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然
孟莞在经过步行街那家拥有透明大橱窗的高端服饰店前,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摆放在橱窗里最显眼位置的那条围巾上。那条围巾她看了很久了,几乎是每一次经过,她都会驻足停留。大橱窗打着温暖的暖黄色灯光,洁白的羊绒围巾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透明镶金边盒子里,盒子里铺着毛茸茸的皮草垫子看上去舒适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象,如果把这样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该有多么满足和温暖。一阵冷风吹来,冰冷刺骨一股脑灌进了孟莞的脖子里,她缩了缩脖子,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孟莞住的出租屋离繁华的步行街还有相当远一段距离。她一路小跑回到了家,打开有些昏暗的灯,不甚明亮,甚至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突然,手机“叮”的一声响打破了这份冷清和安静,是杂志社编辑发来的回信邮件,关于上周孟莞投稿作品落选的通知。她弯腰拿拖鞋的动作顿了几秒钟,随即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如常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
其实原本这里不是她一个人住的,她有个曾经志同道合的闺蜜兼室友,叫玲玲,她们是在大学的文学社团认识的。两个人都酷爱写作,玲玲时常仰天长啸,说自己将来一定要成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伟大的作家,孟莞哈哈大笑,说自己只崇拜写《短歌行》的曹操。毕业后两个人一同来到M城,人生地不熟又手里没钱的两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能供她们选择的也只剩下远离市中心的简陋出租房,冬天两个人挤在小屋里吃火锅就是最温暖的时光。记得她们刚到M城的第一年,大雪天偏偏赶上屋子里的暖气坏了,两个人冻得手脚麻木,只好煮了一大锅飘满菜叶子的火锅取暖。酒至半酣,玲玲举着酒瓶子颇为悲壮地大声喊道:“无论人类还是民族,如果没有崇高的理想就不能生存!陀老师,你说得对!我有梦想!我能坚持!”孟莞看着玲玲,鼻子突然就酸了。她努力克制泪意,大声高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火锅!”那晚两个女孩子喝到不省人事,虽然稚嫩,却斗志昂扬;虽然一无所有,但一直坚信梦想。
恰逢周末,玲玲约了孟莞一起吃饭,孟莞思虑再三还是去了。玲玲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从出租屋搬走了,搬到了她签约的一家传媒公司的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市中心附近的二居室,有暖气有空调那种。玲玲走的那晚哭得很凶,孟莞却没怎么掉眼泪,只是淡淡地恭喜玲玲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从此之后她们几乎断了联系。玲玲和三年前太不一样了,画着精致的妆容,打扮入时且笑容得体,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三句话离不开陀老师的满身稚气的小姑娘。但最令孟莞在意的是,玲玲的脖子上戴着那条洁白的羊绒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