往不是秘密

果实，其实包裹着一柄利刃

抱紧自己的，是另一个自己

不着一丝痕迹的，是你

曾经的忽略。那么轻微的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