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艳杭 吴姗姗 李凤珍 王振常
(1 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岩市中医院,龙岩市 364200,电子邮箱:2917138211@qq.com;2 广西中医药大学研究生学院,南宁市 530000;3 广西国际壮医医院,南宁市 530201)
【提要】 2019年底以湖北省武汉市为中心而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在全国迅速蔓延,该肺炎归属于中医学“湿毒疫”的范畴,感受“湿毒之邪”致病,因此“湿毒”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理核心。病位在肺,基本病机特点为“湿、毒、瘀、闭”。壮医学是祖国传统医学的瑰宝。基于壮医药理论探讨壮医药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方法和思路,并以“补虚、祛毒、调气”为治疗原则,可为壮医药辨证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提供借鉴依据。
2019年12月,湖北省武汉市暴发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迅速蔓延至全国各地,我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组织中医专家深入临床一线参与抗击疫情。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初期多以发热、乏力、干咳为主要症状,少数患者伴有鼻塞、流涕、咽痛和腹泻等症状,重症患者多在发病一周后出现呼吸困难和/或低氧血症,严重者可迅速进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脓毒症休克、难以纠正的代谢性酸中毒和凝血功能障碍等。当前西医主要以抗病毒、抗感染等对症治疗为主,但所使用的药物如干扰素、洛匹那韦/利托那韦等疗效单一,且预后不理想。因此,寻找快速控制病情的防治手段是当前临床及科研人员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自古以来,壮族人民长期生活在气候炎热、潮湿多雨的岭南地区,长年累月与疫疠痧瘴蛊毒作斗争,积累了很多防病治病经验。根据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具有高效的人传人的特点,壮医将其归属于“瘴病”等范畴。本文结合壮医对“瘴病”的认识,从“壮医药理论”探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辨治及防护方法,以期为该病的防治策略提供理论依据。
壮医的基础理论主要由“阴阳为本,天地人三气同步”的天人合一自然观及“三道”(气道、水道、谷道)“两路”(龙路、火路)的生理病理观组成。“毒虚致百病”是壮医药理论的病因病机,“毒”和“虚”两大因素始终贯穿着疾病的发生发展[1]。“2019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是西医的病名,从壮医角度分析,该病患者身体虚弱,邪毒(痧毒、风毒、湿毒、寒毒等)乘虚而入,阻滞龙路、火路,使天、地、人三气不能同步而致病。本病的外因主要是湿热毒,病理特点为虚、毒[2]。根据传统壮医学历史或典籍记载,可将其归属于壮医“瘴病”等范畴[3]。壮医理论认为“瘴病”多经口鼻感染,“瘴毒”(瘴毒有“有形”“无形”之分,其中毒蛇虫豸、痧瘴蛊毒为“有形瘴毒”,暑气、伏热、秽气为“无形瘴毒”)入侵人体气道、谷道。“瘴病”有高热恶寒、鼻塞流涕、咽喉肿痛、气喘、胸闷、头身四肢骨骼疼痛剧烈等“气道瘴病”的表现;还有腹痛、腹泻、呕吐、纳差、厌食等谷道功能失调、运化失司等“谷道瘴病”的表现;也可波及水道,出现水道不通,尿液、汗液排泄障碍,致使机体水液内停,出现水肿、全身肌肉酸痛重着等“水道瘴病”的表现。“瘴毒”侵犯人体后是否发病主要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瘴毒”毒力的大小,二是人体正气的强弱。中医认为“正气存内,则邪不可干”,而壮医认为“百病有百因,百因毒为首,百病虚为根”。当“瘴毒”毒力较大和(或)人体正气虚弱时,可出现咯血、吐血、尿血、便血、皮下瘀斑蓄血等血溢脉外的“龙路瘴病”的表现;更为严重者还可出现乏力、神昏、谵妄、狂躁等侵及“三道两路”中央核心的“火路瘴病”的表现。因此,壮医药理论认为“瘴病”的发生主要是人体虚弱,有形之瘴毒侵袭人体而致,其具有现代微生物(细菌、病毒)高度传染性及侵犯人体途径广的特点。
根据“2019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患出现的“高热恶寒、鼻塞流涕、咽喉肿痛、气喘、胸闷、头身四肢骨骼疼痛剧烈、腹痛腹泻、全身肌肉酸痛乏力、舌红或淡红,苔薄白,脉浮或数”症状,可将其纳入“气道、谷道-瘴病”范畴。壮医诊断参照《中国壮医学》[4]《中国壮医内科学》[5]《常见病症壮医诊疗规范》[6]相关内容及国家卫生健康委“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五版)诊断标准[7],规范“气道、谷道-瘴病”诊断,主症:恶寒发热或无热,乏力,干咳;兼症:鼻塞,流涕,胸闷,腹泻或呕恶,便溏;严重者可出现气促,咳嗽憋闷,动则气喘,神昏,烦躁,汗出肢冷等症状;舌质暗红或红、紫暗,苔薄白或黄燥厚腻,面色青,唇红、干,舌下脉络粗胀、色青紫。目诊征:“勒答”上龙脉脉络边界混浊、模糊不清。
结合壮医理论的病因病机,壮医对于“瘴毒”以“调气、补虚、祛毒”为主要治疗原则。
2.1 早期 (1)阳证:低热或不发热,微恶寒,头身困重,肌肉酸痛,乏力,咳嗽痰少,口干饮水不多,或伴有胸闷脘痞,无汗或汗出不畅,或见呕恶纳呆,大便溏泄,舌淡红,苔白腻,脉浮略数。目诊征为“勒答”上龙脉脉络弯曲、红。治法以清热毒、除湿毒、调气机为主。推荐方药:山芝麻20 g,金银花15 g,板蓝根15 g,功劳木15 g,大青叶15 g,苍术15 g等。(2)阴证:恶寒发热或无热,干咳,咽干,乏力,胸闷,脘痞,或呕恶,便溏,舌质淡或淡红,苔白腻,脉濡。目诊征为“勒答”上白睛有雾斑,龙脉脉络弯曲、暗红。治法以散寒毒、除湿毒、调气机为主。推荐方药:肉桂9 g,生姜15 g,紫苏叶15 g,藿香15 g,佩兰15 g,薏苡仁15 g,荷叶10 g等。水煎服,早晚分服,100 mL。
2.2 中期(多见阳证) 身热不退或往来寒热,咳嗽痰少,或有黄痰,腹胀便秘,胸闷气促,咳嗽喘憋,动则气喘,舌质红,苔黄腻或黄燥,脉滑数。目诊征为“勒答”上龙脉脉络弯曲、深红。治法以解痧毒、清热毒、除湿毒、调气机为主。推荐方药:山芝麻30 g,肿节风30 g,鱼腥草30 g,金银花20 g,生石膏20 g,功劳木15 g,半边莲15 g,石斛15 g等。水煎服,早晚分服,100 mL。
2.3 极期(多见阳证) 高热烦躁,咳嗽气促,鼻翼翕动,喉中痰鸣,憋气窘迫,语声断续,花斑疹点,甚则神昏,汗出肢冷,口唇紫暗,舌暗红,苔黄腻,脉沉细欲绝。治法以清热毒、补气养阴、调气机为主。推荐方药:肿节风30 g,鱼腥草30 g,金银花30 g,生石膏30 g,黄花倒水莲30 g,石斛20 g,石菖蒲20 g。水煎服,早晚分服,100 mL。
2.4 恢复期(多见阴证) 症见气短、乏力、心慌、口干,自汗出,腹胀,纳差呕恶,大便不调,舌淡红,苔白或苔少、或白腻,脉虚数。目诊征为“勒答”上白睛有雾斑,龙脉脉络浅淡弯曲、暗红。治法以补气血、健脾胃、生津、调气机为主。推荐方药:黄花倒水莲30 g,土人参30 g,蛤蚧10 g,桂圆20 g,山药15 g,砂仁6 g(打、后下),石斛15 g,淡竹叶6 g等。水煎服,早晚分服,100 mL。
壮医外治法亦是壮医治疗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常见的外治法有药线点灸、刺血疗法、壮药熏蒸泡浴、壮药穴位贴敷、刮痧疗法等。有研究显示,壮医药线点灸联合佩药疗法治疗流感可以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原因可能是两种疗法联合应用可起到退热、抗感染、提高人体免疫力等功效,同时可调动机体抗病能力,发挥综合疗法整体治疗的优势[8-9]。叶渊渊[10]研究发现,壮药香茅退热散可改善发热、流涕、鼻塞及咽红等症状,且降温散热的速度优于温水洗浴联合降温贴。壮医使用针刺方法治疗“瘴疾”已有很长历史,其中以针刺放血疗法(简称刺血疗法)最常见。陈红等[11]采用壮医刺血疗法结合腹针疗法治疗58例脾虚型痧病患者,有效率达90%以上。笔者认为针刺放血疗法一方面可以使瘀滞人体内的瘴毒随血排出体外,起到解毒作用;另一方面,针刺作为外来刺激,人体必然对之作出反应,从而能调动人体免疫机制提高免疫抗病能力,该疗法可用于“瘴毒”的防治。
壮医药基础理论强调“有毒早解,无毒早防”和中医理论提倡的“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相对应[12]。壮医药“防毒”方法众多,如壮药茶、鼻饮疗法、敷贴疗法等,同时还有在人体身上、房间悬挂芳香辟秽药,如艾叶、肉桂及佩兰等制作成的香囊。同时,改善外部环境,消除“毒”的影响。提高机体“防毒”能力也是壮医提倡的“防毒”方法。国家卫健委指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应以预防控制为主,要求做到“早发现、早报告、早诊断、早隔离、早治疗”。壮医运用“治未病”思想预防“瘴病”也遵循上述原则。
3.1 体育运动,强身健体 从广西宁明县花山崖壁画所绘典型的人像舞蹈动作或功夫动作,到流传至今的打扁担、舞拜、打秋千、揉风车、打磨秋、打滚石、抛绣球、赛龙舟、拾天灯、壮拳、气功导引等均具有宣泄导滞、疏利关节、醒神避秽、促进机体新陈代谢、气血流畅、增强体质等作用。通过各种体育运动可使机体天、地、人三气同步运行,制约化生,生生不息。这与壮医强调“未病先防”的预防保健观念(强壮的体格是抵御瘟疫痧瘴的根本)密不可分。2019年广西国际壮医医院医护人员将康复理论、花山壁画图像及壮医经筋疗法理论结合,自创养生操,并在医务人员中践行,结果发现医务人员患感冒的次数明显减少[13]。
3.2 药膳食疗,防瘴于食 壮医有“药食同源,寓医于食,寓医于补,药补不如食补”的概述。如于瘴气雾露迷蒙的早晨外出可口含生姜以散寒辟秽;平素食用生大蒜头,以防瘴毒在谷道肠胃滋生,防止“病从口入”。研究显示,壮医药理论“始祖”黄汉儒老先生开创的“羊肉强体防瘴食疗方”(羊肉等血肉有情之品加强补虚,可适量食用百合、莲藕、雪梨、银耳、山药、山楂),有“滋阴、健脾和胃化湿”的功效[14]。预防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壮医药膳食疗法处方有:(1)普通健康人群。黄花倒水莲20 g,石菖蒲20 g,贯众15 g,苍术15 g,石斛15 g,生姜6 g,加水1 000 mL,泡10 min,大火煮开小火慢煮15~20 min,浓缩成400 mL,分2~3次服,每日1剂,代茶饮。(2)儿童。黄花倒水莲10 g,山药10 g,苏叶6 g,炒麦芽9 g,生姜6 g,加水300 mL,泡10 min,大火煮开小火慢煮30 min,浓缩成100~150 mL,分2~3次服,每日1剂,代茶饮。用量根据年龄、体重适当加减,可以连续服用6 d。(3)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密切接触或有慢性基础病患者。石菖蒲20 g,肉桂3 g,生姜20 g,金果榄15 g,加水1 000 mL,泡10 min,大火煮开小火慢煮15~20 min,浓缩成400 mL,分2~3次服,每日1剂,代茶饮。
3.3 古法鼻饮,防瘴祛疫 鼻饮是壮族传统的卫生习俗。《异物志》《汉书》《岭外代答》等古籍中都有“鼻饮法”的记载。常用山姜、盐、腌辣椒、香菜、葱、蒜捣碎,渗入水中,待沉淀后,取其清水汁,倒入葫芦壳中,用于鼻饮以防瘴祛疫、祛湿解暑。壮医认为鼻饮法具有物理降温、消除疲劳、提高抵抗力的效果,可用于防治鼻病、喉病和呼吸系统疾病[15]。壮医鼻饮疗法预防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处方:山姜,捣烂取汁吸入洗鼻,或石菖蒲、薄荷、艾叶蒸煮取药液气雾吸入,所有人群皆可用,但注意温度不可过高,以免烫伤鼻黏膜。
3.4 壮药香佩,避秽祛瘴 壮医一直有“戴个香草袋,不怕五虫害”之说[16]。壮医香佩疗法,将具有辛香走窜性质的壮药按照一定比例配伍碾成细末放置于香囊中随身佩戴称(即佩戴壮药香囊)。随着壮医对“瘴病”研究的不断深入,利用芳香类壮药辛香走窜的作用防治“瘴病”逐渐被后世医家所推崇。通过香囊挥发出芳香性气味经口鼻黏膜、肌肤毛窍吸收,经气血脉络循行而遍布全身,具有芳香避浊、祛邪除瘴、清瘟去秽、预防流感瘟疫及瘴毒入侵作用。有研究发现,佩戴香囊对感冒等相关疾病有良好的预防作用[17-19]。壮药防病香囊具有芳香化浊、醒脾开胃、扶正辟邪的作用,通过佩带药物香囊可免除长期口服药物的不便,尤其适用于患儿。有学者采用壮药防病香囊治疗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结果显示干预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对照组[20-21]。实验研究发现,壮药防病香囊可通过提高小鼠呼吸道的IgG、分泌型IgA含量,进而提高呼吸道免疫功能[22]。壮医香佩疗法使用方便、价格低廉、安全性较高,较少出现过敏反应,并且无创,不会造成医源性感染。香佩疗法通过黏膜吸收使药物有效成分直接入血,起效迅速,适合预防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壮医香佩疗法预防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处方:贯众20 g,薄荷6 g,艾叶20 g,石菖蒲20 g,将药物研成极细末,混匀,装入小布袋内,制成香囊,挂于颈部前方,5~7 d换药1次,所有人群适用。
除上述方法外,还有敷贴疗法,用药物热敷背部和胸部,可以驱寒提阳,疏通龙路、火路。壮医敷贴疗法预防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处方:阴证用吴茱萸、透骨消、苍术等药物;阳证用鱼腥草、七叶一枝花等药物。将壮药共碾成粉末,阴证用生姜汁调,温敷背部和胸部;阳证用米醋调,敷背部和胸部,每次2~6 h,1次/d,10~14 d为1疗程。皮肤化脓感染者不宜行该疗法,敷药后过敏者停用。
壮医药可从多途径、多层次、多靶点对“瘴病”起到“除瘴、祛疠、解毒、扶正”的作用。从壮医药基础理论角度探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因病机、辨证治疗及预防措施,可为临床治疗及科研提供理论依据。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流行期间,坚持传承精华,守正创新,将壮医药用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防治,可以做到未病及时防范,既病辨证论治,采用分期及辨证分型的方式进行有效干预,可以有效遏制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