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维香
单位发了一本日历,是那种老式的日历本。装帧很精美,玫瑰红的硬面子上印着烫金的喜庆图案,A4纸的一半大,厚厚的一本,砖块一样沉甸甸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有些惊喜。现在很少有人用这样的日历了,然而我倒是觉得,日历是看得见的时间,过一日撕去一张,让每一天的到来和逝去都有了一种仪式感。
儿时生活在乡村,家里除了一架老式座钟可以看时间,唯一能够标注日子的物件,就是挂在墙上某处显眼地方的日历本了。每到临近公历新年,也就是元旦,母亲就会带上我去镇上的供销社买日历本。在农村,人们把元旦叫作“洋历年”,百姓人家一般是不过“洋历年”的,唯一跟这个节日有关联的事,就是要买一本新的日历本了。日历本有大的,但价钱高;也有小的,巴掌大,便宜。我期望母亲买大的,挂在墙上气派,撕下来的日历纸反面还可以当草稿纸用。可是每次母亲都买小的,她说看得清楚上面的字就行了,日历就是用来计计天数的,省得过日子糊里糊涂地不知年月。
日历本用一根长钉子直接钉在厅堂的白石灰墙上,母亲每天早上起来,必然习惯性先去看日历,仔细地将一张日历撕下,拿在手上端详一番,仿佛是对过去的一天依依不舍地告别。然后再看刚刚露面的那个新数字,自言自语:“日子咋这么不经过。”叹一口气,开始念上面的字,农历几月几、星期几,什么节气、什么节日,每天早上母亲都会在日历前伫立好久。这给少年的我很大的触动,一本普通的日历,在我的内心深处,也生出些对光阴岁月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来。
一年又一年,在日历一张一张撕落的过程中,父母亲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们长大成人。母亲自己的那本人生日历,最终也被日子一页一页地慢慢撕薄,最后在2010年的某一天被完全撕掉了。每次回老家,看见墙上依旧挂着的母亲生前用过的最后一本日历,不禁泪湿眼眶。
那种挂在墙上的日历本,后来逐渐被台历、挂历所取代。台历是放在桌子上的日历,也是一天一页,每一页上有一大块空白的地方可以记事。有时,翻看自己用过的旧台历,看上面的所记,往日时光像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现,让生命充实而有意义;也记了许多看似无用的一些小事,每一个平常的日子却因此变得生动有趣。
人生有涯,光阴如白驹过隙,每翻开一张新的日历,日子就会减少一天。看着一天天薄下去的日历本,想起非洲有一个民族,婴儿刚生下来就获得60岁的生命,以后逐年递减。这真是一种古怪而奇特的计岁方式,然深思下去这样的人生智慧叫人拍案叫绝。“倒计时”更能叫人警醒,有只争朝夕的紧迫感。让我们认真地对待每一天,让每一张翻过的日历,成为前进路上的一块块基石,拖不住时间的脚步,那就拉着岁月的手,勇敢地走向未来。
(兰之幽摘自《江海晚报》2020年12月12日/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