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未病理念在高危型人乳头瘤病毒感染中的防治作用

高超逸 姚美玉

1.黑龙江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4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妇科二科，黑龙江哈尔滨 150040

人乳头瘤病毒（human papilloma virus，HPV），是一种双链闭合环状无包膜的小分子DNA 病毒，有多种基因型。目前已有206 种分型被明确，与恶性肿瘤明确相关的亚型为高危型，为高危型人乳头瘤病毒（highrisk human papilloma virus，HR-HPV），其与癌及癌前病变相关，部分女性的感染为一过性和自限性。若持续对同一亚型感染超过1 年，称为HR-HPV 持续感染。临床可无特殊表现，或有接触性出血、白带夹血等症。宫颈癌为妇科三大恶性肿瘤之一，需引起足够的重视和预防。研究表明我国女性HR-HPV 持续感染率达10%～20%，99.7%的宫颈癌中都能发现HRHPV 的持续感染[1-3]。针对HR-HPV 持续感染，西医治疗方式多样，有干扰素等药物的使用，冷冻法、激光法等物理治疗，或LEEP 刀、冷刀锥切术等手术治疗，但长期观察，效果不尽如人意[4-5]。故可在中医治未病理念的指导下，对易罹患HR-HPV 持续感染的人群从湿、瘀、毒角度防治，祛除潜在病因，改善生活方式，调节体质，防患于未然。这与当前大力倡导HPV 疫苗注射的目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均达到HR-HPV 感染预防的效果，进而降低宫颈癌的发病率。

1 治未病理念的渊源及内涵

治未病理念由来已久，其初步形成见于《素问·四气调神论》，“圣人不治以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明确提出了无病先防。《金匮要略》云：“适中经络，未流传脏腑，即医治之。”叶天士也曾提出“先安未受邪之地”，其强调了已病早医，慎防传变。治未病理念不仅在理论方面逐步完善，同时也将其付诸于临床，指导养生。《黄帝内经》指导人们“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孙思邈在《千金要方》[6]也曾提到：“小有不好，即按摩捺，令百节通利，泄其邪气。推拿导引，安不忘危。”足以可见慎避外邪，摄生养性，未病先防的重要性，值得当今继续传承和发展。

2 治未病理念在防治HR-HPV 感染的应用

2.1 湿、瘀、毒邪致病理论

中医古籍无HR-HPV 持续感染的直接记载，由于其临床可见带下量多或夹血、外阴瘙痒、宫颈接触性出血或外阴异物等症状，故可将其归入“带下病”“阴疮”等疾病的范畴，其病机繁杂，证型兼夹。笔者认为正气不足，邪之所凑，故正邪交争贯穿HR-HPV 持续感染这一疾病的全过程。以正虚为本，湿、瘀、毒为标，共同成为HR-HPV 持续感染的潜在因素[7]。

2.1.1 从湿探究 《傅青主女科》云：“带下俱是湿证……况加之以脾气之虚，湿气之侵，安得不成带下病哉?”可见湿为带下病的基础，内外因均可致其产生。内生之湿源自素体正气虚，脏腑功能失调，尤以脾肾两脏为主，肾命门火衰致火不暖土而生湿，肾气化失司，脾运化失常，致津液输布失常而生湿。外来之湿源自于冒雨涉水，久居湿地或偏嗜肥甘厚腻、寒凉冷饮之物，或追求时尚而衣着过少。湿为阴邪，易袭阴位，且重浊趋下而黏滞，内外湿相和，伏于子门则生此疾。临床多表现为肥胖，带下量多，大便黏腻，舌淡胖有齿痕。湿不独存，易兼夹他邪，夹热则表现为带下色黄有味，阴部灼热感，面部痤疮，急躁易怒，舌苔黄腻，脉濡或滑数。夹寒，表现为带下清稀，量多。

2.1.2 从瘀探究 《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曰：“妇人经水闭不利，脏坚癖不止，中有干血，下白物。”首次提出瘀可致宫颈疾病。瘀为此疾病转变的核心，其既是病理因素，又是病理产物，瘀的产生往往由他邪日久而成。一方面，气滞和气虚可致瘀。气血相随，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故气行则血行，而女子以肝为先天，正如《丹溪心法》所云：“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若肝气不舒，气机阻滞，则生瘀血；气虚无力推动血液运行，停滞日久亦可成瘀。另一方面，津血同源，津液留滞而为湿，血行不畅而为瘀，湿浊在下焦多见，阻碍气机运行，日久易生瘀，湿瘀互结，缠绵难去，《金匮要略》[8-10]提出“血不利则为水”，《血证论》亦提到“血与水本不相离……水病不离乎血者也”。可见血水难分，互为影响。其临床表现为带下绵绵，小腹偶有刺痛，舌淡紫苔薄脉涩。

2.1.3 从毒探究 《金匮要略新典》提出“毒者，邪气蕴结不解之谓”[11]。毒为中医致病因素之一，毒的内涵多种多样，有疫疠之毒之意，有药毒之意，而在HR-HPV持续感染这一疾病中，专指邪之积，毒亦有内外之分。一方面为内生之毒，湿，瘀久居，日久成毒；另一方面为外来之毒，由于子门上连胞宫，下接阴道，白带、经血排出、精子穿梭、胎儿娩出、宫腔手术操作等均通过此处，更容易受到毒邪的入侵和攻击。

2.2 湿、瘀、毒三者与HR-HPV 的关系

湿为本病的基础，瘀为核心，毒为发病的产物，三者相互影响，相互作用。湿日久而致瘀，瘀阻津液运行而加剧湿，湿瘀积聚日久而成毒，湿、瘀、毒三者胶着难分，互为因果，三大潜在病理因素共同聚集于子门，成为HR-HPV 持续感染的潜在诱因，遇邪引触，则HR-HPV 病发，大大增加了罹患宫颈癌的风险。因此亟需未病先防，祛除潜在诱因成为重中之重，祛湿、化瘀、解毒三大治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2.3 未病先防，未雨绸缪

治未病理念针对无病、欲病和已病提出防治，但未病先防作为首倡，占据重要地位，可通过调整生活，改变方式；祛除诱因，防治病发；明确体质，缓而调之来实现防治疾病。

2.3.1 调整生活，改变方式 从起居、饮食、锻炼三个方面着手。第一起居：谨守四时，规律作息，顺时养生。《素问·宝命全形论》“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一年有四季之分，HR-HPV 感染的防治重在脾肾两脏，因此在长夏和冬季需格外顾护此两脏，一日有昼夜之分，生理状态下，《素问·生气通天论篇》记载“……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12]。病理状态下，“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因此要做到天人合一，同则相益，尤其在现代社会，工作压力的剧增及现代电子设备的多样化等众多因素下，更需规律作息。第二饮食：谨和五味，均衡饮食，《素问·生气通天论》提出“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13]。若饮食不节或饮食偏嗜，会伤及五脏的正常功能。HR-HPV 易感人群更需注意饮食调护，避免辛辣油腻之物，摄入扁豆、绿豆、冬瓜、芹菜等清热利湿化痰之品。第三：锻炼。既可选择传统功能锻炼，如太极拳、八段锦、易筋经等，也可选用现代运动方式，如普拉提、瑜伽、游泳等，也可以将传统与现代运动方式相结合，找到适宜自己的最佳方式，促进水液代谢，气血运行。

2.3.2 祛除诱因，防止病发 清利湿浊，针对其内湿病因，需从脾肾两脏入手，以绝生湿之源。脾肾为先后天之本，脾肾两虚，则先后天不足，需以扶正为主。脾虚则无力运化，津液内停而生湿，女子以肝郁多见，肝木克脾土，下陷亦可成湿，其临床可见面色萎黄，四肢不温，精神倦怠，纳差便溏，舌淡苔白腻脉缓弱，可选用完带汤加减，此方出自《傅青主女科》带下病篇，由白术、山药、人参、白芍、车前子、苍术、甘草、陈皮、黑芥穗、柴胡组成，人参、山药为君药，益气健脾，白术、苍术为臣药，增强健脾燥湿之效，柴胡、白芍、陈皮为佐药，疏肝解郁，车前子利水除湿，黑芥穗祛风胜湿，为使药，全方共奏健脾祛湿、疏肝解郁、升阳止带之效[14]。女子五七之年开始，天癸逐渐由盛转衰，亏损累积日久，肾气亏虚，肾阳不足，免疫能力低下，易受外邪侵袭而感染HR-HPV，其临床可见形寒肢冷，腰膝酸痛，小便清长，舌淡苔薄白脉沉迟。可选用内补丸加减，出自《女科切要》，由鹿茸、肉苁蓉、菟丝子、潼蒺藜、炙附子、肉桂、黄芪、桑螵蛸、白蒺藜、紫菀组成。鹿茸、肉苁蓉、菟丝子为君药，温肾填精益髓，桑螵蛸、白蒺藜补肾涩精止带，炙附子、肉桂温肾壮阳补火，黄芪益气固摄，为臣药，白蒺藜疏肝泄风，紫苑茸温肺益肾，均为使药。全方共奏温肾培元、固摄止带之效[15]。针对外湿入里，若体质偏寒易从寒化，体质偏热则从热化，湿热可予龙胆泻肝汤加减化裁，出自《医方集解》。全方共奏清热解毒、除湿止带之效[16]。寒湿可予干姜苓术汤，出自《金匮要略》，全方共奏祛湿散寒之效。

行气利水化瘀，瘀之成，与气机运行正常与否，津液输布正常与否相关。HR-HPV 易感患者多紧张、焦虑、恐惧心理，若不良情绪长期刺激，则日久生瘀而致病。因此舒肝宁心为首要治疗方式，如《春秋·管子<内业>》曰：“凡人之生也，必以其欢。忧则失纪，怒则失端，忧悲喜怒，道乃无处。”因此一方面该群体应与人积极主动沟通，从而缓解精神压力，积极乐观面对病情；另一方面可通过音乐疗法，《理论骈文·续增略言》云：“七情之为病也，看花解闷，听曲消愁，有胜于服药者也。”[17]《黄帝内经》也曾记载过角徵宫商羽五音与肝心脾肺肾五脏相对应，肝气得舒，心神得宁，气机条畅，瘀自无所生。其次湿瘀往往相随，通过清利湿浊之法，内外湿得去，津液输布正常，血随其行，瘀无留滞，湿去瘀自无所附，最后已成瘀者可酌以桃红四物汤等药物。

湿瘀日久而成毒，湿瘀得解，毒焉成之，同时懂得有效规避外邪，HR-HPV 感染为性传播疾病，其感染多见于性生活过早，或多个性伴侣，多次宫腔操作术等，使阴道环境发生改变，毒邪易入侵，因此需进行健康教育，正确使用避孕套，若发现有沙眼衣原体或淋病奈瑟菌的感染或宫颈炎及阴道炎应及时治疗。有效阻止毒邪的入侵，则人体康健。若伏毒内存，可予蒲公英、地肤子、蛇床子等药物解毒祛湿，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蒲公英具有抗病毒、抗感染、抗肿瘤的作用，地肤子具有抑菌抗炎的作用，蛇床子有抗菌、抗肿瘤的作用。邪祛则正安，湿、瘀、毒潜在病理因素得到化解，则可有效预防HR-HPV 感染[18]。

2.3.3 明确体质，缓而调之 体质是指人类个体在生命过程中，由遗传因素和获得性因素所决定的表现在形态结构、生理机能和心理活动方面综合的相对稳定的特性。根据中华中医药学会发布《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标准，将体质分型为平和质、气虚质、阳虚质、阴虚质、痰湿质、湿热质、血瘀质、气郁质、特禀质9 种类型[19-20]。可知绝大部分为偏颇体质，预示着在一定程度上可反映个体对某些致病因素的易罹性和病理过程中疾病发展的倾向性。每个人体质既禀受于先天，又通过后天获得，因此既具有相对稳定性，又具有动态可变性。可知体质可调，与体病相关，需因人制宜。HR-HPV 感染人群以湿为基础，因此湿热体质和痰湿体质为主的女性，逐步通过食疗、运动、针灸、中药等诸多方式逐步调节体质，减少疾病的易感性[21]。

2.4 既病防变，尽早拦截

定期进行子宫颈癌筛查，即定期进行HPV-DNA、液基细胞学检查、阴道镜检等方式属于既病防变，为二级预防，通过此方法可做到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HR-HPV 感染的治疗方式多样，中医药可用于内服、局部外用、中药内服联合外用及中西医结合等治疗方法，在病原体的清除、临床症状的改善、机体免疫力的提高等方面均有显著成效[22-24]。有研究探讨加味四妙汤治疗宫颈人乳头瘤病毒感染的临床效果，实验组给予加味四妙汤治疗，对照组给予保妇康栓治疗，结果实验组HPV 转阴率为76.92%，对照组HPV 转阴率为50.77%[25]。西医常用药物有重组干扰素α-2b凝胶（尤靖安）、派特灵等，刘恩令教授通过对40 例持续HR-HPV 感染患者使用派特灵后的临床观察，其转阴率达87.50%，在治疗此疾病的过程中往往多采用中西联合的治疗模式[26]。汉中市中心医院对79 例高危型人乳头瘤病毒感染宫颈病变患者运用消疣汤（其组成为：苦参、土茯苓、蛇床子、黄柏、百部、紫草、山豆根、鹤虱）结合干扰素α-2b 凝胶，其有效率达91.14%[27]。可见对于HR-HPV 持续感染的及时治疗亦非常重要，其临床症状的减轻和转阴率的增加，对防止其进一步出现宫颈癌极有意义。

2.5 瘥后防复，扶正固本

由于HR-HPV 感染的反复性、顽固性，偏颇体质在短期内的难调性，在HR-HPV 转阴后，仍需防止其复发及后遗症的出现，因此通过健脾、疏肝、补肾的长期调理，使脏腑气血阴阳调和，逐步使体质得到调整，谨防复发。

3 结语

近年随着现代健康管理模式的发展，治未病理念得到广泛认可，且因HR-HPV 持续感染而就诊的患者群体日益增多，因此对其从治未病角度探究具有重要临床意义，为以后的临床发展提供新的诊疗思路。通过对易罹患HR-HPV 人群潜在病因湿、瘀、毒的祛除，减轻了患者由于此疾患所带来的痛楚和巨大的经济负担，而现代大力提倡HPV 预防性疫苗接种，对预防HR-HPV 感染，宫颈CIN2+病变和生殖器疣及对男性肛门生殖器疣等方面均取得有效的预防效果，解决了困扰广大女性多年的难题，这也是治未病理念在现代医学中的完美体现。中西结合，双管齐下，双重保证，大大降低全国乃至世界宫颈癌的发病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