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美术思维解析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

张婉莹

北京服装学院 北京 065001

电影是一种流行的娱乐方式，也是一种视觉性的艺术。画面是否好看成为判断电影是否好看的重要指标之一。好的美术就犹如魔法般，可以呈现出一幅幅富有审美内涵的电影画面，令人叹为观止。如在电影《花样年华》中，昏黄的灯光、狭窄幽暗的弄堂、精美的旗袍、滴水的屋檐以及屋檐下的男女，组成一幅幅暧昧的画面，把一段简单的婚外恋故事描述的动人心魄。如果影片中没有用昏暗的色调和女主角身上不断变化着的服装色彩等美术设计元素，只靠叙事去表达，无疑这部电影就没有了可看性。因此，在电影制作中要充分关注人物造型、场景空间与色彩，以辅助叙事。

一、电影中美术设计的重要性

电影是一门综合性艺术，美术设计是电影中的重要艺术元素，是电影表现手段的核心，主要表现为营造与情节相辅相成的视觉效果，并直接作用于影片的整体造型。创作电影剧本并非像创作话剧一样，需要通过演员大量的台词追溯前史，表达情感。电影在塑造人物时，除了可以从人物的台词中传达信息，可以通过人物所处的环境推知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还可以通过人物造型得知人物的身份。这些视觉形象的塑造，不应该仅仅是美术指导的工作，更应该成为编剧的基本素养。

二、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的美术设计

（一）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的概述

《不成问题的问题》改编自老舍1943 发表的同名短篇小说，老舍先生的小说被改编成影视作品的不少，但这部短篇却迟迟没有等来他的良人，看中这则短篇的，是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教授梅峰，由梅峰初次以导演身份进行创作，该电影具有中国古典美学特色的视听语言和精湛的表演生动呈现了“中国式人情”的文化状态与现实问题，展现了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审美情趣等，这不失为一次成功的尝试，该片荣获第29 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以及第53 届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范伟也凭借这部影片在第53 届金马奖和第7 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荣获最佳男主角奖项。电影将视角放在抗日战争背景中重庆的桦林农场，继承了小说三幕剧式结构，影片增加了原著没有的女性角色，使得故事在平衡与丰富的框架下合理展开。精于世故的农场主任丁务源先与“艺术家”自居的秦妙斋联手赶走农场“救星”尤大兴，后又借刀杀人除掉秦妙斋的故事徐徐道来，展现了农场这个“小朝廷”中的三股不同势力的人情关系。梅峰在电影中的美术设计十分新颖独特，大胆克制对色彩的运用，再加上电影叙事本身就具有缓慢的特点，使电影具有抗战时期大后方的时代感以及中国古典美学特色的视觉风格。除此之外，影片之所以能够取得骄人的成绩，还因为极具特点的人物造型设计以及克制疏离的色彩运用（图1）。

（二）美术色彩：暗流涌动的古典山水画

图1 《不成问题的问题》人物设计

在影像创作中，色彩有着不可比拟的关键作用。自1935年彩色技术首次在电影中运用以来，电影进一步向着再现生活发展，人们开始意识到色彩的选择与表达情感、划分叙事空间、推动情节发展、构建心理世界密切相关。在影片《不成问题的问题》中，梅峰极其克制对色彩的运用，他使用清淡至简、烟雨雾霭的水墨风，且舍弃了老舍笔下原本有着碧绿的江，赭色的山，红色的茶花，雪白的大鸭，如同世外桃源般的重庆山域，削弱了小说中对社会的暗喻，给观众一种观赏素雅至极、黑白灰三色构成的中国古典画而非电影的间离感。从色彩斑斓到单调冷静，梅峰舍弃了“五光十色”，却提供了一种更具有力量的维度。美术学中认为“光线照射，受光面为亮，形成白；背光面为暗，形成黑；其余为过渡的灰色”。这一理论在本片中，恰可与人物性格形成对照。翻开卷轴，在简洁的写意画中却上演着一出左右逢源的高情商主任联手假艺术家赶走真实业改革派的现实闹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毫不费力的凸显影片主题。正是因为梅峰克制对色彩的运用，用黑、白、灰三种颜色将原本的故事化繁为简，使得观众可以置身于情节之外观看农场即现代社会的缩影的世态人情，同时也可以使观众保持理智，使之清醒的意识到人性的世故与凉薄。该影片的色彩除了奠定了其具有中国古典美学特色的视觉风格之外，还营造了一种诗意朦胧的氛围，直接将人物内心情感外化。如秦妙斋初来农场时，树木的枝叶随之晃动，古筝乍起，一种迷惘与荒芜的感觉油然而生。片尾尤大兴的妻子背对镜头看着远处的农场（图2），她的背影仿佛融进了这幅飘渺的山水画中，在烟雨朦胧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似是感慨无处安家，又似是回想种种遭遇。虽无一句台词，但通过画面就可以感受到她的疑惑——是不近人情的尤大兴有错，还是收了鸡蛋的她错了；是这个讲理会吃拳头的社会有错，还是因为像虫子一样没被开化的工人们的错。如果梅峰没有选择用黑白两色，而是选择完全还原老舍笔下的农场，电影的意境就会大打折扣。总之，该片利用中国传统美学虚实结合的艺术创作手法，将写实的市井生活与写意空灵的水墨融为一体，塑造了影片别样风韵。可见美术色彩只要与电影完美结合，就能更好的凸显影片主题，营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视觉风格。

图2 尤大兴的妻子背对镜头看着远处的农场

（三）场景设计：留白手法

美术创作中，推崇“留白”的表现手法，从实到虚、从无到有，可以说美学中的核心概念“意象”的运用往往可激发观众无限想象。在艺术创作下，影片《不成问题的问题》的场景设计也十分简单，色彩的简洁相匹配。农场中有接连外界的河，农场股东的宅所，和通往农场的小路。缺乏变化的场景，黑白色彩加之中远景的运用，使影片更像是一台舞台剧。但简单的场景并没有削弱影片的故事性，看似远离江湖的农庄围绕着农场换主任的风波展开了一场权利争夺。梅峰正是运用了绘画中常见的以静衬动的手法，毫不费力的勾勒出农场中的尔虞我诈，以农场暗喻现实社会，以小见大，揭示腐败的人情社会。

影片中对女性角色的造型设计也十分成功，尤以三太太（图3）为例。三太太为人精明，整个家都是三太太张罗。她穿着光鲜亮丽，妆容精致，配合着她势力的态度，显得她十分华贵又富有心机。与她相反的则是尤太太（图4），一身粗布旗袍，老旧土气，夹带着一点“祥林嫂”的怨气。从中不难看出两个人的身份与性格差异。虽然每个人的造型各有特色，与人物性格相得益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造型与影片的色彩与场景设计冲突，而是与时代背景与自然景观形成和谐的统一体，形成统一的色调。

图3 三太太的人物造型

图4 尤太太的造型

结语

梅峰在《不成问题的问题》中大胆加入了中国写意画的表现手法，在黑、白、灰的意境中，充分利用简单的场景设计与精细的造型设计，凸显农庄的暗流涌动，鲜明的刻画出丁务源、秦妙斋、尤大兴的人物性格，真实的再现了人情世故下的复杂人性。正是因为梅峰对电影美术的灵活运用，才造就该影片形成了极具中国审美特色的视觉风格，是电影从民族土壤吸收养分，传达中国民族特色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