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皎
(中国石化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029)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全球治理体系、地缘政治格局、科技与产业都在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大变革,新冠疫情更是加剧了大变局向纵深演变。站在新时代的历史交汇点上,能源革命如火如荼,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席卷而来,能源化工产业的发展环境、发展逻辑、发展模式和发展路径即将发生深刻变化,在新时代全面开启新征程,谱写新篇章。
2020年既是“十三五”收官之年,也是中国实现第一个百年目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回望“十三五”,中国无论是经济社会进步,还是能源化工产业发展都取得了亮眼的成绩单。
新发展理念引领我国科技实力、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全面提升,发展迈上新的大台阶,预计期末GDP将突破100万亿元,人均GDP迈上1万美元大关。
1)创新成果竞相涌现。全球创新指数排名从“十二五”末期的第29位跃升到14位,“中国天眼”落成启用,C919国产大飞机飞上蓝天,北斗导航全球组网,5G网络加速成型等成果十分耀眼。
2)协调发展多点开花。河北雄安新区、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纵横联动东西南北、统筹联通国内国外的发展新棋局正加快形成。
3)生态环境明显改善。单位GDP能耗明显下降,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例、地表水质量显著提升。
4)开放发展成果丰硕。货物贸易总值居世界第一位,“一带一路” 共同开展超过2 000个合作项目,中国装备、技术、标准和服务正稳步“走出去”。
5)共享发展惠及民生。超过5 500万农村贫困人口摆脱绝对贫困,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成就。
1)在“能源革命”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双主线促进下,能源转型成效卓著。“十三五”能源结构调整目标基本达成,能源消费总量控制在50亿吨标煤以内,非化石能源占比超15%,碳排放强度下降19%,成品油质量迅速升级,化工新材料得到快速发展。
2)资源基础更为夯实。到“十三五”期末,我国石油产量扭转了期初连续下滑态势,天然气实现增产37%,新能源供应规模增加1.5倍以上,全产业链布局得到优化。期间,全国退出煤炭落后产能9亿吨/年,淘汰小炼油1亿吨/年,炼化装置平均规模持续提升。
3)科技创新再上台阶。千万吨煤炭综采技术、三次采油、复杂区块油气开发技术世界领先,深水钻探、页岩气勘探开发取得重大突破,可燃冰、干热岩技术获突破,重大炼化设备国产化取得积极进展。
4)体制改革全产业链推进。外资准入门槛基本消除,国家管网公司成立,为多元化市场供应体系形成破除了体制障碍。
5)国际合作展现新面貌。“十三五”累计进口原油23亿吨和天然气5 600多亿立方米,海外油气权益产量2.1亿吨油当量,已超国内原油产量。国际合作呈现出“投资、贸易、技术全方位,上、中、下游全覆盖,国有、民营全参与”的新特点。
诸多标志性事件预示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已全面开启。
1)政治经济以2016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为里程碑事件,之后更是全球贸易战烽烟四起,“黑天鹅”事件频出,预示着大国博弈格局正发生深刻演变。
2)科技发展以量子实验卫星发射、3D打印柔性心脏诞生、Alpha Go战胜人类顶尖棋手等为标志性事件,预示着以数字经济、人工智能、量子计算为代表的科技变革开始高速推进,经济发展模式和产业发展逻辑即将被重塑。
3)世界能源变革以2015年巴黎气候协议达成为标志性事件,预示着全球能源结构调整不断深入,能源转型进入加速期。
4)中国能源市场革命则以中国放宽原油进口和使用政策,山东炼能集团、浙江石油公司成立等为标志性事件,预示着市场化进程正在加速推进,产业格局即将全面重构。
谋大事必先观大势,开新局必先知变局。要谋划未来中国能源化工产业发展,必须先洞察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的诸多新特点、新变化、新趋势,研判“什么在变”,思辨“在怎么变”,才能明晰前进方向,把握好发力点和突破口。
“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中美大国博弈为“导火索”,以科技变革为“助推器”,正深刻地改变着国际秩序、科技发展和产业格局,而2020年新冠疫情公共危机更犹如一剂强烈的“催化剂”,让世界在新旧力量的博弈中加速撕裂、嬗变、转换。大变局对未来格局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四大方面。
1)政经变局
国际治理格局将由单极化向多极化转变。随着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梯次崛起,西方势力随之相对减弱,世界上政治力量的对比态势发生深刻变化,世界格局即将从美国“一超独霸”向“一超多强”的多边主义线路转换,中俄与欧美之间的力量对比不断趋于平衡。大国关系中尤以中美之间的力量对比最为引人瞩目。和2000年相比,2019年中美经济占世界比重的差距从中国落后24个百分点缩小到8个百分点(中国16% vs 美国24%);世界500强企业的数量中国已赶超美国(中国129家 vs 美国121家);科技独角兽企业数量则几乎与美国相当(中国227家 vs 美国233家);中国科技投入已从过去的百亿级规模、相当于美国不足5%,上升到3 600亿元以上、相当于美国的50%;同时中国的国防力量也在快速壮大;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稳步推进。中国正在政治、经济、科技、军事、金融全领域缩小与美国的差距,局部甚至实现赶超,对美国全球霸主地位形成严重挑战。为遏制中国发展,美国不惜一手挑起贸易战并不断升级,全面围剿中国,力图重新打造“让美国重新伟大”的新秩序,导致二战以来形成的世界运行规则开始瓦解,WTO框架下的贸易秩序、联合国框架下的国际政治秩序协调机制、全球化框架下的生产要素流动秩序都在发生剧烈的动荡,未来甚至会波及到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金融秩序安排。全球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风险显著增加。
2)贸易变局
全球贸易模式将由“效率为先(just-in-time)”转为“安全为先(just-in-case)”。尽管从长远看,全球化是不可阻挡的历史发展潮流,但短期看民粹主义、孤立主义、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死灰复燃,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和摩擦在不断上升,全球化进程显著受阻。尤其2020年新冠疫情大暴发期间各国争夺物资以及供应链陷入中断,导致国与国之间的不信任感加深,更加剧了“去全球化”进程。未来全球供应链将深度重构,呈现三个主要特点:一是本土化,关键产业将回归本土,保持在本土形成闭环增值链。如基础设施、医疗药品、关键设备等。二是区域化,利用区域贸易协定实现近地化更紧密的经贸关系和更为安全可控的产业供应链。如美墨加、美日欧、RCEP等贸易协定。三是分散化。对一些经济性比较敏感的大宗日用消费品,欧美日为兼顾产品成本效率合理和产业链风险可控,将在亚洲形成除中国外的多元化供应链。据美国咨询机构分析,从2019年贸易数据看,美国已从中国减少了900亿美元的进口额分散到欧盟、墨西哥和亚洲其他国家。供应链深度重构也将带来全球能源化工产业的重新布局。
3)金融变局
二战之后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正在接近十字路口。从国际货币体系看,美元的传统储备货币地位正在被挑战,占世界储备货币总量比重从2000年的71%降至2020年的60%;截至2020年9月美债已在过去的26个月中被全球央行减持超1万亿美元;同时,越来越多的国家为规避美国对全球经济金融活动进行监控并且滥施制裁的影响,开始试图通过各种手段绕开以美元为核心的SWIFT结算系统。更大的挑战来自于全新的数字金融体系,游戏改变者正在全球萌芽和快速形成,从2009年比特币面世,2018年委内瑞拉推石油币Petro,到2019年天秤币Libra尝试启动,再到2020年后世界多个央行加速推行数字货币进程,不少国家已进行到示范或者实测阶段,一旦铺开,将对传统以美元为核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形成颠覆之势,也将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产生深远而不可逆转的影响。
4)科技变局
新一轮工业革命正处于由导入期向拓展期转变的关键时期。本轮科技革命将以5G、AI、量子技术等为先导,数字技术、物理技术、生物技术三者有机融合,深刻地改变人类生产和生活方式,加速全球的技术范式和经济范式的变革和调整,新业态、新经济将随之兴起。从历次工业革命的发展轨迹看,每一次都让全球经济发展取得了质的飞跃,本轮工业革命将助推全球经济规模从百万亿美元级拉升到千万亿美元级。而抓住历次工业革命机遇的引领国,国家实力都会迅速崛起,并引发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巨变。第一次工业革命让西方超越了东方,中国被动开启近代化历程。第二次工业革命确立了美国和德国的世界经济中心的地位,中国因面临空前的民族危机而丧失了追赶世界科技潮流的重要机遇。第三次美国通过互联网经济筑牢了世界经济中心地位,中国以追随者的角色在科学技术领域取得了巨大进步。面对第四次工业革命,中国基本和西方发达国家呈并跑态势,并将竞争“领跑者”角色。未来,部分传统产业将会逐渐萎缩甚至消亡,但更多新兴产业将逐渐成长壮大,并呈加速之势,其变革进程较业界最初预期往往提前5~10年。如5G商用、中国数字货币推广速度从2025年提前到2020年,百度Apollo的投用更是让自动驾驶商业化推广的时间从2030年提前到2020年,全球电动汽车渗透率达20%的时间将从2030年提前到2025年,全球石油需求峰值可能从2040年提前到2030年,全球达到碳中和的时间从2070年提前到2060年……。科技变革将以超预期的速度不断颠覆着公众的认知,业内一度认为电动汽车不会很快形成规模,但电动汽车将大概率在2025年实现规模商业化;一度认为电动卡车续航问题难以很快突破,但Tesla已宣称不久将可使电动卡车里程将超过1 000 km;一度认为电动飞机想法不切实际,但固态电池计划2~3年内投产有望让这一愿景提前变成现实,并可能成为锂电池的“颠覆者”。可以预见,未来我们将不断见证着一个个被科技颠覆的传统产业领域,没有什么不会被颠覆,有的只是加速颠覆,以及颠覆之颠覆。
历史表明,当新的颠覆性力量(新技术或新参与者)份额达到3%~5%时,产业变革就会接近临界点,产业发展逻辑和市场格局将发生突变。例如,交通工具的更替,就发生在美国马车需求量峰值出现,且汽车保有量达到3%的时点;照明方式的改变,就发生在英国煤气照明需求峰值出现,且电气照明市场份额达到3%的时点;通讯工具的变迁,就发生在美国固定电话用量峰值出现,且无线电话市场份额超过5%的时点。2020年,我国新能源消费占比已达5%、电动汽车渗透率接近5%、新兴民营一体化炼油企业产能已达5%。这也意味着“十三五”能源化工产业变革已完成重要的量变积累,即将在“十四五”完成量变到质变的跨越。我们即将迎来一个加速重塑的能源世界。
1)能源转型即将发生“质变”
能源转型临界点将在“十四五”到来,中国的转型速度引领全球。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全球煤炭消费或将首现负增长,二是非化石能源有望首次超过化石能源成为需求增量的主要来源,三是电力将首次超过煤炭成为中国最主要的终端用能品种。2019-2025年,非化石能源消费将分别占世界新增总量的50%,中国的60%以上。到2025年,电力占世界终端用能比重将达21%,在中国将达29%。总体看,中国能源转型的速度将超过世界平均水平,到“十四五”末,中国非化石能源消费比例将与世界比肩,达到19%,并将在“十五五”开启引领模式。
2)新能源发展即将发生“质变”
在起步二三十年后,我国新能源产业已具备规模化发展条件。一方面具备了经济性条件,“十四五”期间,风电、光伏将全面迎来平价上网时代,真正成为具有竞争力的能源品种;另一方面也具备了自主发展条件,风电、光伏发电将改变过去主要依靠高强度补贴来推动的发展模式,绿电交易机制也将在“十四五”期间完善。这期间,新能源将成为我国电力消费的增量主体,并将为后期逐步实现增量全替代、存量替代做好过渡。到2025年,我国非化石装机累计装机将达14亿千瓦时,占全国总装机的比重将超50%,发电量将突破3.5万亿千瓦时,占总发电量的比重将超1/3。
3)碳减排行动即将发生“质变”
2015年《巴黎气候协定》的签署是人类在应对气候变化领域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但之后推进和落实效果并不理想。这一情形将在后疫情时代彻底改变,“碳中和”愿景正在成为世界各国“新的政治共识”以及“彼此间政治认同”,甚至将成为“国家博弈的新武器”。截至目前已有127个国家或地区提出了达成“碳中和”时间表。欧盟一直是应对气候变化的坚定倡导者,美国在拜登政府执政后将重新成为应对气候变化的回归者,中国则是巴黎气候协定承诺的坚定履行者,三方将共同致力于实现碳中和愿景。同时更要看到,就如石油曾被作为大国博弈的工具一样,碳减排、碳中和将成为大国辗转腾挪的新棋子,各国将进入“碳中和”竞赛进行时。未来清洁能源技术包括碳减排技术,无论是技术标准或市场,将成为重塑能源产业核心竞争力的法宝。
4)石油需求即将发生“质变”
经济结构转型、交通电动化、能效提升三大因素的影响将推动中国的石油需求提前达峰。主要受三方面因素影响:一是中国工业化和城镇化均进入后期,汽车市场进入中低速增长阶段,预计2030年新车销量3 400万辆,汽车保有量3.9亿辆。二是技术进步持续提升汽车燃油经济性,2030年乘用车燃油经济性达(扣除新能源汽车)4.5升/百公里。新能源汽车渗透率由2020年的4%提高至2030年的35%。三是新增汽车销量基本完全被新能源汽车取代。2030年我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达5 000万辆,占汽车总保有量13%,替代石油5 000万吨。石化原料方面,未来五年石化产品对石油需求仍处于上升期,但增速有所放缓。石油替代方面,2030年我国的石油替代规模将有较快发展,体量可达2020年的近3倍,占石油需求比重由2020年的8%提升至16%。上述因素将导致我国成品油需求峰值提前到2025年出现,规模约为3.6亿吨,而石油需求则将在2025-2030年达到峰值平台期,7.3亿~7.4亿吨。
5)产业格局即将发生“质变”
2020年以来,我们看到,许多产业的“新势力”已渐成气候,并开始赶超“龙头老大”。例如,埃克森美孚作为一个时代的标志,曾是美国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但随着时代变迁,全球最大的风能和太阳能生产商NextEra Energy Inc(NEE.US)市值于2020年8月一度超越埃克森美孚,成为最有价值的能源公司。同时,在资本市场青睐下,新能源汽车新贵特斯拉公司的市值也超越了老牌汽车制造商丰田公司,甚至一度达到传统车企总市值的40%以上。在传统能源化工领域,新参与者也在重塑产业版图。美国将在2020年后全面走向能源独立,并力图将“能源独立”转化为“能源统治”,加剧世界能源市场的动荡。中国炼化市场正以“国企基地化、民营一体化、地炼大型化、外资高端化”模式展开新布局,其中民营企业成为最亮眼的黑马,将贡献“十四五”53%的新增炼油产能和63%的新增PX产能,新兴民营一体化企业将成为炼化产业的“第三极”。产业大调整将引发兼并重组潮到来,无论是处于传统产业的北美页岩油气公司、中国炼化企业,还是处于新兴产业的新能源企业、电动汽车企业,都将面临重新洗牌,胜出者将对市场资源产生虹吸效应,行业王者将被重新定义。
6)改革效应即将发生“质变”
“十三五”时期是中国推进全面深化改革时期,与能源化工产业密切相关的体制改革、市场准入、价格改革方面更是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突破,顶层设计基本完成。“十四五”期间油气体制改革将进入“最后一公里”,石油和天然气产业将实现最终市场化。其中天然气改革在国家管网公司全面运营后,将逐步实现价格分步骤完全放开和燃气终端市场充分竞争,于“十四五”末最终形成天然气竞争性市场。成品油市场化推进速度将更快,有望在“十四五”中期以价格放开为标志完成最终市场化。当前国家正积极从消费税立法、中央与地方税收分配,以及加油站数据信息采集系统建设等方面为规范成品油消费税征收做准备,预计未来2~3年成品油市场将进入白热化竞争期,5~6年后市场秩序将基本规范,新的市场平衡形成。
变局潜藏危机,危机孕育转机。知变局、辨变局就是要拨清迷雾、厘清脉络,就是要找准机遇、因势而谋。大变局下中国将以变应变、主动作为,在危与机的转化中谋划高质量发展大局;能源化工产业也将以新应新、放眼长远,在旧与新的更替中培育新时代发展先机。
“十二五”时期,中国调整发展理念,主动“谋势”,积极转变发展方式,适应和引领经济进入新常态发展;“十三五”时期,中国进一步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引导“蓄势”,加快产业结构调整,为经济发展注入动力;进入“十四五”时期,中国已完成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第一个百年目标,站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点上,将开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程。这一时期中国的经济发展将在前两个五年的基础上“乘势”而上,通过质量变革、动力变革、效率变革,构建“双循环”发展新格局,直面大变局挑战主动应对。预计“十四五”中国经济仍将保持稳中趋好,GDP年均增速将达到5.7%左右,并有望从中等收入国家进入到高收入国家序列,实现后疫情时代的高质量发展。
1)质量变革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将由“量的去化”迈向“质的优化”,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和产业链提升工程,巩固传统产业优势,强化优势产业领先地位,加大布局战略新兴产业、未来先导产业,提升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水平。预计“十四五”期间,中国战略新兴产业规模有望倍增,达到30万亿~40万亿元规模,将实现“中国制造”在全球价值链上的跃迁。
2)动力变革
新消费、新基建、新贸易正在成为拉动经济的“新三架马车”。“新消费”激发潜量,让消费成为未来相当长时间中国经济的第一驱动力,服务消费、数字消费、绿色消费、健康消费等“新消费”正展现出巨大的增长潜力。“双循环”发展新格局将激发三四线城市和农村地区的巨大消费潜量,让中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得以充分发挥。“新基建”架好通道。5G基站建设、特高压、城际高速铁路和城市轨道交通、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七大“新基建”将作为支撑智慧经济的基础设施,带动6万亿~10万亿元投资规模,更将对接新消费需求、助力产业升级,充分发挥数字对经济发展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新贸易”打开新窗,尽管商品贸易在“去全球化”压力下局部受到阻碍,但服务贸易将迎来发展“黄金期”。依靠电子商务的先发优势,通过“中国服务、全球共享”,中国有望在2030年成为全球第一服务贸易大国,其中知识密集型和高端生产型服务贸易比例将大幅增加。同时,“一带一路”倡议深入推进进入新阶段,以及更多自贸区协议的签署,也将为“外循环”创造更为有利的发展空间。
3)效率变革
“十四五”中国将继续推动深化改革,围绕健全市场体系、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优化资源配置效率四大问题,加快建设完善与高质量发展相适应的高水平市场经济体制,在产权制度、公平竞争制度、要素市场化配置等方面,按照更高标准推进改革,以改革之“深”提经济之“质”,为高质量发展赋能。
面对世界之变、时代之变、产业之变,能源化工产业作为服务国家战略的支柱性产业,一方面要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应对大变局下的挑战;另一方面更要全面理性辩证看待新形势,准确理解时代新特征,抓住发展新机遇。
1)把握战略新机遇
国家经济战略的纵深推进将激发创造更多产业增长机会。“一带一路”倡议深入发展,将进入更为实质性的落地阶段,贸易往来持续扩大,投资不断深化。预计2025年,我国与沿线国家贸易额将达2.5万亿美元,较“十三五”末期上升70%,可有效对冲贸易战影响。到2025年,预计“一带一路”部分沿线国家成品油缺口超过1亿吨,合成材料缺口达2 600万吨,将为能源化工产业国际合作提供更大空间。城市群都市圈将打造经济增长“新风口”,未来十年五大城市群将贡献50%城市人口增量和75%经济增长,创造投资需求数十万亿元,其打造“创新新引擎”的定位也将二次激发城市群对高端能源化工产品需求。新型城镇化将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双向激发增长潜力,其中新增城镇人口近1亿人,将成为拉动内需的最大潜力区,可极大拉动对基础能源化工产品的需求。战略新兴产业催生新的高端材料市场空间,激发石化产业科技创新、转型升级动力。
2)用足开放新红利
随着经济发展进入高质量发展新阶段,中国将从“世界工厂”转向“世界市场”,从“制造大国”变为“智造大国”,也将更坚持“引进来、走出去”并重,推动形成陆海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开放新格局,在进口贸易、对外投资和金融市场开放等诸多领域为世界带来更多新红利。能源化工产业可以结合自贸区产业贸易自由化、投资便利化、金融国际化、区域一体化发展等制度创新寻找机遇,用好用足开放新红利。如在上海自贸试验区,可以利用FT账户和跨境资金池,有效联通本外币账户,实现跨境本外币资金余缺调剂和归集,境内外成员企业之间资金自由划转,池内资金自由汇兑,拓展支付渠道和融资渠道,降低交易和融资成本,提高资金利用效率,降低风险;利用高端前沿产业集聚地,择机开创与大飞机制造、新能源汽车以及高端数字、医疗等产业开展科研合作,拓展产业链,促进产品高端化。在浙江自贸试验区,加强培育保税燃料油的全产业链,以保税低硫船用燃料油加注业务为龙头,打通产销贸联动渠道,完善船加油综合服务体系,抢占低硫船燃市场;利用“油气全产业链”的发展定位,加强与民营炼化企业和国际石油公司合作,引导产业格局从竞争迈向竞合,提升产业价值链。在广东自贸试验区,可利用自贸试验区贸易便利化、金融开放、监管创新等优势,放大贸易功能,加大外部市场开拓力度,开拓保税加工区市场,提高外贸效率,做大贸易总量。
3)转换发展新模式
2030年实现碳达峰和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3060”目标,将促使能源产业加快转向新发展模式,带来重大的产业调整、资产重估和经济空间转移,这既是艰巨的挑战,也将创造大量新的发展机会。按当前目标测算,我国需在碳达峰后每年减少3亿吨二氧化碳排放(相当于目前法国一年的碳排放量),才能达成2060年完成碳中和的承诺,减排压力十分巨大,预计达成“碳中和”的路径主要有三条:第一,依靠工业部门节能减排1/3;第二,依靠电力部门脱碳减排超过1/3;第三,依靠终端部门电气化、低碳燃料、林业碳汇减排约1/3。这意味着能源产业转变发展模式已是时不我待,必须加快实现从“碳消费”到“碳循环”模式的转换,其核心一方面从传统产业入手做减法,淘汰低效高耗能落后产业,节能提效减少碳排;另一方面从新兴产业入手做除法,以科技创新为核心,大力发展CCUS、氢能、储能等碳中和关键技术,主动作为发展绿色产业经济,做大工业碳循环规模。与此同时,“绿色许可”潮流将促使传统石化工业加快寻求“绿色标签”。当前欧盟已开始以征收碳边境税、塑料包装税等手段设置“绿色壁垒”,以保护本国产业避免因采用更高环保标准而处于竞争劣势。这一趋势将对我国制品出口形成很大制约,并将倒逼石化产品加快寻求“绿色标签”,由此衍生的“绿色产品”市场机遇巨大。预计到2025年可降解材料替代量将达到80万~110万吨,单一材料包装年均消费增速将超过20%,合成材料回收利用总值将达到1 500亿元,前景十分广阔。
4)拓展市场新空间
“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我国疏堵点扩内需,落实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战略选择,也将为能源化工产业市场扩展、提质增效、转型升级提供巨大的发展空间。一方面,从“内循环”上加快形成高效完整的内需体系,充分激活市场潜量,助推产业提质升级。“十四五”时期,中西部成为新的制造业增长极,东南部传统制造业梯次向中西部转移,拉动当地对能源化工产品的需求大幅增加,增速将实现两位数增长,远高于全国平均。其中,中西部天然气消费将增长244亿立方米,占全国增量的18.8%;成品油消费量增长850万吨,占全国增量的20.3%;乙烯消费量增长230万吨,占全国增量的12.1%。东南部则将加速创新,预计“十四五”时期东南部的高技术服务业营收、科技研发投入、高端合成产能占比均达到全国70%~80%,成为实现现代化产业体系的主力军和智能制造、高端材料、创新模式的策源地。另一方面,从“外循环”努力改善外部发展环境,扩大区域合作空间。2020年底RCEP贸易协定的签署和中欧贸易协议谈判完成将对中国政治经济格局产生重大利好,对能源化工产业的长远发展也将起到积极促进作用。RCEP协议将在未来10~35年将超过90%的货物贸易关税渐进式削减到0水平,有助于在亚太区域内形成“内循环”,中国将作为亚太的制造中心、核心消费市场中心、潜在技术转移中心在区域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协议各国的能源化工和制品产业链也将形成更加紧密的经贸合作关系,将更有利于稳定油气供应和投资,有利于降低高端材料进口成本,有利于石油产品、合成材料、中下游制品出口。
5)前瞻布局新产业
在能源转型大势之下,当前国际石油企业正在通过合资、收购、风投等多种方式积极布局新能源新材料领域,可以说,未来十年能源企业的竞争,将很大程度上体现在新动能效能转化时点的竞争。中国“3060”目标需要新能源产业以更快的速度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对高端材料突破的迫切需求,也对我国能源化工企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加快在新能源、新材料领域的布局和突破,既是中国能源化工企业助力国家战略的政治任务,又是实现自身转型升级,铸造新竞争优势的现实需要。“十四五”期间,预计我国三大石油公司在新能源新材料领域的投资规模将翻番。其中,中国石油将围绕氢能技术和服务,成立合资企业开展业务。中国石化着力构建以能源资源为基础,以洁净油品和现代化工为两翼,以新能源、新材料、新经济为重要增长点的“一基两翼三新”发展格局,在地热清洁供暖、光伏风电和生物燃料、氢能一体化、电动汽车相关业务试点示范等方面积极布局。中国海油也正式进军新能源发电,成立全资子公司中国海油融风能源有限公司,主营风电、光伏发电项目开发等,努力构建油气与新能源并举的业务模式。
6)主动拥抱新“智造”
科技革命将为能源化工产业打造智能化产业链创造良机,并撬动万亿规模新市场。未来5~10年将是能源化工产业进行智能制造布局的最关键窗口期,中国能源化工企业可着眼提升企业感知、协同优化、预测预警、科学决策四方面能力,紧紧围绕以下三大要素进行攻关:一是构架工业互联网平台“骨骼”,打造产业生态;二是培育工业软件“大脑”,提升智能化竞争力;三是涵养大数据“血液”,将其作为新时代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持续激发创新创造活力。通过把握“工业4.0”变革机遇,将传统能源化工业务单元打造成为智能工厂、智能油气田、智能能源补给服务站、智能化研究院,实现全产业云生产、智运营,全面推动组织升级、流程升级、技术升级、管理升级,助力能源化工产业发展实现“质的飞跃”。
7)探索发力新经济
能源化工产业可以主动利用新经济催生发展新模式,借助覆盖面广、链接企业多、产业规模大等优势,构建新经济下的“产业投行”模式,打造能源化工全产业链新经济平台,从中小企融资等产业痛点切入,链接资本、科技、资源赋能核心企业,通过搭建线上金融服务平台,统筹金融资源,发挥规模优势,向产业链上下游客户提供多元金融服务,不断提升客户黏性,打造产融结合的闭环生态圈,进而重构产业生态价值,带动全产业链升级,实现产业生态中各方的增值分享。同时,能源化工业务还要高度关注金融科技带来经营模式变化和效率变革,不断探索可持续提升效能和竞争力的新经济发展模式。以能源石化贸易领域的区块链技术为例,信息流、实物流和资金流(简称“三流”)的割裂限制了产业链价值的高效传递和边际收益的获取。区块链技术有望通过推进“三流数字化”,解决三流割裂的产业发展痛点,以新型数字化基础设施促进产业链的价值传递,通过“三流合一”为产业带来业务创新、模式创新和价值创造的新机遇。目前BP、壳牌和Equinor等国际石油公司已尝试与大型银行和贸易公司联合推出区块链驱动大宗商品交易平台Vakt,并已在降低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和增强交易透明性等方面取得了良好效果。此外,预计到2025年区块链技术将被零售市场大规模应用,能源化工相关企业有必要为此做好准备。
8)转化改革新红利
“十三五”时期我国全面深化改革多路推进,基本完成“路线图”顶层设计。“十四五”改革重点将转向“施工图”,激发各类市场主体活力,完善宏观经济治理,建立现代财税金融体制,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加快转变政府职能等改革举措将密集出台,诸多改革红利将加速释放。能源化工产业要将这些改革红利用足用到位,力争以改革红利释放新活力,突破体制机制瓶颈,形成科学有效的公司治理机制,激发科研创新动力;以改革红利提升竞争力,聚焦战略安全、新兴产业、科技创新等重点领域,推进资本布局优化和结构调整,推动产业技术体系创新,最终将改革红利转化为发展新动力,实现从规模速度发展到高质量发展的跃升。
以狄更斯的诗句为大变局下的能源化工产业发展做一个注脚,“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尽管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我们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面临前所未有的风险,但相信等待我们的更将是值得期待、光明灿烂的未来。凡墙皆是门,只需越过,必将辽阔!
致谢:感谢中国石化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产业发展、市场营销、政策研究、公司管理研究、金融证券等各个研究团队的辛勤付出和对文中观点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