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学科交叉论针刺治疗卒中后抑郁的研究进展

孙忠人 游小晴 崔 杨 梁 吉 罗 铮 郭智超 周新宇 尹洪娜

1.黑龙江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4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针灸科，黑龙江哈尔滨 150006

卒中后抑郁（post-stroke depression，PSD）是一种卒中后发生的常见情感障碍性疾病，其特征在于情绪低落、兴趣丧失的心理状态及睡眠障碍、肢体酸痛的躯体症状[1]。同时由于卒中后的高致残率，幸存患者有很大概率将发展为PSD，患病率可达33%[2]，全球疾病负担报告将PSD 描述为卒中的“双重负担”。针刺治疗PSD 前景光明，然而随着医疗水平的提高，传统单一学科治疗难以取得满意的效果。因此，针刺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探索更加有效的治疗方法已成为医学领域的新目标。本文将从学科交叉的角度，以综合疗法为载体，从针刺与西医学、心理学、计算机科学及物理学结合，对近年来中医药视域下多学科交叉治疗PSD 的相关文献进行综述，以期为医学领域深入研究PSD 提供参考借鉴。

1 针刺与西医学

抗抑郁药作为目前西医治疗PSD 的主要手段，虽在一定程度上能改善患者的抑郁症状，但随之而来的诸如心动过速、尿潴留、肢体震颤等不良反应亦不容忽视。同时因长期服药而产生的耐药性与经济负担也是影响PSD 患者预后的因素，且有研究指出，高达60%的患者使用抗抑郁药治疗效果不佳[3]。针刺疗法历史悠久、特色鲜明，Zhang 等[4]与Wang 等[5]分别进行了关于针刺联合西药对PSD 治疗效果的meta 分析，其研究结果均表明针药结合疗效优于单纯抗抑郁药，且不良反应少。腕踝针基于经络根结理论，通过皮下浅刺达疏通经络、调和脏腑之效，不会产生痛麻胀感，易于被患者接受。2020 年的一项单盲随机对照试验中[6]，研究者将105 例患者分为薄、厚腕踝针刺组和假腕踝针刺三组，同时联合氟西汀口服。4 周后结果显示，腕踝针联合氟西汀可明显改善PSD 患者的抑郁症状，提高氟西汀的治疗效果，同时减少其作用于神经与消化系统而产生的不良反应。腹部被认为是人类的“第二大脑”，“腹脑学说”与“脑肠轴理论”发展了腹针疗法。李晓宁等[7]认为本病责之于痰浊蒙窍，上犯于脑，故以“引气归元”腹针针法联合抗抑郁药治疗PSD患者30 例，该研究遵循整体观念，口服盐酸氟西汀片并针刺中脘、下脘、气海、关元等位于腹部的任脉经穴，以调和气血，调理中焦，最终使机体阴阳平衡，气机调畅。

卒中后患者多遗留肢体活动不利等问题，有文献证实卒中所致身体残疾及严重程度与抑郁的发生呈正相关[8]。由此可见，解决身体残疾对PSD 的治疗至关重要。康复治疗在促进卒中后躯体功能恢复方面疗效甚佳，该疗法涉及物理和职业治疗，前者促进肢体功能恢复和残疾功能补偿；后者提高患者的自我护理能力。因此针刺可结合康复训练，通过减轻神经损伤程度与改善功能障碍来缓解患者的抑郁症状。王艳君等[9]以“调督通脑针法”结合康复训练对50 例患者进行为期8 周的治疗，结果显示针刺加康复疗法可有效缓解抑郁情绪，并改善患者的认知与睡眠障碍。督脉为“阳脉之海”，入脑，脑为元神之府，调督通脑针法以针刺督脉经穴为主，可激发阳气、调理元神，从而濡养脑髓、解郁安神；康复训练可改善患者躯体症状，促进功能恢复。范春香等[10]认为本病系气机不畅、痰瘀为患，故采用针药结合配以康复训练疗法治疗肝郁气滞型PSD。该研究中针刺与穴位按摩起疏肝解郁之效；康复训练促进患者神经功能恢复，提高其自理能力，治疗4 周后结果显示中西医结合疗法效果明确。

现代研究证实针刺可以调节血液循环，调控相关分子，激活局部脑区功能，在改善PSD 患者抑郁症状方面的效果明显、经济、安全[11-13]。且不同针刺方法均基于其独特理论体系发挥作用，与西医药疗法联合，可明显缓解PSD 患者抑郁症状，同时减少药物副作用，提高临床疗效。

2 针刺与心理学

心理治疗可缓解PSD 患者的心理压力，对于药物疗效不佳或不宜使用药物治疗的患者可给予心理层面的干预以达到治疗目的。在PSD 的治疗方式中以心理行为干预疗法与音乐疗法多见。PSD 由卒中发展而来，病位在脑，属“因病致郁”。针刺经穴可醒脑开窍、调神通络，心理干预可缓解患者紧张情绪，从而提高针刺疗效。陈赟等[14]基于通督调神思想，运用“通调针刺法”联合心理干预治疗PSD。以针刺督脉、任脉经穴为主，遵循经络理论与取穴原则，配合心理治疗提高患者耐受程度。曹耘康等[15]在温针涌泉穴的同时进行为期6 周的个体化行为激活疗法，疗程结束后发现其疗效优于单纯使用艾司西酞普兰的对照组，该研究中采用温针肾经井穴以清虚热补肾气，行为激活疗法提升患者愉悦事件发生频率，从而改善抑郁状态。

近年来，音乐疗法在PSD 治疗中的应用愈发普及。作为一门新兴学科，有研究表明音乐可促进神经元重组，改善运动与语言功能，并刺激大脑行为认知功能[16]。《灵枢·邪客》有云：“天有五音，人有五脏。”中医五行音乐疗法则是根据五音与五脏的对应关系运用不同音调、旋律和强度，筛选不同曲目来调节机体气血与脏腑的治疗方法。陈晓君等[17]观察太极杵针联合五行音乐疗法对PSD 患者抑郁症状及睡眠质量的影响，该研究遵循辨证论治原则，基于常规康复治疗，采用无创、精简的太极杵针配合五行音乐，达到调畅气机、宁心安神之效。林法财等[18]运用五行音乐疗法，在针刺百会、穴位注射阳陵泉的同时，依据辨证分型选择不同乐曲，结果显示综合疗法的有效率优于其他两组。刘研等[19]观察头针结合角调音乐治疗PSD，得出音乐可加强头针治疗PSD 的效果，并可改善睡眠的结论。角调属木通肝，《四诊抉微·闻诊》记载：“五脏者，中之守也，各有正声…肝应角，其声呼以长。”该研究所用的角调音乐正与此理论呼应，配合头针可起舒畅调达，安神定魄之效。以上研究分别以不同针法联合音乐疗法治疗PSD，虽针刺选穴与手法不尽相同，但联合治疗PSD 的效果均优于单一疗法，进一步说明多学科共同作用可提高针刺治疗PSD 的临床效果。

3 针刺与计算机科学

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计算机科学与中医学的交流愈发深入，“医工结合”已成为医疗领域新的研究热点。以机器学习、数据挖掘等为代表的计算机技术加持于中医药领域，在大数据医疗的背景下，为疾病诊疗提供新的思路与方法，为中医药现代化进程持续助力。

罗晓舟等[20]基于机器学习原理，采用单规则算法与随机森林模型提取纳入病例的病史与四诊等资料后，根据模型参数计算重要性测度，得出针药结合的疗效优于单纯针灸或中药干预，可有效降低PSD 发生率的结论。郑丹妮等[21]与李婷婷等[22]采用数据挖掘探究针刺治疗PSD 的选穴规律，通过检索中国知网等大型数据库内关于针刺治疗PSD 的临床研究文献，建立选穴处方数据库后运用相关软件进行描述性分析、关联规则分析和聚类分析，其结果均显示，百会位列常用腧穴之首；督脉、膀胱经是最常选用的经脉；穴位多取自头面颈项部与下肢部；特定穴以五输穴、交会穴选用频次相对最高。

4 针刺与物理学

电针是目前临床应用最为广泛的新型针刺方法，可增强针感，激发经络气血的运行，从而达到镇静止痛、改善肌张力的效果[23]。一项关于电针治疗PSD 的临床随机对照试验的meta 分析表明，电针疗效高于抗抑郁药，且安全性更好[24]。刘刚等[25]以针药并用之法治疗PSD 伴失语的患者30 例，采用焦氏头针联合电针配合盐酸氟西汀，疗程结束后显示针药联合组的效果优于单纯西药组。经颅直流电刺激利用恒定低强度直流电刺激大脑皮层神经元，从而调节神经网络活性，其作为一种无创性刺激脑技术在神经康复领域的应用前景光明。李佳仁[26]发现，针刺结合经颅直流电刺激治疗肝气郁结型PSD 效果优于单纯针刺组。经颅磁刺激是一种无痛、非侵入性的神经生理技术，通过改变刺激频率而兴奋或抑制局部大脑皮质功能。黄宏烨等[27]认为本病由气血亏虚、脏腑失调所致，故治疗时应注意固护机体正气。经颅磁刺激不仅能调节神经反射，还能提高人体T 细胞活性，故在针刺穴位以醒脑开窍、行气活血的同时，辅以经颅磁刺激可增强机体免疫力，较常规治疗起效更快。经颅直流电刺激与经颅磁刺激均为无创性调控大脑皮层神经递质平衡的治疗方法，主要用于治疗轻、中度PSD，对于重度PSD 尚未有良好收效。

5 小结与展望

PSD 的发病机制尚不明确，可能包括生物学与社会心理学两方面因素，在卒中急性期、恢复期与后遗症期均可发病[28]。本病属中医“中风”“郁病”合病范畴，病位在脑，心、肝、脾、肾均可受累，以致气血不舒，情志不畅，发为郁病。中医药传承千年，针刺疗法作为一种绿色疗法在治疗PSD 方面效果明确，正逐渐被全球接受。

本文从多学科综合治疗PSD 为出发点，总结中医药领域内针刺疗法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的现状。在治疗PSD 的历程中，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尝试引入新的方法以提高临床疗效。目前，针刺与西医学、心理学、计算机科学及物理学等学科联合治疗PSD 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由于学科间的思想交流尚未深入，且缺乏兼具多种学科背景的交叉型专业人才，致使研究中尚存不易突破的技术难关，有待于日后的进一步探索。在中医药现代化背景下，针灸学科的发展创新有赖于不断推陈出新，突破桎梏，打破壁垒，与其他领域交流融合，在学科交叉的道路上不断探索，构建以中医理论为核心，以综合疗法为载体的现代化针灸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