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子的诗

2021-03-24 11:40泉子
西湖 2021年3期
关键词:泉子牌局石佛寺

泉子

齐鲁行

两千多年前,这里始从蛮荒之地

进化为礼仪之邦。

而此后的两千年

是儒风不断南移,

以及一个伟大江南缓缓浮现的

漫长一瞬。

寂静的风暴眼

你第一次从这条人迹罕至的林间山路上经过时

遇到同向与相向走过的两个人,

成为你此后几十次穿过这条小路遇到行人最多

也是唯一的一次。

另一次让你记忆犹新的是:

那从你头顶的树梢上传来了惊涛拍岸般的呼啸声,

而你的脚下

依然是风平浪静的,

仿佛你一直置身于

一个寂静的风暴眼,

并驮着整座青山踽踽独行。

极远处的无穷

真的极处是假吗

善的极处是恶吗

美的极处是丑吗

多的极处是少吗

巧的极处是拙吗

而唯有将一个如此破碎的人世弥合,

并重新凝聚成一个整体的空无,

配得上——

这极远中的无穷!

大石佛寺

她在敲一扇似乎从来没有打开过的大门,

在大石佛寺毁于一百六十一年前的

一场大火之后。

她一身的制服,以及洁净的脸庞

给你以勇气,

“可以带我一起进去参观吗?”

一扇大门几乎同时向你们敞开,

你们也几乎同时受到了热情的主人的邀请。

在你们参观完石壁上残留的

千年前的佛像后,

主人指着院落正中央的

一棵巨大的银杏树说,

它的年龄是一百六十一,

作为浴火后的大地

最初之重生的见证。

“在这里,它是最年轻的,

除了我们。”

人世之良善

在三十多年前的一个牌局中,

发生在年少的你与年近六旬的他之间的一次剧烈的冲突

是以他在错愕中的息事宁人

而得以平息的。

大约是在你负笈他乡的半年前,

冲突起于你与亡兄之间

一个小小的争执,

以及他对你明显的袒护中对亡兄的揶揄,

而你的愤怒起于牌局之外,

他作为村庄中一个声名狼藉的钻营者,

并与被村人视为活菩萨的

他的母亲形成一种醒目的对比。

他母亲两年前因不堪忍受他长年的冷漠,

而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将洗净的衣物分放在村中几个贫困户的窗台上,

然后,毅然决然地跳进

村前那条已被洪水漫溢过堤岸的河流。

你显然羞于与这位比你父亲更为年长

甚至按辈分是你祖父的长者为邻。

而这个并没有因你的勃然大怒

而中止的牌局也是你们之间最后一次。

半年后,

你负笈南国,

之后回到省城工作落戶。

你对他的不屑或不满并没有被时间与距离冲淡,

甚至因更多从乡村传来的消息

而不断增强。

或许,鄙夷的顶点是一个关于他的,

轰动了方圆几十里小镇的新闻。

他向一位表亲借了三千元钱,

(当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在约定还钱的日子即将到来时,

他的亲戚因洗衣时损毁了借据,

火急火燎地赶到他家,

并向他说明了情况。

他很快在一阵短暂的迟疑中镇定下来,

他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一张“子虚乌有”的字据,

然后愤怒的债权人敲锣打鼓、穿村走巷,

哭诉心中的冤屈,

并成就了乡村一个新的节日。

围绕着他的传奇还包括

他作为一个曾经的绝症患者,

通过自己采集的中草药得以康复

而被视为乡村神医。

绝望的病友们

一个个在满怀希望中死去,

昭示着奇迹在这人世的稀薄。

而与他的口袋一起鼓起的

是他的恶名。

而你对他的一种如此坚固的敌意缓慢地消融

是在他成为村庄中的最为年长者之一,

并因主持修订族谱

而在你们之间恢复了交流与沟通,

直到那属于长者的慈祥

不断地从一张曾经如此精明的脸上浮出。

而最新的一次感动,

是通过一个陌生电话传递过来的,

在秀秀婚礼的前两天,

他打来电话,

“秀秀外婆(我母亲)去世不到三年,

按照老规矩,需要在老屋门口绿春联四边

围上红色的小框。”

而他知道我们无法脱身,

已帮我们从镇上买来红纸,

剪裁好,

并准备在秀秀举办婚礼的前一天贴上。

随一股浓浓的暖流漫溢而过的,

并非是对一种被遗忘已久的风俗的知悉

以及对一种古老禁忌的回避,

而是那不期而至,

依然被完整保存的

这人世之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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