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辉
我的曾祖父叫蒙元书,一位朴实的庄稼汉,德高望重、可亲可敬,他曾是中国工农红军21师师长韦拨群手下的一名坚强的红军战士。
我已经记不起曾祖父的样子了,脑海里只有他那瘦小而坚强的身躯和那首用壮语所唱的歌曲,那顽童般的歌声,仍然时时萦绕在耳边。后来,伯父告诉我,这首歌是他平生接受的第一堂音乐课,学会的第一首歌。歌是这么唱的:“公鸡啼,鸟儿叫,太阳出来红光照,小朋友起身早,背起书包上学堂。”当年,曾祖父在家门前那棵老龙眼树下,石条凳子上给我的父辈们讲述了许许多多惊险动人的故事。他用其独特的为人处事方式,谦虚、和善、热心和大度的行为举止,影响了叔父辈们的一生,教他们做人,培育他们成长。
1993年,当曾祖父拄着拐杖走到老屋门前那棵老龙眼树下时,他倒下了,再也没站起来,他的生命定格在了90岁。
今年是中国建党100周年,作为一名入党积极分子,在深入学习和不断领悟我们党100年的奋斗史、新中国72年的发展史,弄清楚我们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的过程中,我再一次想起了我的曾祖父,想起了他给我们所讲述的故事。借此机会,我将曾祖父的战斗故事及他为人处事的点点滴滴整理成文,以示纪念。
初冬时节,晨雾迷漫,露水浓重。山道上走来四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大汉,树叶和草尖上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草鞋上沾满黄色的泥沙。为首的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一师六十一团第三营营长蒙元升,奉命向常怀山区转移。负责护送的是警卫排长蒙元平、我的曾祖父——特务班长蒙元书及年仅14岁的小号兵蒙元安。
红军大部队北上后,蒙元升营长随韦拨群留守右江根据地。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对敌斗争形势复杂,部队经常转移。这一带山高林密,地形险峻,大家警惕性都很高,曾祖父在前探路,蒙元安寸步不离地跟着营长,大个子蒙元平断后,个个都提枪在手。
进入一个小山坳,浓雾中突然窜出几条黑影,随即枪声响起,子弹嗖嗖从他们头顶飞过,与白匪遭遇了。营长一把拉过小号兵,闪进了路边树丛中,蒙元平和曾祖父随即还击,手中的“二十响”吐出长长的火舌。白匪兵依仗人多,蜂踊扑上来,叫嚣着:抓活的、抓活的!
营长沉着指挥,且战且退,凶恶的白匪兵紧追不舍。情况危急,蒙元平利用大树作依托,顽强阻击,大声命令曾祖父和蒙元安护送营长转移。紧急关头,蒙元安不见了,难道是负伤或是牺牲了?绝对不能丢下战友!蒙元平、曾祖父冒着敌人的弹雨往回冲。突然,山梁上响起了冲锋号,白匪兵一阵惊慌,以为中了红军的埋伏,纷纷钻进树林,逃跑了。
营长带着蒙元平和曾祖父一口气冲上了山梁,只听号声响,却不见人影。进入树林搜索,只见小号兵蒙元安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冲锋号还在吹响。
这下,大家心里明白了。
红军主力北上后,桂西北根据地革命活动处于低潮,地主武装疯狂反扑,企图扑灭革命烈火。由于敌强我弱,革命活动转入地下,秘密进行。
为打击反动武装的嚣张气焰,鼓舞革命士气,特务班奉命行动,打击地主恶霸,清除叛徒。
乙圩乡的一股地主武装,平时横行乡里,红军主力撤退后,到处追杀红军失散人员,迫害红军家属和革命群众。群众对此恨之入骨,特务班决定清除这个毒瘤。而特务班当时武器装备太差,只有几支“汉阳”步枪,硬拼是不行的。
曾祖父带着一名战士,趁着夜色,摸到敌人盘据的六轰岩碉楼下,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碉楼,材料是青一色的岩石,非常坚固,射击孔是倒三角形,从里朝外射角很大,真是易守难攻,没有重武器,根本不能对付它。
围着碉楼转了一圈。他们决定搭人梯从射击孔侦查里面的情况:此时,匪徒们正在喝酒打牌,一片乌烟瘴气,毫无防备。“搞他一下!”曾祖父命令站在他肩膀上的战士。站在人梯上,战士举起了枪。枪声响起,一个白匪兵惨叫倒地。碉楼内顿时大乱,哭爹喊娘,有的胡乱对外放枪。而此时两位红军战士正坐在墙根下休息,枪声一停,随即向安全地带转移。
不久,常吉村、常怀村两股地主武装又遭到红军游击队的袭击,特务班名声大震,根据地人民受到鼓舞,打击了地主武装的反动气焰。
红七军主力北上后,蒙元升营长仅率一个排的兵力在乙圩乡、常怀村一带打游击。
由于革命处于低潮,白匪兵及地主武装猖狂反扑,红区人民处在白色恐怖之中。地主武装、反动民团疯狂叫嚣:红军家庭的房子要过(烧)三遍火,人要砍三刀。
曾祖父和蒙元平、蒙元安这三兄弟的房子也被烧成一片焦土,家里的一只看家狗也被砍断一条腿,留下一只三条腿的狗命,以示羞辱。
营长接到报告后,恨得咬牙切齿,决定狠狠回击这些恶徒。
经过周密部署,给警卫排长蒙元平下达战斗任务。
“我是蒙营长的警卫员,有一封信交给你们长官!”蒙元平站在被敌人占领的六轰岩对面山头上,手中拿着一个信封在招手。
敌人看见山头上只有一个“共匪”,胆子也大了起来,派出一个白匪兵过来取信。
“不许动,举起手来,要不小心狗命!”
敌人不知是计,红军战士早已在夜里派兵在六轰岩下的小路边设下埋伏。当他们发现上当后疯狂向岩洞外开枪,而红军战士己押着白匪兵冲出射程外。
到了安全地方,大家发现这个被俘虏的白匪兵平时作恶多端,手中沾满红军、人民群众的鲜血,营长怒火中烧:“这个人不能留!”他从蒙元平手中接过那把“二十响”,扬手就是一枪,结束了这个白匪兵罪恶的一生。
红军游击队在常怀村打游击,那常怀村是支持、掩护红军的红村,而村里的覃大叔则是红军的堡垒户。
一天,曾祖父奉命外出为部队筹集粮草,刚走进覃大叔的门,就被覃大叔推了一把:
“你来干什么?走,快走!”同时给曾祖父使了个眼色。
好险,白匪兵进山搜村了。曾祖父机敏地从覃大叔家中退出,迅速走出村外。
“站住,干什么的?”白匪兵哇哇地喊,同时也哗啦啦地拉动了枪拴。
为不殃及群众,曾祖父从腰间拔出手枪,顶上子弹,冲进村边的深山密林中。
几个白匪兵在后面穷追不舍,子弹嗖嗖地从曾祖父头顶飞过,他用大树作依托,予以还击,敌人虽然人多,也不敢贸然靠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往山上爬,山越来越陡,林子也茂密。曾祖父毫无惧色,稳稳地坐在一棵大树下,朝着追上来的白匪兵大喊:“有种的你就上来,老子在这里等!”
白匪兵见天色渐黑,又是山高林密的,怕占不了什么便宜,就一窝蜂地退下山去了。
敌人走远了,曾祖父正想赶回部队营地,突然,前面的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地响声。他握枪在手,警惕注视前方,发现两道绿光越来越近,看清了,原来是一只老虎。握枪的手心在发汗,但不敢开枪,自己手中只有一只三号的小左轮,万一打不死这个畜牲,麻烦更大,曾祖父想。他躲在大树后面观察这个山中大王,大气都不敢出。人不惹它,这山中大王也不主动攻击人,最后钻进密林走了。
老虎退走了,曾祖父顺着山梁摸到覃大叔家,对上暗号进了后门。见到曾祖父,覃大叔很是埋怨:“怎么还没走,找死呀你?”
大叔说着,从屋角摸出个装有米面的布袋塞到曾祖父手中:“走,快走,从后山走!”
趁着夜色,曾祖父回到了营地,这下战士们有吃的了。
解放后,曾祖父被政府评为“革命老人”,享受失散老红军战士待遇。由于没有文化,他没有担任一官半职,但方圆百里,名气在外,德高望重,深受群众信任,连大队党支部都搬到他家里办公,电话机安装在他楼上,曾祖父成为大队的编外干部。
这就是我曾祖父的故事。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对于每一个人而言,幸福不会从天而降,需要我们每一个人付出辛勤和智慧,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砥砺前行。今天,我们还要继续奋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勇往直前。我会把曾祖父的这些故事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