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茹主任针刺治疗不孕症经验总结*

马伊磊 刘希茹

不孕症是指夫妻双方有正常性生活，未经避孕而一年未妊娠者。未避孕而从未妊娠者，称为原发性不孕症；曾有过妊娠，而后未避孕连续一年不孕者，称为继发性不孕症[1]。近年来许多因素导致不孕症的发生率显著上升[2]。

刘希茹主任从事针灸临床、教学、科研工作30余年，擅长针灸治疗各种常见病、多发病，尤其擅长妇科疾病的诊治。刘主任曾跟随北京房繄恭主任学习“调经促孕十三针”，并结合传统理论与自身临床经验，在针刺治疗不孕症方面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诊疗思路，笔者有幸跟随刘主任学习，聆听教诲，受益匪浅，现将刘主任针刺治疗不孕症的经验总结如下。

1 注重后天 调理脾胃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针灸大家杨永璇先生讲：“人身之脾胃，犹汽车之发动机”。若要汽车正常开动，发动机的正常运行是前提保证。脾胃处中焦，通达上下二焦之气，为气机运行的枢纽，水液运行的关键，精血化生之基地，在通调气机、水液代谢、精血化生方面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人体正常的生命活动以及气血津液的化生，都有赖于脾胃运化的水谷精微，肾中的精气也有赖于脾胃所化生的气血的培育和充养。而女子又以血为根本,其特殊的生理功能经、孕、产、乳均以血为本, 以气为用。《傅青主女科·种子》云：“孰知脾胃健而生精自易，是脾胃之气与血，正所以补肾之精与水也”。可见女子气血、经水的化生都与脾胃的运化功能息息相关。

女子不孕常因肾虚、肝郁、血瘀和痰湿导致,其主要机制为肾气亏虚、气血失调所致肾-天癸-冲任-胞宫生殖轴的生理功能失常,最终发展成为月经稀少,闭经乃至不孕[3]。刘主任认为不孕症肾气亏虚是关键，通过补后天脾胃而达到益先天肾精的目的是治疗不孕症的大法。清代医家傅青主认为脾与肾是相互资生，相互影响的，“脾胃失生化之权，即不能消水谷以化精微矣。既不能化水谷之精微，自无津液以灌溉于胞胎之中”。因此治疗当健脾益气，脾胃健，则肾精旺，气血充，胞胎暖，自然孕育。刘主任在临床取穴上多取脾胃经穴，如天枢、足三里、三阴交等以健脾胃、益气血，使阴平阳秘，气血和平；阴陵泉、丰隆健脾化痰除湿，使湿邪散除，自能受精种子。

2 标本兼顾 随证加减

本病治疗需根据病因选择不同治疗方式，对于卵巢早衰、多囊卵巢综合征等排卵障碍型不孕症患者及要求保留生育功能的子宫肌瘤患者等，针灸疗法优势突出。不孕症病程较长，病性常虚实夹杂，故治疗当扶正祛邪，标本兼治，刘主任根据长期临床经验及遵循“经脉所过，主治所及”的特点，采取局部与远端取穴，补益脾肾，调理气血，疏通冲任，促进受精助孕。

刘主任认为不孕症主要责之于肾、肝、脾三脏，同时冲、任、督脉均起于胞中，和女性生殖功能息息相关，因此在治疗不孕症时选穴主要选取肾经、肝经、脾经以及任脉、督脉上的穴位，目的在于补益肾精、调理冲任为主，兼及疏肝理气、化痰除湿、活血化瘀；治本为主，兼及治标，拟定了以补肾健脾为主的调经促孕法，处方分前后2组取穴，1周2～3 次，2组穴位交替，直至自然受孕或行体外受精胚胎移植(In vitro fertilization, IVF)手术。

处方中，以太溪、肾俞补益先天之肾精；足三里健脾益气，阴陵泉调节水液代谢，健脾除湿，调理经水；三阴交虽为足太阴脾经穴位，但其又是肝、脾、肾三阴经之交会穴，具有同时调节肝、脾、肾气血之功效；关元起于任脉之下，系任脉与足三阴经的交会穴，为下元真气之所聚，以上诸穴配伍使用，共同培补元气，使胞宫得以滋养，肾阳得以温煦，推动有力，为治本。百会位于巅顶，为督脉穴位，三阳经均会于此，因此可贯通全身经穴，调节人体的阴阳平衡；天枢位于人身之中点，是气血运行及升清降浊之枢纽，可沟通上下气血，气行则血行，两者共同调节全身阴阳气血，使运行通畅。次髎为膀胱经穴位，卵巢为经外奇穴，两者均是妇科疾病常用腧穴，两穴一前一后分别位于胞宫附近，且督脉、任脉、冲脉皆起于胞中，因此可助胞宫之代谢。不孕症病因复杂，临床上取穴应标本兼顾，若肝郁气滞者加神庭、太冲疏肝理气，痰湿阻滞加丰隆、中脘，瘀血阻络则加活血行气之内关、血海、手三里等。

3 善用天枢、卵巢穴

天枢最早见于《灵枢·骨度》，别名长溪、谷门，为大肠募穴，属足阳明胃经。天，气化运行自然之序。枢，户枢也。《素问·六微旨大论》讲：“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中，人气从之，万物由之，此之谓也”。马莳注曰：“气交者，天地二气之交接，以人之身半天枢为界”。天枢位于中焦，脐中旁开2寸，为人身上下天地之气交接之处，为人气所从，是气的升降出入的枢纽，具有交通上下、升清降浊之功。 “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气机升降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基础，亦是保证脏腑气机调和、阴血化生的根本。气机升降失常是不孕症的重要发病机制[4]。《针方六集·开蒙集》中曰：“天枢，足阳明脉气所发，阳明居中土也，万物之母，五脏百骸莫不受其气而母之，故虚损者宜取天枢，刺而灼之可也”。可见天枢穴可以交通上下气机，健脾胃，调升降，因此选用天枢穴来调畅气机，使紊乱的气机归复于自然之序至关重要。针刺天枢能调肠腑，理气滞，散结调经，临床上常用来治疗腹痛、腹胀、便秘、腹泻等胃肠疾病以及月经不调、痛经、不孕症的妇科疾病。在妇科疾病方面，《针灸甲乙经》中记载：“女子胞中痛，月水不以时休止，天枢主之”,《百症赋》有“月潮违限，天枢、水泉细详”,《针灸大成》也有“妇人女子癥瘕，血结成块，漏下赤白，月事不时”,《标幽赋》“虚损天枢可取”的记载。

卵巢穴为经外奇穴，定位在耻骨联合中点上3 横指，旁开4 横指处(即子宫穴上 1.5 寸)[5]，古人根据其特殊作用立此穴并命名为“卵巢穴”，可见“卵巢穴”实为调理卵巢功能的主要腧穴。刘主任善用卵巢穴，肝经在腹部并无腧穴，而卵巢穴恰好位于急脉到章门的连线上，根据“经脉所过，主治所及”的原则，可以认为卵巢穴具有肝经上腧穴的共同作用，即滋肝阴、补肝血、调气机，同时从现代解剖角度而言，卵巢穴正好与卵巢的体表对应，研究表明[6]刺激靠近子宫、卵巢的穴位，可起到局部刺激的作用，对成熟的卵泡膜表面产生一定的物理刺激作用，使之易于破裂，从而诱发排卵。因此针刺卵巢穴可滋阴活血，调理冲任，濡养胞宫，促进卵泡发育及卵子排出而达到助孕效果。

4 把握治疗时间节点

刘主任指出，月经期为女性整个生殖器官祛瘀生新的时机，此时给予适当的干预治疗对于改善子宫内膜、促进卵巢功能发育有良好效果。因此特别注重月经期的针刺。刘主任强调在月经期的针刺以疏通气机、活血化瘀为用，在基本处方基础上可加用合谷、太冲、外关，合谷为手阳明经原穴，阳明经多气多血，合谷偏补气行气，气行则血行，使血行而不滞；太冲为足厥阴肝经原穴，厥阴经少气多血，太冲偏于补血调血，两穴配伍，一气一血，一阴一阳，一升一降，共奏行气活血之功，以促进卵泡发育，输卵管通畅，受精卵着床，达到促孕的目的。外关属手少阳三焦经，为八脉交会穴，通阳维脉，能够联络气血，补益阳气，月经期针刺外关穴，可通畅气血，加快祛瘀生新速度。因此在月经期进行针刺治疗可以调节女子气血，加速其代谢。

同时，刘主任针对当天进行移植的患者加强针刺治疗，移植前选用肾俞、次髎、太溪、三阴交以补益肾精，移植后30 min内立即针刺治疗，取穴以足三里、阴陵泉健脾胃，补气血。她认为移植后患者脾肾亏虚，气血生化乏源，易致中气下陷、血虚不能荣养胞胎而引起流产，因此在移植前后给予温补脾肾，可使气血充，带脉固，胞胎得以孕育。《傅青主女科·妊娠》中提出“脾肾亏虚，则带脉无力，胞胎无以胜任……补后天之脾，正所以补先天之肾也；补先后二天之脾与肾，正所以固胞胎之气与血”。

5 注重心理疏导

不孕症病程较长，治疗疗程漫长，患者常因反复移植失败而情绪低落、焦虑，产生沉重的心理负担，而这些心理压力反过来又严重影响疾病的治疗及恢复，因此刘主任特别重视对患者的心理疏导。在治疗过程中，耐心与患者沟通，详细向患者及家属讲解不孕症的病理特点，告知患者正确的生活起居、饮食习惯等，改变患者对于不孕症的错误认知，增强患者及家属的信心，争取早日怀孕成功。

6 典型医案

胡某，女，36岁。2020 年7 月14 日初诊。患者婚后6 年未孕，屡经治疗无效，3个月前B超提示多发子宫肌瘤，直径最大15 mm。患者平素月经周期延长10 d，经期正常，月经量少，色暗红，偶有血块，无痛经，经前常畏寒，末次月经：2020 年7 月9 日。舌淡红，苔薄白，脉细。中医诊断为不孕症(肾阳虚衰，瘀血阻络)。治疗当以温补肾阳，活血通络，调理冲任为主。针刺取穴：天枢、关元、卵巢、合谷、太冲、足三里、阴陵泉、三阴交、百会，得气后留针20 min。耳穴：内生殖器、内分泌。次诊：患者症状同前，舌淡红，苔薄白，脉细。针刺取穴：肾俞、次髎、太溪、百会，得气后，于肾俞、次髎两穴接电针，连续波，20 min。此后患者每周针刺3 次，2组穴位交替。2020年10月9日复诊，患者月经逾期未至，尿妊娠试验(+)，诊断为早孕。

7 小结

刘希茹主任认为本病病理因素涉及脏腑亏虚、肝郁、血瘀、痰凝，但脾肾阳虚贯穿始终，治疗当以补肾健脾为本，并强调调理后天脾胃的重要性。根据女子生理特点，针对月经期予以疏通气机、活血化瘀，移植前后予以补肾健脾、调理气血。刘主任为治疗不孕症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丰富了诊疗内容，值得临床推广及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