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治法在儿科疾病中的临床应用

李红娟

(北京按摩医院,北京100035)

刮治法指医者借用水牛角、玉石等工具或徒手刮拭人体体表以治疗疾病的方法,属于中医外治法。该方法是在砭石疗法的基础上逐步发展演变而来,结合了针灸、按摩疗法的原理,可以用于辅助诊断和治疗疾病,并经历代各医家不断研究、总结、创新,是一种有效的物理刺激疗法。清·陈复正推崇儿科外治疗法,《幼幼集成》中多次提及应用针砭之法治疗儿科疾病[1]。现代医学治疗小儿疾病多以药物为主,刮治法多用于治疗成人疾病。随着小儿推拿及各类外治方法的推广,刮治法逐步应用于小儿疾病的临床治疗中,但深入研究较少。本文从理论基础、刮治手法、介质选择、注意事项、临床操作等方面综合介绍刮治法在儿科疾病中的临床应用。

1 刮治法治疗儿科疾病的理论基础

1.1 藏象学说 藏象学说是中医学的重要理论基础,也是刮治法重要的理论基础。“藏象”一词首见于《素问·六节藏象论》:“帝曰:藏象何如?岐伯曰: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藏象的“藏”指藏居于人体内在的各个脏器,“象”则指现象或表现。脏腑虽居于体内,但其生理功能与病理变化都有征象表现于外。望、闻、闻、切四诊合参,司外揣内,则知所病矣。小儿的“藏”柔弱娇嫩,发育不全,故易损伤脏腑；然脏腑清灵,性情单纯,故其“象”易于迅速显露,反应准确。小儿体禀少阳,生机蓬勃,发育迅速,吸收、排泄、代谢均较快,对外界物质和信息接收快、反应快、利用快。此外,小儿对外界环境依存性强,因此外界因素易影响其脏腑功能。这些是小儿特有的,故通过中医外治法可达较好的治疗效果。

1.2 经络理论 经络学说是研究人体经络的组成、循行分布、生理功能、病理变化及其与脏腑等相互关系的理论,经络系统主要由经脉、络脉、经筋、皮部和脏腑5个部分组成。《灵枢·海论》提出“夫十二经脉者,内属于腑脏,外络于肢节”,经络学说将脏腑与体表、肌肉、四肢百骸等组织器官形成一个互相关联的统一整体,并深刻地阐述人体的生理活动和病理变化,对临床各科均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其中皮部不仅是经脉功能活动在体表的反应和分区,同时也是疾病始发的重要部位。《素问·皮部论》曰:“凡十二经脉者,皮之部也。”皮部通过经络内属于脏腑,与脏腑密切联系成为统一的有机整体,所以脏腑、经络的疾病也会在相应的皮部有所反应。刮治法作用于小儿体表,通过刺激体表经气,调节内在脏腑功能,以达防病、治病的目的。刮治法是皮部理论诊治疾病的具体应用,皮部是该法治病的切入点。

1.3 营卫理论 《灵枢·本脏》曰:“卫气者,所以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阖者也。”《灵枢·邪客》曰:“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以为血,以荣四末,内注五脏。”“卫主气”“营主血”,无论是外感或内伤,营卫不和,脏腑不调,疾病乃生。通过刮治法可以调节营卫之气,打开皮部的玄府(毛孔)及穴位,排出毒素,以和气血、安五脏、祛病邪,起到治疗和保健作用。

1.4 小儿特定穴位 小儿特定穴即小儿常用的推拿特定穴位。穴位多来源于十四经穴和奇穴,另有用于诊断或灸、贴等治疗部位,以及小儿推拿实践中逐渐产生并固定下来的特定穴[2]。由此可知,小儿特定穴是建立在脏腑、经络、皮部等理论基础上,通过长期临床实践总结所得,有别于成人的穴位。小儿特定穴有以下特点:①形态多样。点状腧穴,有些是常用穴位,有些是小儿独有,如小天心、端正等；线状和面状腧穴,如线状穴位三关、天河水等,面状穴位腹、囟门等；同名不同穴,如肩井,小儿为肩部大筋。②定位模糊和多重性。如“腹”被描述为小儿腹部,但范围难以确定。③归经困难。目前许多特定穴没有归经,特别是线状和面状穴位,但它们与经络关系密切。④百脉皆汇于两掌。许多重要特定穴都在手掌上,特别是代表五脏六腑的穴位,可以通过操作手掌调治血脉以治疗疾病[3]。通过刮治小儿特定穴,可发挥穴位的特殊作用,针对性地治疗儿科疾病。

1.5 现代医学研究 人是有机统一的整体,体表与内脏器官之间有着密切联系。随着科学的发展和医学研究的逐渐深入,发现脊神经与自主神经纤维的皮肤阶段分布规律,从而找到皮肤内脏神经反射弧,发现了“皮肤内脏神经反射”。用刮板涂上有治疗作用的介质,并在病变部位和经穴上刮治,可以调整肌体代谢和直接排出邪毒[4]。经络刮治的作用机制可能与刮痧疗法有所不同,在对经络刮疗的机制研究中,应加入内分泌激素等相关指标[5]。临床对于小儿刮治法作用机制的专门研究较少,有待深入研究。

2 刮法的分类

刮法指以刮板的薄边、厚边或棱角在皮肤上进行直向或横向的由上而下、由内向外、朝一个方向反复进行刮拭的手法,也可徒手操作。笔者临床实践发现,玉石材质的刮板在体表刮拭的感觉更舒适,疼痛感不明显,小儿易接受。刮法分类如下:①轻刮法:轻压刮拭,刮拭力量小、刺激小,不易引起疼痛和不适感。②重刮法:重压刮拭,刮拭力量较大、刺激大,会有疼痛和不适感。③快刮法:快速刮拭体表作用部位。④慢刮法:缓慢刮拭体表作用部位。⑤直线刮法:利用刮板的边缘在体表进行直线刮拭。⑥弧线刮法:利用刮板的边缘呈弧线形刮拭。⑦点法:用刮板厚的边角垂直于皮肤点按,保持数秒后抬起。⑧边刮法:将刮板的两侧长条棱边与皮肤接触,并成45°～60°角进行刮拭。⑨立刮法:将刮板的长条棱边与皮肤接触,垂直进行刮拭。⑩点刮法:用刮板圆钝的尖端点住穴位,顺势刮至下个穴位。⑪梳头法,从前额至上发际处正中、眉头至太阳做有规律的单方向刮拭,点刮头部五经。⑫颤刮法:借助刮板使用颤法。⑬刮痧:用刮板的棱角接触皮肤进行刮拭,直到皮肤出痧[6]。

3 常用刮治介质及其作用

刮治法多使用介质,最初以润滑、护肤为目的,可以明显减少刮拭疼痛感和不适感,后来发展出许多药物介质,药物透皮吸收,与手法协同达到治疗作用。小儿皮肤娇嫩,使用的介质以单一介质或药食两用之品为多,以使安全有效。介质透皮吸收,药物沿着经络循行运输,参与全身反应,在药物与经络效应的双重作用下调节脏腑功能以治疗疾病[4,7]。

3.1 香油 药食两用,内服外用均可,甘,微寒,无毒。《本草纲目》记载香油“有润燥、解毒、止痛、消肿之功”,内服可以清热解毒、润肠通便,外用有消疹止痒的作用。另外,芝麻榨成的香油兼具补益肝肾的作用。临床上香油可用于治疗湿疹、红臀、便秘等疾病[8-10]。现代医学研究表明,香油具有改善血液循环、促进新陈代谢的作用,可以抗炎和抗氧化[11]。

3.2 胡麻油 药食两用,内服外用均可。《冯氏锦囊秘录》载:“亚麻,味甘气温无毒,足厥阴血分药也。厥阴藏血为风水之脏,凡大风疮癣,厥阴血热所致,甘温益血而通行,则血自活,风自散。”可见胡麻油可以温经通脉、养血祛风。现代医学研究表明,胡麻油具有降糖、降脂、抗病毒、消炎、保护视力等作用[12-13]。

3.3 艾油 由艾草提取制成的有艾叶芳香气味的油剂。《名医别录》载艾“味苦,微温”,现代中医将艾性味定为苦、辛,微温。中医认为,辛能行能散,故艾有温经止血、止痛、散寒除湿等功效。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该药物有平喘止咳、镇痛消炎、增强免疫力、抗菌、抗病毒、止血等作用[14]。

3.4 熟水 指滚沸后的水,可以润滑、滋阴。笔者临床诊治体弱的小儿,清热时多用此介质,可达清热不伤阳、滋阴不留邪的作用。

3.5 薄荷菊花汤 薄荷与菊花是两味常用的中药材,亦是很好的食材,用时开水冲泡即可,可单独使用或合用,有发散风热、清热解毒、明目消肿之效。《证类本草》载薄荷:“味辛、苦,温,无毒。主贼风伤寒发汗,恶气,心腹胀满,霍乱,宿食不消,下气。煮汁服,亦堪生食。人家种之,饮汁发汗,大解劳乏。”《证类本草》载菊花:“味苦、甘,平,无毒。主风头眩、肿痛,目欲脱,泪出,皮肤死肌,恶风,湿痹,疗腰痛去来陶陶,除胸中烦热,安肠胃,利五脉,调四肢。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薄荷有抗病毒、抗炎、抗癌、抗氧化、镇痛、解痉等药理作用[15],菊花具有抗炎、抗病毒、抗氧化、抗衰老等药理作用[16]。

3.6 生姜汁 鲜生姜取汁用,具有解表散寒、温肺止咳、温胃止呕的功效。《证类本草》载生姜:“味辛,微温。主伤寒头痛鼻塞,咳逆上气,止呕吐。”笔者临床常用香油调生姜汁使用。现代医学研究表明,生姜能刺激胃肠黏膜,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促进消化吸收,可用于止呕和缓解肠绞痛[17]。

4 刮治法操作注意事项

在运用刮治法治疗前应询问患者的病史,对于3岁以下的患儿,查其体质及肌肤强弱决定是否使用,也可铺垫丝绢于体表,隔绢操作,体弱肌薄者勿用。以下几种情况应列为本疗法的禁忌证:①危重病证,如急性传染病或有心、肺、肾功能衰竭,恶性肿瘤晚期者。②血友病、白血病、血小板减少症。③活动性出血性疾病、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贫血及凝血功能障碍者。④精神失常及精神病发作期者。⑤身体极度虚弱者。⑥对刮治法恐惧或过敏者。⑦刮拭部位有皮肤损伤或疾患者。

5 刮治法在儿科疾病中的常见操作方法及功效主治

因小儿脏腑清灵,通过及时干预,可迅速缓解患儿的临床症状和缩短病程。研究显示,通过小儿刮痧辅助治疗婴幼儿疱疹性咽峡炎实热证,可达疏风清热、解毒祛邪、活血止痛之功,结果显示,辅助刮痧组发热时间和疱疹消失时间均短于单纯西药治疗组[18]。此外,小儿脾常不足,脾又为后天之本,少服药物利于顾护脾气和小儿生长发育。笔者临床观察发现,刮治法治疗小儿感冒、咳嗽、发热、厌食、积滞、鼻咽炎、便秘、筋伤等多种常见的儿科疾病均有较好的临床效果,操作手法及部位根据病情选择,可单独使用,也可联合使用,并可融合其他手法。现将笔者临床常用的小儿刮治操作方法介绍如下,供临床医师参考。

5.1 理肺法 ①点穴通经:依次轻点鱼际、列缺、孔最、中腑,每穴各数秒。②刮理肺经:用刮板轻刮肺经前臂循行路线。③调督脉:点刮陶道、神道、灵台,每穴10余秒。④分刮三部:依次轻刮三部,上部为大椎至定喘、肩井至秉风,分刮两侧；中部为分刮肩胛骨两侧；下部从风门刮至脾俞。功效为疏散外邪,宣肺理气,通鼻窍,主治小儿感冒、咳嗽、发热、鼻炎。

5.2 降肺法 ①点穴通经:点气舍、缺盆和点揉膻中,可用手法或点法。②刮璇玑:刮璇玑至中庭,从上至下。③分刮肋间:分刮肋间隙,从内侧向外侧刮拭,依次从第2肋间刮至第11肋间。④下刮天柱骨至脾俞,分刮肩胛骨两侧,颤刮肾俞或手法擦肾俞,下刮承山。功效为理肺降气,宽胸降逆,主治小儿咳嗽、肺炎喘嗽、鼻炎、呕吐、呃逆等。

5.3 清热祛邪法 ①刮印堂,分刮眉弓,刮天河水,下刮六腑,点刮肘窝。②下刮脊柱三线:督脉、膀胱经第1侧线,督脉从大椎至腰俞,膀胱经从风门刮至白环俞。③刮腘窝。均以刮至皮肤潮红、出痧为佳。功效为清热毒,祛邪毒,主治多种疾病引起的发热,内伤外感均可。

5.4 通鼻利咽法 ①梳头法,点揉面部5穴:印堂、鼻通、迎香。②点刮颌下5穴:廉泉、夹廉泉(廉泉旁开1寸)、颊下(颊车正下方,下颌角前下方颈部凹陷处)。③点揉颈项部:点揉人迎、水突、气舍、风池、风府。④刮颈部九线:喉旁线(头中立位,颈正中线旁开1～1.5寸)、胸锁乳突肌前缘线、胸锁乳突肌后缘线、斜方肌前缘线、项中正线。功效为宣通鼻窍,祛邪利咽,清热解毒,主治小儿感冒、慢性咳嗽、鼻炎、腺样体肥大、咽喉炎等。

5.5 调中畅脾法 ①六指、四指分点腹穴:同用双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分点上脘、中脘、建里、下脘、水分、气海,同用双手拇指和食指,先分点梁门、滑肉门,再点天枢、大巨；点揉肝俞、脾俞、三焦俞、气海俞。②掌揉腹部。③分刮腹部:先下刮上脘至水分,再由上腹部中线分刮两侧至腋前线。功效为调中畅脾,健脾助运,主治厌食、积滞、呕吐、腹痛、便秘、腹泻等。

5.6 宣通三焦法 ①刮璇玑、分刮肋间(操作同上),分刮腹部,旋刮少腹,六指、四指分点腹穴。②掌按三焦:按膻中、中脘、关元。③点揉肺俞、肝俞、脾俞、三焦俞、气海俞、关元俞。④提捏督脉、膀胱经。功效为宣通三焦,调畅气机,主治厌食、积滞、呕吐、便秘、腹泻、遗尿、水肿、小儿自闭症、小儿脑瘫等。

5.7 散结理筋法 点按阿是穴,点刮、推刮或颤刮肌肉僵硬处,沿肌肉走行做刮法,梳理肌肉筋脉。功效为理筋散结消肿,行气活血通脉,主治筋伤、疼痛、内科多种疾病等。

6 小结

刮治法在儿科临床使用,可迅速缓解症状,协同其他治疗方法提高疗效,是儿科重要的治疗方法。小儿身体清灵,反应灵敏,最适合此法。笔者分析不同文献,发现刮治法主要有以下问题:①缺乏外治法儿科疾病的现代基础理论研究。②缺乏刮治法治疗儿科疾病的效应机制研究。③“刮痧”与“刮法”名词混淆使用,刮法包含刮痧,两者的作用机制可能不同。④缺少小儿刮治的专用器具。目前,刮治法在儿科疾病中的应用研究仍处于发展阶段,今后应加大对本法的儿科临床研究,从操作手法规范到理论机理研究,从介质选择、器具选择到临床可操作性、普及性,均有待深入研究,以促进其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