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讯员 林五月生
每当夜幕降临,璀璨夺目的灯光夺去城市夜的黑暗,看着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城市夜生活,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家乡那充满温馨的乡村夜生活。
一到夏天,吃过晚饭,我们这些娃娃们,早早地就去井里打上凉水,将家门口的晒谷场浇个透,然后便搬上几张竹床和竹躺椅摆好,一边等着大人们的到来,一边追逐着玩耍。大人们一到,我们立刻停止了打闹,拿起蒲叶扇,从一数到一百,轮流着给大人们扇风,直到大人们说不用扇了,我们才停了下来,开始听他们讲故事。大伯父擅长讲《薛仁贵传奇》《西游记》《红楼梦》,父亲则擅长讲本地传说,如《薛丁山征西》《聊斋》等。他们两个轮换交替着讲,有时也会互相争执、互相指正,我们则听得津津有味、十分着迷。
天气转凉后,就会从外面转移到屋内。母亲会早早收拾好吃饭用的八仙桌,点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摆上几个瓷碗,大多数时候仅有一把开水壶在不停地续水。到了秋收后,桌面上时而一盘花生,时而一盘炒豆子。等到腊月,开始备年货的时候,桌面上就更丰盛了,花生、瓜子、云片(一种用糯米做的花纹像彩云的油炸客家小吃)、瓦角酥、糖酥、爆米花糕……茶水也不是单一的开水了,有时是香气扑鼻的客家擂茶,有时是醇香甘甜的客家米酒,然而更吸引人的还是大伯父和父亲总也讲不完的故事。偶尔,他们会出一些类似鸡兔同笼的趣味数学题来考考我们这些娃娃。
最为惊喜的是,哪天回到家里,突然发现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家里。不用多久,整个屋场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今晚开始,有个盲人在我家唱于都古文了。吃过晚饭,大人、小孩陆陆续续来到我家,待屋子里坐满了人,这位特殊的艺人端起茶杯,喝上几口茶,清一清嗓子,拿起二胡拉几下试试音,就开始唱古文了。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讲得绘声绘色,模仿动物的声音、动作惟妙惟肖。我是十分崇拜这位曲艺人的,他全凭一张嘴一把二胡就能把我们深深地吸引。
到了深夜离场时,小孩子是不用掏钱的,大人们就很自觉地留下五毛钱,放到我母亲事先为艺人准备的盘子里。这种快乐开心的夜晚,常常能持续十天半月,来听古文的人渐渐少了的时候,也就是艺人约定来年再见的时候,我的母亲每年都会非常盛情邀请,倾尽家中的所有来热情款待他,却从未收过一分钱。
如今,夜幕开启,孩子跑进房间里上网玩手机或电脑,爱人则守着电视机看着永不结束的肥皂剧,我只好一个人躲进书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偶尔,抬头看着窗外,突然发现,在灯光泛滥的城市,黑暗其实也是一盏灯,而家乡那盏昏暗的煤油灯则成了我内心永恒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