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当代城市图书馆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问题——以美国西雅图中央图书馆的设计为例

沈心怡

曼彻斯特建筑学院 M13 9PL

背景

西雅图公共图书馆（1999-2004）由荷兰建筑师雷姆.库哈斯/OMA设计(图1)。库哈斯作为当今建筑界先锋派的建筑师之一，把新建筑视为一种思考问题的方法，希望通过建筑来连接各种复杂关系 ，使建筑本身某种程度上成为城市的中心，并以此解决社会问题。

图1 西雅图中央图书馆

由于数字信息媒体的出现并普及，图书馆的功能性和地位受到了威胁。西雅图图书馆的赞助者们明确要求一个革新性的新式中央图书馆。按照客户的要求，库哈斯在设计时面临以下三个主要的问题：如何应对新媒体的发展，如何重塑图书馆的经典概念，以及，如何面对图书馆日益发展的社会责任[1]。

使用者的需求发生了改变。图书馆在过去只是为书而存在的机构，人们为了看书去图书馆。但是由于新媒体的发展，图书馆将不仅仅包含藏书的功能而是作为一个信息仓库，人们不仅为了看书去图书馆，还可能是上网和做其他的事情。

1 如何面对新媒体的发展

1.1 进行对相关案例的研究

案例研究必然是所有建筑设计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步。如果设计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事物，那么案例分析就是以该过程所得的结果开始，尝试取得其底层的概念与原则。建筑师能够参考之前的同类建筑是否满足使用者的需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于是库哈斯团队决定考察在过去几年新建立的图书馆案例。但是限制存在。最有效的案例研究需要全面的数据收集，“以国家样本为基准，总结经验教训，最好包括直接相关各方，特别是设计团队对结果的反思”[2]。确实，他们可以搜寻这些图书馆的团队是否在建筑建成后做过建筑性能使用后评估研究（简称 “建筑评估'），但是这大概很难被找到。几乎没有任何现代建筑在建筑评估中表现良好。建筑评估的结果由于不尽人意，大概率不会被公开，这将增加建筑师的工作量，耗费大量的时间。

但是一些定性研究是必须进行的。为此，库哈斯团队暂停了设计进程三个月，首先考察了过去十年中建立的十五处图书馆，分析这些案例在面对未来由科技带来的可能改变的成功与失败，以及这些设计对每一所图书馆公共空间的可能影响。

1.2 组织与相关单位的研讨会

之前的案例分析仅仅是参考，作为一个定位是“革新性的新式中央图书馆”来说，建筑师需要思考的还有很多，新媒体的普及究竟会对图书馆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使用者的需求会在一个新式图书馆中发生怎样的改变？怎样的创新设计才能使图书馆适应这种打击，而不是在固步自封中走向衰败？

于是，库哈斯组织了一系列与先锋技术有关的研讨会，邀请如微软、亚马逊、Rocket e-books，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等等参与者讨论预测未来新科技可能对图书馆造成的影响[1]。

库哈斯认为，网络使得传统的以收藏图书为主的图书馆模式发生了变化，交流无限制，那么图书馆的所有空间也应该有交流的特质。由此，流通的空间是西雅图图书馆的一个重要特征，库哈斯给整个空间赋予了不确定性。在固有空间之间的灵活的“虚体”空间，同时也承载着流通的功能。这种空间的不确定性模糊了界限的概念，使空间与空间之间互相连通，彼此渗透，既融为一体又相隔分离。

2 如何重塑图书馆的经典概念

2.1 分析、重构相关设施规划

在与客户建立了一个概念性框架后库哈斯进行了对设施规划的深入分析，秉持着“怀疑一切既存概念”的理念，进行了一些大胆的创新。

先前的三个研究阶段使OMA能够把这些内在的问题接近客户的需求，而避免了关于设计复杂性的繁复争论。参与式设计（Co-design ）是建筑师理解使用者需求的重要途径之一。不过作为一个公共建筑，建筑师显然无法和所有的实际最终使用者进行沟通，不过通过和用户组群体的代表的讨论也能了解使用者的典型需求。他们与西雅图图书馆项目共享的透明度让他们得以发展出新的图书馆，并且同时，建立了一个城市图书管理人，图书馆管理机构、市长办公室、市议会、市民监督委员会和图书员工的联合体，以便获得来自不同立场不同角度的声音。在设计过程中，OMA会将他们的设计过程给多达1500人的市民团体做常规的公共展示，获取更多来自未来潜在使用者视角的想法和建议。

除了库哈斯使用的这些方法之外，想要了解公众的需求，可以开设相关网站及论坛供群众讨论及发表观点，但是考虑到在2000年前互联网还不够普及，这可能导致参与度不高；组织公民志愿者定期开展会议，展示设计进程可能会是一个更直接的的途径，与群众代表面对面的交流更有互动性也更高效，但是由于样本数量有限，一部分想法和建议可能偏主观性，一个挑战是确保参与其中的代表性用户的经验和意见能够真正代表整个用户群的意见；也可以做一些田野调查，通过采访或问卷的形式获取建议。但是这种方法普遍存在的问题是，现场采访和填写问卷能立刻得到答案，但是问题设置就不可能复杂，能获取的信息量会减少。如果想要得到相对更多更开放更有价值的回答来进行定性研究，则需要半结构化采访或问卷。这样的问卷一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收到，同时为了保证一定的问卷回收率，可能会导致一些支出。更开放性的问卷将耗费受访者更多的时间，可能需要设置一些小奖励例如咖啡券激励群众参与，以获得更多数量的有效样本。

传统图书馆基本上是一种平面上的功能划分，而西雅图公共图书馆则是从整体的体块入手 ，在垂直方向上进行了功能划分和流线组织，并且整体的书籍借阅方式也与传统有很大的不同。

2.1.1 功能空间

库哈斯意识到，灵活布置的要求使图书馆必须打破传统单一的大空间，而基地的有限性决定了图书馆的各层次竖直布置。

OMA采用数据分析的方式，整理、合并图书馆自由泛滥的功能和媒体，把各功能按照供人使用的合理尺度组合起来，通过合并同类项，确定了五个稳定的与四个不稳定的功能群组。实体空间的面积是已知的，分为停车、会议、办公、图书和管理五个大功能，每个功能空间的大小、灵活性、透明度、流通性、颜色、结构和MEP（暖通、电气和给排水）都各不相同。与之相反，虚拟空间则是未知的，负责流动的公共活动，分别是少儿活动区、读者阅览区、休闲娱乐区、多功能交流区。虚实空间交错的方式使整个建筑空间更加富有灵活性和跳跃感。(图2)

图2 功能体块图 (来源: OMA, 2009:online)

2.1.2 书库设计（图3）

图3 螺旋书库 (来源: OMA, 2009:online)

作为一个图书馆，最重要的功能需求之一必然是藏书。西雅图馆在设计之初，就考虑了如何容纳不断增加的馆藏，希望能在不增加一节书架的情况下实现馆藏的完美扩充。

库哈斯认为，在现今, 跨学科学习、应用愈发重要 , 所以他把书分为虚构的(fiction)和非虚构(non-fiction) 两类 , 除小说以外的所有书籍都被陈列在一个空间内。整个螺旋书库利用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系，按书号的顺序，从“000到“999”按序号排列，使一个个书柜沿着这个矩形螺旋状的空间连续陈列，沿坡道形成一条连续的书带，序号写在贴近书架的地面上，低头可见。

建筑师充分考虑到各类使用者如普通读者、图书馆工作人员及残疾人的需求。读者可以任意的在书库的各楼层间穿梭，不像传统图书馆那样找到最后一架时，才发现所需图书在另一层或另一个房间，大大节约了借阅的时间。螺旋书库的设计同样有利于各类目之间馆藏的调整，也避免了跨楼层架位调整的麻烦。在这里，人行通道为缓步坡道，方便读者特别是残障人士通行[3]。

3 如何面对图书馆日益发展的社会责任

3.1 库哈斯的思考

库哈斯认为，图书馆肩负的社会责任在建筑上反映为多功能、多内涵的社会中心。使用者的需求发生了改变，图书馆应当从单一的借阅空间转化为人们社会活动的中心，担当传播文化的角色，让不同身份、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的陌生人在其中进行有效的交流，看书以及借阅书籍只是图书馆最基础的功能之一，更多的其他事件可以在这个空间中发生。

图书馆三层的主入口门厅是室内外的相交之地，也是整个建筑中活动的人流量最多的地点。库哈斯不仅将这个开放空间设计得利于使用和疏散，也使它承载了更多的社会属性。被库哈斯称为 “ 城市的起居室 ”的主要阅读大厅就在这里，还设有咖啡厅和纪念品商店等场所，使整个空间环境更加轻松，也赋予了这个空间更多的可能性。人们在其中进行着各种活动，有些也许与图书并不直接发生关系，也许只是人们午休的好去处 。

3.2 使用者的反馈

作为一个免费的公共图书馆，这里总是会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一部分使用者反馈认为这无可厚非，因为这本身就是公共场所，无家可归者也是城市公民的一部分。但更多人对此表示不满甚至害怕，因为这些流浪汉在公共区域睡觉，把坐过的地方弄得一团糟，也会有一些不好的气味，甚至会有一些看上去有精神问题的流浪汉对着你自语等等。他们还会将厕所占用，使得更多人反馈厕所设置不足的问题。无家可归者的问题又带来另外的问题，这里会有很多的安保人员徘徊，而据很多使用者反映这些保安的态度并不像图书管理员一样和蔼，让他们觉得不舒服。

这些反馈体现出库哈斯没有满足的一部分使用者的需求。这引出了一个问题，即如何解决公共图书馆的“公共”问题。库哈斯希望这成为一个“城市起居室”，给所有人提供舒适自在的空间。但是，你可能在一个时间满足所有人，也可能在所有时间满足某些人，但你不能在所有时间满足所有人。如何能够平衡好各种使用者——阅读的人，参观的人，和避雨的人……呢？

另外一个总是会打扰到其他人的群体是小孩子，这是一个不太会控制自己的群体。儿童相对懂事些，大多数情况能够听从大人的教导。至于他们好动的天性也容易解决。根据建筑的平面图，建筑师将儿童学习中心设置在一层，远离三层的主要阅读区，并设有一个出入口（由于基地存在高差，主入口设置在三层），同时避免大量人流对于少儿的干扰。但是更小年龄的婴幼儿似乎没那么好解决了，他们的哭闹无法控制，也不可能限制带有婴幼儿的人进入图书馆。母婴室的设置只能够部分解决这个问题，并且目前图书馆内并不是每层都设有母婴室。

4 总结

上世纪末期科技发展迅速，建立新式图书馆的要求使得建筑师在理解使用者需求时增加了难度。建筑师在设计过程中使用了很多方法理解使用者的需求以适应一个信息可以随处随时获得的全新时代。这座建筑对图书馆进行重新定义或重新使用，让它不再仅仅围绕着书本 ，而是作为一个综合信息库，在这里，新旧媒体在一个新的平等机制下同时呈现。图书馆也承载了更多的社会属性，类似一个公共活动中心。虽然有部分设计无法满足所有使用者的需求，但是缺憾永远存在，有些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无论如何，库哈斯已经使西雅图图书馆成为图书馆历史上里程碑式的案例，对当代图书馆设计有着重要的意义和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