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经济全球化初期充当通货的美洲农产品

肖 萧

（内蒙古大学 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010010）

15世纪末以来，西欧的航海探险活动日益频繁，商品经济随之不断发展。虽然金属铸币已经在欧洲广泛地使用和流通，但是在欧洲以外的地区，尤其是欧洲国家的海外殖民地，金属货币并没有随着殖民的快速扩张而迅速普及。其一，欧洲的金属货币供应未能跟上商品经济的整体发展，金属铸币供应明显不足，甚至造成了一段时期的“钱荒”，海外殖民地获得金属通货就更加困难；其二，海外殖民地通常生产销路较好的农业产品，在各个港口城市有大量的商人收购；其三，海外贸易涉及和不同非欧文明接触，欧洲人常常入乡随俗，以当地认可的特产来完成交易，因此通货形式也显得多种多样。

在经济全球化逐步形成的时期，美洲的农业特产，尤其是特色农产品广受欧洲市场的欢迎，这些农产品不仅成为欧洲人的商品，也因其良好的流动性演变成殖民地的通货，成为了一定历史时期的普遍支付手段。

1 皮毛

自大西洋贸易逐渐繁荣以来，海狸皮就备受欧洲贵族的宠爱。利用海狸皮制作的华丽毡帽首先流行于法国宫廷，之后各王室和贵族纷纷追逐起这种细腻且防水的帽子。因此，大航海时代最早的北美探险者大多是皮毛商人，他们在河流的三角洲区域建起星罗棋布的贸易据点（forts），从当地印第安部族换取以动物皮毛为主的大宗货物。

据荷兰西印度公司文献记载，海狸皮曾是荷属北美殖民地的最主要商品，在殖民地最大的商贸港口新阿姆斯特丹市（即当今纽约市的前身），人们将成捆的海狸皮用作支付大额债务和酒馆账单的手段。海狸皮也偶然用作零售商品和服务的支付手段，特别是在商贸集中的市区内。据伊拉莫斯大学的历史学家威廉·弗里霍夫估算，一块上好洁净的海狸皮约等于8荷兰盾（guilders）的价值，市民们也会像接受金属硬币一样接受海狸皮作为日常支付手段。

虽然英国政府在逐渐统一北美殖民地的过程中逐步引入各类硬币，但是各类动物皮毛依旧是很多地方流行的通货。海狸皮主要流行于美国的东北部地区切萨皮克湾区域。在美国广袤的内陆平原，鹿皮也被视作具有货币功能的商品在多个州长期流行。如今，皮毛作为通货的历史痕迹在语言中仍旧存在，美国英语今天还在使用鹿皮的缩略形式（bucks）一词来代指“美元”，可见这一文化现象影响力的持续存在。

2 朗姆酒

朗姆酒本是产自加勒比海地区甘蔗汁制作的一种饮品，是北美三角贸易中常见的商品。18世纪初，朗姆酒已经风靡于加勒比海地区的水手之间，货船上装载的朗姆酒除了供水手饮用以外，英国水手也开始利用朗姆酒作为交易媒介在港口买卖货物。

18世纪下半叶，朗姆酒传入澳大利亚。这个远离大西洋贸易区的偏远地带，朗姆酒发挥了更大的商品媒介作用。当地水手和工人的工资常常由朗姆酒来支付，各类酬金也以加仑为单位的朗姆酒标示。通过几份早期英文档案，我们甚至可以得知悉尼地区最早的教堂、医院和戏院的建设费用均是由朗姆酒支付。另外，一些大型市政项目苦于缺乏启动资金，政府索性将朗姆酒的垄断经营权卖出以启动项目建设。直到1800年，新任总督颁布《货币公告》，规定了各类主要欧洲铸币的使用原则和兑换价值，澳大利亚才逐步走向广泛使用金属货币的商品经济轨道。

3 旺配珠

“旺配珠”一词来源于英语wampumpeag的缩写wampum，最初是马塞诸塞州英国移民称呼印第安人“白色贝珠”一类的贝壳饰品，中文偶译作“贝币”。旺配珠由白色、黑色或紫色的海贝（海螺）壳打磨而成，形状呈管状，中间凿刻有细孔通道，每枚长度约四分之一英寸左右。

传统的旺配珠制作精美，有天然的色彩和纹路，这些色泽亮丽的珠子常常被缝制在当地人的衣服上，有时候也镶嵌在诸如烟管一类的器物上。由于大量的印第安部落都使用旺配珠，且便于携带，易于辨认，因此英国人和荷兰人很快便开始接受并制作旺配珠用于和当地部落交换商品。同时，欧洲人将旺配珠以英寻（1英寻约等于1.83 m）为单位，穿成珠链或者珠带（belts）用以方便日常交易。

然而，劣币驱逐良币的“格雷欣法则”也逐渐蔓延。由于缺少必要的制作规范，许多欧洲殖民者制作的旺配珠质量低下，导致优质的旺配珠逐渐在市场消失，严重影响了旺配珠的使用和传播。17世纪下半叶欧洲钱币逐渐进入新大陆，旺配珠也由于自身的缺陷而失去了通货的角色，最终成为了美洲印第安人的艺术遗产和历史记忆。

4 烟叶

烟草是美洲大陆印第安居民用于祭祀和祈祷的一种神圣植物，吸食烟叶在美洲的大部分地区也很常见。最早销往欧洲的烟草由西印度群岛的农场小规模生产，但逐渐变得供不应求，烟草的主要产地逐渐转移至北美大陆。

17世纪初，随着吸食烟草在英国成为时尚，烟草贸易利润逐渐变得可观，位于大陆的弗吉尼亚殖民地的商人发现了商机，他们开始利用弗吉尼亚广袤温和的沿海平原种植口味更适合欧洲市场的烟草。1614年第一批弗吉尼亚烟草运往英国，并在市场上广受欢迎。1619年，弗吉尼亚的烟草出口总量已达30万磅，品质最好的烟叶可以卖到每磅3先令，烟草无疑成为了弗吉尼亚州的支柱产业。

在弗吉尼亚，烟草种植业的繁荣景象贯穿了17世纪，由于商人们普遍愿意收购烟草，成捆的烟叶也逐渐成为了一种商品货币。由于烟叶携带不方便、易腐烂、耐久性不佳等问题，交易大多不是由烟叶实物交换进行，而是由几个大型烟叶仓库出具的“提货劵”支付。这类“提货券”从性质上已经非常接近于钞票，“提货券”上明确写有烟叶的数量，而且大型烟叶仓库在当地的信誉也很高，因此“提货券”的流通也非常类似于钞票，尤其是用于大额交易的使用。然而“提货券”也有着明显的缺点。其一，烟草价格在不断波动，导致“提货券”的购买力非常不稳定。其二，“提货券”一般数额较大，难以分割以进行小额交易。另外，“提货券”与旺配珠的混合流通也造成了严重的兑换问题。因此，烟草作为“通货”的历史也是颇为短暂，在18世纪后，各地殖民地政府开始试行“地方纸币”来缓解通货问题，烟草也逐渐地失去了“商品通货”的地位。

5 余论

美洲农产品的流通是世界经济走向一体化的重要表现，也是美洲的农业产品逐渐改良全球各地经济、社会、人文形态的起始。中国的研究者充分研究过美洲玉米、土豆、番茄等粮食作物输入中国的现象，然而，美洲的特殊农产品由一般商品充当“通货”的现象也值得研究者深思。同时，对美洲这类特殊农产品的考察也能够使我们更全面地认识欧洲殖民早期的社会文化交流、经济形态变迁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