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琳,常运立
(海军军医大学基础医学院,上海 200433,1954875843@qq.com)
红医精神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及创建发展人民卫生事业的实践过程中产生的革命精神[1]。红医精神形成、发展的历史就是一部中国共产党领导广大医务工作者实现初心和使命的奋斗史。学习并传承红医精神,其实质就是传承中国共产党的先进文化,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医疗卫生事业的健康发展[1]。红医精神中蕴含着丰富的、优良的道德资源,其道德品性具有天然的革命道德维度和职业道德维度。发扬红医精神不仅是传承红色思想、红色基因,更是在道德层面发挥道德支持和道德引领的作用,具有思想道德教育和医学人文教育双重属性。“德者,本也”,中国传统文化十分强调道德修养和道德教化,将“立德”至于“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之首,重视人的道德品格的养成[2]。习近平同志指出“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强调个人的成才和国家的发展都离不开良好的道德品性[3]168。本文从革命道德维度和职业道德维度两个维度对红医精神道德品性进行论析。
中国革命道德是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与建设伟大实践相结合的产物,是马克思主义伦理思想在中国的新发展。红医精神在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的伟大实践中形成的革命精神,其道德属性层面具有革命道德性。
不论是革命战争时期还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医疗卫生服务都是一项复杂的工作。医务人员自身的政治素养、道德水平对于其服务质量具有极大的影响。1931年,毛泽东为中国共产党第一所军医学校——中国工农红军军医学校确立了“政治坚定、技术优良”的办学方针。毛泽东始终强调,医药工作者一刻也不能脱离政治,要保持“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 “医生一定要政治好”[4]。朱德指出“我们的红色军医应该具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对人民、对伤病员要满怀阶级感情。”[5]政治坚定是红医精神的思想灵魂。所谓政治坚定,就是坚定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立场,坚定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坚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对党忠诚,坚决服从党的指挥是红医精神始终信守的政治诺言。
白求恩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中国革命呕心沥血,正是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使得白求恩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6]。“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说,“我一生中有过两次宣誓:当医生我是宣过誓的,加入中国共产党我是宣过誓的,宣了誓,就要信守诺言!”“一个人,找到和建立正确的信仰不容易,用行动捍卫自己的信仰更是一辈子的事。”吴孟超始终信守对党忠诚的政治诺言,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奋斗终生,从医70年,创造了中国医学界乃至世界医学肝胆外科领域的无数个第一。“政治坚定,对党忠诚”的至上情怀使思想道德有了“主心骨”和“定心盘”,是经受住任何考验的精神支柱。
革命人道主义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人民为建立社会主义制度而斗争的革命实践中,在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革命队伍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一项伦理原则。“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是毛泽东为中国医科大学的题词,也是中国共产党对“红色医生”的培养目标。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红医精神的核心价值[1]。 “救死扶伤”是红医精神实现“革命人道主义”的落脚点,是医务工作者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写照。为什么人服务是道德的核心问题,决定并体现着道德建设的根本性质和发展方向,规定并制约着道德领域中的所有道德现象[7]145。中国革命道德从一开始就特别强调要为人民服务、为人民谋幸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作为贯穿中国革命的一根红线,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实践中的一个伟大创造[7]136-137。
《尚书》所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告诫我们人民才是国家的根本,只有崇尚和践行“以民为本”的民本思想,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为人民服务”不仅是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必然要求,是中国共产党践行的根本宗旨,也是社会主义道德观的集中体现,是全体中国人民共同遵循的道德要求[7] 145。人民群众的利益是红色医疗卫生事业的价值取向。中国共产党发展卫生事业的根本目的就是运用医学技术为人民解放与人民健康服务。因此,践行“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的革命人道主义是红色医务工作者所遵循的道德品质。
红医精神中“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的道德品质,是在实践中一脉相承、不断发展的。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多次要求中央红色医院“除了给红军看病,也要给老百姓看病”,明确要求医务工作者必须“为革命工作,为大众服务”。在陕甘宁边区、在敌后抗日根据地,八路军医务人员抱着“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不顾劳累、不怕牺牲、昼伏夜动,背着药囊深入敌占区,为当地人民群众诊伤治病。其中,被遵义人民称为“红军菩萨”的红医龙思泉不仅为全营官兵治伤治病,还积极为当地仍在贫困和疾病中挣扎的苦难群众治病且分文不取,条件的艰苦、山路的崎岖、疾病的传染性都挡不住他夜以继日地救治伤病,为了救治更多的百姓和伤员,龙思泉没有考虑个人安危直至英勇就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在突发卫生事件和重大灾难面前,依然彰显着红医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从2003年突发“非典”疫情,到2008年汶川大地震,再到2020年新冠疫情,中国共产党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把保护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作为重中之重,不惜一切代价,提供全局、全力、全时、全方位的强大保障,尽最大可能抢救病患,尽最大努力保护人民健康[8]。
“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优良品性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中国革命克敌制胜的法宝,是红医精神的生动体现。不畏战争的残酷,不惧环境的苛刻,将逆境转为顺境,从中培养出自力更生的勇气与能力,这是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原因,也是红色医疗在艰苦条件下得以成长的根源。红医精神正是在中国革命历史进程中孕育、发展起来的,它与中国革命同呼吸、共命运,具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1]31。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卫生事业,经历了从无到有、由创建到发展的非凡历程。在医疗资源匮乏、残酷而动荡的革命战争年代,红军卫生队不畏战争的艰险,不惧环境的恶劣,冒着枪林弹雨抢救伤员,跋山涉水给群众治病;为了壮大红军卫生队伍,他们克服封锁和包围,勤俭办学;为了建设社会主义,他们响应党中央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在最艰苦的工作岗位上无私奉献。艰苦的工作与生活环境磨炼了红色医疗队伍的革命意志,成为他们感受革命创造精神、奋斗精神的动力,“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优良品性是一代又一代红医的不懈追求,是红医完成急难险重医疗任务的道德支撑。例如,“模范军医”吕士才热心临床工作,对患者极端负责,为摸索治疗地方性甲状腺肿病的办法,多次在自己身上进行碘离子透入试验,直到取得有效数据后,才在临床应用;为解决群众住院困难的问题,他建议并积极组织家庭病床,牺牲假日进行巡诊,风雨无阻地坚持10余年;中越边界自卫反击战中,吕士才在赴前线战地救治伤员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罹患癌症,但面对任务,他悄悄隐瞒了病情,在历时4个多月的战场救治期间,救治伤员达800余人。2020年初,为打赢新冠肺炎疫情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疫”,全国各地共组建了346支医疗队,42600余名医务人员白衣执甲、逆行出征。正是因为广大医务工作者在抗击疫情中“艰苦奋斗,无私奉献”,在生死关头挺身而出乃至献出生命的壮举,中华民族才经受住了又一次考验。
红医精神不仅要求医务工作者“技术优良”,具有过硬的专业素养,还要求医务工作者具有崇高的职业道德。红医精神德性的第二个维度,即医学职业道德维度,是红医精神区别于其他革命精神的重要标志。“无恒德者,不可以为医,人命生死之所系”(《省心灵·论医》),“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断不可作医以误世”(《言医·序》),纵观古今大医,除了技术优良,其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医德高尚。中国革命时期形成的红色医疗卫生精神所具有的道德品质是马克思主义人道精神与中国传统医德相结合的现实产物。表现为“敬畏生命,仁爱救人”的仁术观念,坚持人民至上、内存仁心、普同一等的道德品格;“重义轻利,不以物惑”的义利观念,强调责任奉献,重视集体利益;“求真务实,实是事求”的科研道德,要求恪守科研诚信,杜绝学术不端。
传统中医伦理思想认为人的生命是天地万物间最宝贵的,要把人的生命放在首位。古希腊政治家伯利克里早在数千年前便提出了“人是第一重要的”命题。马克思人道主义进一步发展了这一理念,对人的地位、价值等哲学问题予以更进一步的思考。其坚持“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认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9]。红医精神继承了中国传统医学伦理思想,汲取马克思主义人道观,在关于人的价值标准问题上,认为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应当“敬畏生命”“人民至上”。“敬畏生命”,强调尊重生命、尊重人性和尊重人格,将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放在首位,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人民至上”就意味着将群众利益置于第一位,而生命安全就是群众最根本的利益。例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阻击战就是“敬畏生命、人民至上”最好的诠释。新冠疫情发生后,党中央高度重视,在全国范围调集最优秀的医生、最先进的设备、最急需的资源,全力以赴投入疫病救治,救治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在群众的生命面前,数以千亿计的经济损失都忽略不计[8]。
在如何开展医学实践的问题上,红医精神蕴含着“医乃仁术”的道德品质。“医者仁心,仁爱救人”“内存仁心,视患如亲”,要求医务工作者要用仁爱之心救护患者,把患者当作自己的亲人。正如吴孟超所说,“医药是有时穷尽的,唯有不竭的爱能照亮一个受苦的灵魂。”不仅要关注患者的病,更要关心病的人。给患者检查前搓热双手,查房时弯下腰把患者的鞋子放到最容易穿的地方,对医生而言,这仅是举手之劳,可对患者来讲,这不仅是内心的温暖,还有康复的信心。
“医乃仁术”的道德原则还包含着“普同一等,一视同仁”。中国共产党要求红医对待人民群众、白军伤病员和红军伤病员一视同仁。《古田会议决议》中指出,“对于敌方伤兵的医治和发钱要完全和红军伤兵一样,并且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条件,把上好了药、发给了钱的伤兵送返敌军。”充分体现了“普同一等,一视同仁”的红医精神[10]。在实际医疗过程中,公正原则在有关医疗卫生资源的分配问题上尤为显著。1965年,毛泽东在关于医疗卫生工作的系列谈话中指出,“中国85%的人口在农村”“广大农民得不到医疗,一无医,二无药”“如果医疗卫生不为占全国人口85%以上的农村群众服务,还叫什么为人民服务”[11]。遵循毛泽东“六·二六”指示和中央批转卫生部党委《关于把医疗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的报告》,医疗卫生工作发生重大转变,工作重点从城市转移到农村,响应国家号召,大批红色卫生人员被下派、下放到农村从事医疗卫生工作,促进农村医疗卫生的发展和完善。如今,红医精神“普同一等,一视同仁”的公平公正原则仍为实现“健康中国2030战略”保驾护航,坚持以农村和基层为重点,推动健康领域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实现全民健康覆盖,促进社会公平。
“道德当身,故不以物惑”(《管子·戒》),自身道德高尚,便不会被外物所诱惑,做出违背内心道德准则之事。在“义”与“利”的关系问题,儒家在义利观上主张见利思义,以义制利、先义后利、以义为上[12]。在面对利益诱惑时,强调用道德理性和精神品格对欲望进行引导和控制,时刻对私欲、贪欲保持警惕[12]。因此,受儒家义利观影响,重义轻利是中国医家们秉持的价值观念,主张“济世救人,不为名利”,强调行医不能贪图钱财、沽名钓誉,诚如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指出“医者不得恃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
义利问题是道德评价的一个重要标准,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必然能够以“见利思义”的道德原则作为自己的行为标准,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而服从道德原则。红医精神遵循“重义轻利,不以物惑”的义利观。毛泽东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高度赞扬了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文章指出:“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表现在他对工作的极端的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的极端的热忱。”号召每一个共产党员都要向白求恩学习,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
中华传统道德的发展演化中,始终强调整体利益、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传统道德中的义利之辨、理欲之辨,其核心核本质是公私之辨[7]131。“国而忘家,公而忘私” “公义胜私欲”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的根本要求。“重义轻利,不以物惑”拓展到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的层面,即是“公义胜私欲”的美德。从这个层面,红医精神则体现在不计个人私利、自觉自愿地牺牲自身利益、无偿援助革命事业的行动上。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没有自己的私利,没有特殊利益,任何时候都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7]。正如邓小平所说“为了国家和集体的利益,为了人民大众的利益,一切有觉悟的先进分子必要时都应当牺牲自己的利益”[13]。
红色医疗作为中国革命顺利进行的医疗卫生事业保障,在精神层面立足于共产主义信念,在技术层面遵循“实事求是、求真务实”的科研道德标准。求真务实精神是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在中国医疗卫生事业中的体现。同时,求真务实也是对改革开放新时期医学创新活动提出的具体要求。医学创新的求真务实是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方法论这一普遍原理对医学领域具体指导的产物,实事求是方法论在中国革命、建设与改革时期都是医学研究的指南,也必然会贯穿于未来中国医学研究的全过程[1]99。
随着科学技术发展的日新月异,医学研究越来越离不开创新。习近平同志指出:“人类同疾病较量最有力的武器就是科学技术”[14]。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我国就坚持利用科技的力量进行疫情防控,一大批最先进的设备、最新技术和治疗手段都应用在了一线,例如分离病毒、开发诊断试剂、红外线测体温……对疫情的控制和安全的防护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只有恪守红医精神一以贯之的“求真务实,实是事求”的科研道德,面对新时代医学创新任务,才能全面客观掌握医学研究项目的理论与现实任务,进而提出相对正确的研究课题,设计与之相应的实践方案,让医学研究课题能够沿着正确方向进行。相反,医学科研上的弄虚作假、伪造篡改等学术不端行为,都是急功近利,缺乏科研道德的表现。此外,医疗卫生创新发展也是螺旋式上升的过程,并不是都能顺利得到预期的科研结果,任何时期的医疗研究创新都要经过“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过程,这就要求医学研究必须在真正了解疾病发生发展客观规律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疾病的发生机制和治疗方法,只有通过恪守“求真务实,实是事求”的科研操守,才能实现医学技术的不断创新,进而为实现健康中国梦提供智力支持和技术保障。
人类社会面对的重大风险内涵发生了根本性变化,风险内涵从过去的各种灾难、战争转为疾病,有硝烟的战场转为无硝烟的战场,我们必须从人类发展的战略高度来认识医生和医疗的地位。医生的道德境界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关键。红医精神德性的两个维度,正是新时代医务工作者所需要的道德品质。红医精神的德性传承和弘扬有利于培养政治信仰坚定、专业技术过硬、医德情操高尚的医务工作者;有助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医疗卫生事业健康发展;有益于促进医患命运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