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军
在雨里,所有的事物都慢慢变软。包括种子。
我更愿意相信,种子仅仅是一粒被遗落的粮食。它没有变成面包,没有走上餐桌,一开始,它心里充满了遗憾。但它不知道,它身上蕴藏着另一个奇迹。
在雨滴的反复敲击下,它慢慢记起了一些往事。那些青翠的生长,那些优雅的摇摆,那些婆娑的倾诉……
它记得它们是一群,是一片,整整占领了一个季节。它记得它们无穷无尽地奔跑、无休无止地荡漾。
它记起了它的前世。它哭泣,它迷离,它孤独得像一个孩子。
它慢慢地——不声不响地,吐出了一颗新芽。晶莹的,柔软的,就像这个雨季唯一的主题。
走 路
想走这样一段路——15度倾斜,两边是低矮的小树木,百米以外,是一个小小的转弯。
要有太阳,树下有浓阴,路面上反射着微微刺眼的白光。我一个人,倾身,俯首,反剪双手。
向那个转弯走去。
偶尔有尖细短促的鸟鸣从枝叶间射出来,打断我信马由缰的思想。走一段,树下必然要有一条长凳。如果正好有人在凳子上落下了一本好书,那就再好不过。
我捡起来,看看封面,再看那些静静安放在书页上的或仿宋、或琥珀、或黑体的字。是的,只看字。看它们横横竖竖坐在一起,听翻书的沙沙声。
我可能会这样想:做一个标点是幸福的。那些花,那些草,那些树……让它们去做汉字,让它们去说吧。
我只是偶尔打断一下;最后,像省略号一样,走向虚无……
想
每天早上,从一粒药开始。然后独坐,静想,就像画中的一块石头。
想几分钟,或者长一点,十几分钟。清晨的感动是淡雅的,如同莲,如同我正在听的这首歌。
有的人走了,又來了。还是那般模样,还是那般自然。他一定是认我作情感的故乡了。我依旧给他我能给予的,比如回忆,比如感动。比如斜了的夕阳、乱了的春风。
有时候想得很远。想起了某个人的小名字,就想笑。
这些有温度的小名字,有的是一些物件,比如:坛坛,石头;有的是一些动物,比如:尕牛,虎子;有些雅致,却拖着个小尾巴,比如:飞霞子,玉莲儿。想着想着,他们便又回到了那面开满豆子花的山坡上,奔跑,嬉戏,笑声如豆子般滚落一地。
有时候,也想到未来。我似乎已经能朦朦胧胧看到那抹地平线了。许多人往那里赶,沐着夕阳,拖着影子。
走着走着,身形便弯曲了,头发便花白了。但我能想象出他们脸上的微笑——更淡了,更轻了,更迷人了。
更接近时光本身了。这种美——美到骨髓。
药是好药,并不觉得苦。它能反复叫醒昏昏欲睡的心脏,让它更柔软、更有弹性地跳动。
只需用晨光,将这陈旧的心事,重新涂染一遍。心,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